租房还是买房?买大房还是买小房?四合院到底怎么住?请来房屋中介!
——住宅
各位先生、女士,现在咱们手里有了钱,就赶紧为穿越到清代做打算吧。有钱之后,首先置办什么呢?当然是先找住的地方咯,好歹要有个“根据地”呀。还记得您刚刚参团的时候我给您介绍的北京城吧,这儿还有张地图,您自己寻摸寻摸,看看想要在什么地方找房子。
哎哎哎,那位女士,地图正中间儿那个方块儿块儿点不得的,那儿是皇宫。哎呀,那位先生,您是多么喜欢北海才想到住到北海御苑里面去……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推荐啊?”
呃……这个嘛,我们来看一看哈。如果您穿越成了旗人呢,我们还是建议您到北城去居住。如果是穿越成了民人呢,一般就是住在南城比较方便。至于做生意嘛,无论旗人还是民人,南北城皆可,就要看您做什么生意咯。
北城的话,只要不是靠犄角旮旯的房子,就都还不错。嗯?什么叫犄角旮旯儿?比如说城墙边儿上啊,比如说城池的角落啊,那种地方虽然也有一些好房子,不过很多人还是不喜欢那里。总体来说,北城的深宅大院比较多,房子也比南城的更加整齐一些。至于要在北城开买卖什么的,最好还是靠近商业区,像西四、东四、西单、东单啊这都是好地界儿呢。
不过要是在南城的话,就要分地方咯。如果您是做官为宦的,我们一般推荐您在正阳门外置办房屋,因为这里距离正阳门近,出入朝廷比较方便,弊端就是这里也是重要商业区,房价稍微贵一些。如果您是专门做生意的,我们一般推荐您住在崇文门外,清代中期以来,南城商贾多数住在这个地区。另外,如果您是来进京赶考的学子,我们则推荐您住到宣武门外。清代北京城内有一种机构,专为某一地的官僚、缙绅以及学子聚会、住宿服务,即著名的“会馆”。这些会馆多数开设在宣武门外,所以宣武门外也就成了各地进京考试的士子们聚集的地方,同时也是著名的文化交流区域嘞。
另外,不同于旗人这种在北京扎根的,如果您是来北京做官的,其实租房子比买房子更合适。当然要是做生意,或者准备在北京长期发展的,那还是买了房子比较稳妥。
“清代北京买房子贵吗?现代北京房价那个可怕哟!”
清代嘛,其实还好吧……也要看您想要买什么样的房子了。豪门大户的住宅,成千上万两银子都是有可能的。有点经济基础的,想要过个小门小户的独立日子的,几百两银子也是足够的。要真的是穷到不行,再便宜也是有的。
多说无益,看几个数据吧。
晚清名臣曾国藩,刚上京城来的时候,孤身一人,租住在菜市口南横街千佛庵里面,大概是一个小跨院,四间房,月租四千文。到了道光二十一年前后,他的家眷从南方来京,还住四间房就不合适了,于是搬到了绳匠胡同的一所住宅,十八间房,月租十吊,也就是一万文。而到了道光二十四年,曾国藩不光升官了,还添人进口,一家人加上所用的奴仆共有二十口,于是再次搬家,搬到前门内碾儿胡同西头路北的一所住宅,有二十八间房,月租三十吊。
这是租房的,我们再来看看买房的。
乾隆三十七年,椿树头条胡同西头路北某院,东瓦房三间,西瓦房三间,共房六间,价格二百三十两。乾隆四十九年,某胡同某院,西房四间,北房一间,东灰房二间,共房七间,价格三百两。嘉庆二十一年,鼓楼斜街口内路北某铺面房,门面三间,后房两间半,共房五间半,价格三百两。同时同地路南铺面房,门面一间,后罩棚一间,共房二间,价格二百两。道光十一年,本司胡同某院,瓦房三间,价格一百二十吊。道光十九年,东四牌楼北十一条胡同西口内路南某院,正瓦房三间,倒座灰房二间,西厢房二间,共房七间,价格三百吊。
您算算看。应该说,买房还是相对较贵的呢,特别是跟那时候的平均收入相对比。
“这个间是什么?是一所房子的意思吗?”
