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走开,我走开
峰仪笑道:“那就有点危险性质。可怜是近于可爱呀!”
小寒道:“男人对于女人的怜悯,也许是近于爱的。一个女人决不会爱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女人对于男人的爱,总得带点崇拜性。”
——《心经》
张爱玲说,“有了爱的婚姻往往是痛苦的”,可哪段婚姻里没有爱?不是因爱开始,就是因爱结束,或是因爱假装持继。每种爱,都逃不脱人的世俗性和原始性,还有一种爱,依附于婚姻,是父母对子女的爱。每个人出生后都有恋父情结或恋母情结,父母正确的教育能将他们引向正途,可也有走神的时候。走神的父母在对孩子爱的教育中寻找自己的爱。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人性有无数种可能。张爱玲说“我喜欢悲壮,更喜欢悲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
这世上的爱,莫过于爱而不得更让人心痛的难以忍受了,那痛是撕心裂肺的,是肝肠寸断的,让你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却仍要扮做完整的人行走在世间。
这不是我爱着你而你不爱我的那种绵长的痛,也不是至爱之人的逝去带来的坠落的痛,而是两颗心明明相爱,中间却横着万剑相向,稍一靠近就被刺的血流成河。
比起死别,生离更痛吧,可比生离更痛的是,离了人,还有血脉相连——自己的骨肉!
是的,父女之恋,不健康的禁忌之恋。前世的情人,今生的债。
这世间所有的情爱,一切都有因果,是债就该还,是孽就该了。可,不管是债是孽,他都担,唯愿让她,能得一份健康的,正常的爱。
她那