这个就涉及古时候建筑方面的专有量词了。旧时计算房屋,一般习惯用计算开间的方法。简单说,古代的房子以木质为主,其必须要立柱作为支撑,而从外观上来讲,房屋面阔方向每两根柱子间的距离,即称之为“一间”。比如说示意图中,就是所谓“面阔三间”,一般即称之为“三间”。所以像上面道光十九年东四牌楼北十一条的院子,准确说来即是“一共三所房子,北面一所是面阔三间的瓦房,南面一所是面阔二间的灰房,西面一所是面阔二间的瓦房,以开间算起来,一共七间”。
当然了,这个间数其实跟大小无关,有的房子特别大,一间的面积很可能就比那些小房三间的面积大,所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
了解了这么多,接下来我们去直接置办一所房子好了!
“我要买个四合院!我要俩四合院!”
等等。忘记跟您说了,“四合院”这个概念嘛,在清代其实不是很流行。哎呀,请不要瞪着眼睛看着我,您要知道“四合院”这个称呼本身就不是旧式的称呼呀。清代北京的住宅一般是以“所”、“处”作为量词,然后以“院”来进行具体划分的。您要是穿越到清代的北京城去买房子,中介肯定问您“想找处什么样的院子”。这时候不要说“四合院”,大致报上您的预算和需求,如准备花多少钱,家里一共几口人,人家中介再通过您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来分析您的身份,很快就能给您推荐出合适的院子。
“院子跟四合院有什么区别吗?”
所谓院子,一般指的是一个独立空间。如果在这个独立空间之中,东西南北四面都有房,清代人习惯上称之为“四合房”,这也就是“四合院”一词的出处。同理,三面有房的即是“三合房”,两面有房则直说南北房之类的。而且清代有钱有地位的人所住的房屋,绝不是一个四合房就能够的,他们以一个四合房或一个三合房为一“进”院子,可能整个宅子会由数进乃至十余进院子组成,所以用“四合院”来总体称呼清代北京的住宅并不合适。
传统房屋示意图,上为明间内部透视,下为鸟瞰图。图自《中国古代建筑史》,刘敦桢主编
顺便说下,这种老北京的住宅院子,一般来讲都是一院一户的独立住宅。极个别的,一个院内会有很多户不同人家,这种院子被称为“杂院”。清代北京城的“杂院”并不多见,但是进入新中国之后,“杂院”逐渐成了北京四合院的主流,独门独户的则极为少见了,当然这都是后话啦。
闲言少叙,我赶快带您去看看房子吧。首先我带您看的这一所宅子在内城学院胡同。
学院胡同是东西走向,这所宅子在胡同北面。我们沿着这条胡同走,您看,北面这个金柱大门就是我说的这所宅子啦。
“咦,门口怎么没有‘某某大臣府’之类的牌子?”
“你笨啦,这是要卖的,是空房,自然没有啦~”
咳咳,其实就算是有人住的,也并没有门匾这东西呢。您可能是看电视剧上,这些宅邸门口都会有一个大匾额,写着“某某府”之类的名字,其实在现实中基本都是没有的。历史上,“某某邸”、“某某宅”之类的门牌出现得很晚,大致在民国时候才逐渐流行。清代的官宦人家,除了在各家的灯笼上用这些名号多一些外,住家一般都不用。所以您穿越到清代的话,除了商号会挂门匾,住户基本是没有这些门匾的哦。
“那大家怎么知道这是谁的家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反过来问,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这是谁的家呢?四合院基本都是独立院落,讲究的就是独立空间,难道还要时刻提醒外人乃至于小偷等这家住的是谁吗?也正是因为这样,告知友人自己的住址,也就成为清代人交际的一个重要环节。不过话说回来,清代人经常从一个宅邸的大门以及建筑的外观就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啦。
另外您还要注意一点,就是“府”这个词儿可千万别乱用呀。古人很注意尊卑关系,对于房屋有府、邸、第、宅等称呼。以清代来讲,“府”是对高等爵位者住宅的称呼,一般只有亲王郡王和公爵才能用。而“邸”、“第”两字区别不是很大,一般用以称呼官宦人家的住宅。至于商贾、平民,住的房子再好也就是叫“大宅门”,不能乱用词汇哦!
“好吧,那就叫宅好了,咦,这就是大门吗?下马石呢?”
您这又问到点子上了。清代对民间建筑有一些禁令,比如说这下马石吧,清代规定,只有亲王、郡王、贝勒、固伦公主、和硕公主府的门前才能放置上马石或上马桩,“其贝子以下,不得安设者,不得滥行僭用”。
“这都管啊?那除了这上马石,还有什么是朝廷规定的啊?”
唔,等我翻翻书。在这里,您看。顺治九年规定,除了高级宗室之外,无论多大官,住宅的彩画只能用五彩杂画,柱只能用素油,门则用黑饰。后来又具体规定道:二品以上官员的房子,正房才可以用望兽;三品以上官员的房子,台阶最高不能超过二尺;四品以下官员和庶民的房子,台阶最高不能超过一尺……
“晕菜了,这么多规定啊,万一违背了是不是就坏了?”
是,也不是。自从唐代以来,这种朝廷仪制方面的东西,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民间经常随意僭越。当然,您随意到盖个王府啥的肯定是不成的了,不过一般来讲,稍微有一点僭越,只要别人不举报您,朝廷又不故意找茬儿,就都没问题。但是只要摊上事儿了嘛,哼哼,这些事儿就经常成为加重罪名的附加项哦。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好呢。
说了这么多,咱们还是赶紧看看这所宅子吧。
走进金柱大门,您并没有觉得豁然开朗,门后是一个小过道,正面是一面刻着花纹的墙。这是因为古人忌讳外人窥视宅内生活,所以刚一进门,是不能直接进入宅院的。过道的左右两侧,各有两扇屏风门,如果从右边过去,是一个狭长的院子,一共有八间房,那都是仆人住的以及厨房之类的,咱们就不要去啦,从左边的进来才是正经的院子。
左边进来的一进院落叫“外院”。您看看这个院子,只有南面有房,北面则是个门,这种小巧别致的门叫垂花门,一座宅院的内外分割就靠它了。清代人特别讲究内外之分,只要是条件允许,就一定要在住宅里分出“内”和“外”来。“外院”是公务、交际的场所,“内院”是私人生活的场所。外人不得随便进入内宅,内宅的女眷则不能随便离开内宅,起到这种分水岭作用的门又被称之为“二门”,这也就是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由来啦。有些讲究人家则管它叫“关防”,所谓“关防森严”,说的就是内外区分严格。至于南面的房,这种门开在北面的南房,一般被称之为倒座房。这家的倒座房一共有五间,中间的三间房比较大,两旁两间则小一些。这种倒座房,一般可以作为门房使用,也可以用来接应客人并且看门守卫,还可以另设正式的小客厅,根据客人身份的不同,选择不同的地方来招待。另外,南房还可以作为学房,因为教师也属于“外人”,只能在“外宅”教导。总之这五间房具体怎么用,您自己决定好了,怎么切分也都随您。
学院胡同四合院示意图
接着咱们经过二门进入“内院”,您一进来就可以看到这是个十分整齐的院子,有点符合您心目中“四合院”的样子。其中院子北面有北房三间,两旁各带两间耳房,院子西面和东面各有三间厢房。从北房两侧的耳房开始便有走廊链接着厢房,然后又从两侧的厢房直接顺着墙连接到您所站的二门,整个院子都能通过走廊连接,这就是所谓的“抄手游廊”。
这样的内院布局,一般来讲,北面的三间正房,中间的明间作为客厅,然后两边的暗间则作为卧室使用。东西厢房,根据需要不同,可以作子女卧室、餐厅、书房等用途,您根据需要和意愿来划分便可。至于耳房也一样,您可以把它作为居住用,不过因为有的耳房比较小,所以经常被作为仓库。
转了一圈,您觉得这所房子如何?嗯,您问这是个什么等级的房子?大概是富裕的人家到小官僚阶级的吧,格局本身不大。
“哎呀,不是说四合院很讲究风水吗?网上都说厕所只能盖在西南角耶!还有什么长子一定要住在东厢房呢!”
如果您想要把厕所盖在西南角是可以的,这都是随您的意愿的哦。不过我不得不说,清代人在使用四合院的时候,一般没有特别死板的规律,特别是没有现代人认为的那种“一定要”如何如何的“定律”。比如现代人说四合院的门必须开在东南方,其实就未必。首先门开在东南方的四合院的确很多,这是因为北京的胡同以东西走向为主。但是有些四合院本身就不是坐北朝南的,有的院子坐西朝东,所以门开在哪里都是有可能的。同时,什么人“必须”住在哪里,也不是特别死板,比如《红楼梦》里,王夫人就在正房东面的耳房起居。所以现代人对四合院做的那些“定律”,放到清代,越是在大宅子里越对不上。
嗯?您说学院胡同这个宅子太小,不够气派,想看看什么叫大宅子?那我带您到一家大官宦的宅邸走一遭好了,我看看哦,在皇城内的中老胡同,是瑾妃和珍妃的本家兄弟志锜的宅邸,咱们去看看吧。
中老胡同一样是东西走向的,咱们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处宅邸的大门了,广亮大门,气派非常。好了,咱们这就往里走了,各位请一定要跟紧啊,这种大宅子是特别容易迷路的。
进了大门,依然是一个过道,依然是一面画着花纹的墙对着我们,向左过屏门,便到了第一进院子——“前院”。您看看这个前院,咱们从过道向左进来的门是在东南方,靠北一点还有另外一个小门,与靠北的门对应的,西面也有个门。南面是五间倒座房,靠东的两间是门房,靠西的三间则是男仆的住处。
中老胡同四合院示意图
从“前院”往北,过垂花门的二门,便看到了一个被抄手游廊包围的院子,这是“主院”。北房五间,是志锜和其嫡妻所用的大客厅。西厢房三间,是在民国时期“西洋化”的,有木地板和取暖设备,是志锜的第三侧室居住所用,还附建有新式浴室,与之相对的东厢房也是三间,是志锜的第一侧室居住所用。再往北看,北房五间的东面又接出来两间房,那是志锜的书房,抄手游廊一直顺着往北走,便进了“后院”。“后院”里,北房五间是他塔喇氏的祠堂,比较冷清。西厢房三间是志锜嫡妻的女仆居住所用,东厢房三间则连着主院的北房和接出来的书房,是志锜和嫡妻的卧室。
从大门开始,到前院、主院、后院这三进院子所组成的一组,是志锜和其妻妾的居住区域,我们可以把它叫“主区”。从“主区”通过抄手游廊,可以再往东或西移动,我们先往西面看看吧。
从主区后院的门往西,就到了一个新的院子,这院子只有北房、东房和南房,北房五间,中间三间是志锜第三子唐海桓的客厅,东西各一间的里间则是唐海桓与嫡妻,还有其女儿的卧室。东北角盖有厕所。东厢房三间,中间一间明间是餐厅,北面南面各一间是唐海桓两个儿子的卧室。南房是五间倒座房,由唐海桓的妾室与其子女居住。从这个院子往南,是一个废弃了的小花园,附带西厢房作为仓库。抄手游廊到这里也封死了,但实际上其南方还有一进院落,连接着主区前院的,不过这时唐家这个院子基本荒废着,用来给志锜第二子唐海炘养鸽子。
这三进院子,是志锜第三子唐海桓一家在使用,我们可以把它叫“西区”。但其实其中荒废了两进,只有最北面一进在使用,如果有需要的话,稍微收拾收拾,再改建一下走廊,三进就可以连成一体使用了呢。
从“西区”再往西,还有一组院落,也就是“西西区”,同样是南北三进院子,是志锜第一子唐海澜一家所用的。最北一进只有北房和西房,北房五间,三间是府里内部的教室,两间是女佣的住处,西房五间则是仓库。中间一进,北房五间是唐海澜子女的住处,西厢房三间是唐海澜之子唐曾荫的住处,东厢房三间,两间是餐厅,一间是唐家里一位很有地位的老仆妇的住处,而南面一进只有倒座房五间,其中两间是唐海澜一家的厨房。
说完西面咱们再去东面看看,那就是“东区”。东区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各种假山亭台,在大花园的南面,靠东有几间房,是志锜第二子唐海炘的西式休闲房,靠西的两间则分别是唐海炘一家和唐海桓一家的厨房。再看大花园的北面,有南北各五间房组成的一进院落,那是唐海炘与其生母,即志锜第二侧室居住所用。同时,唐家的戏台也盖在这周围。
怎么样,您算算这座宅邸,一共有多少个院子?大致来算的话,有房子的院子就有十个,但是如果把大花园算成一个大院子,再把各种过道似的小院子也算上的话,就有十七个院子。而如果以房子来计算的话,则大概有一百多间。您可以发现,这些院子以及房子的布局未必都符合现代人所谓的四合院规律,甚至很多院子都不是整齐的四合房。但是人家一座宅院体制如此庞大,跟一般人仅仅住一个院子的完全不能比呀……
啊?您问这样的一套宅邸要多少钱?(伸手)这个数……
啊,这位先生您别跑啊!别跑啊!价格好商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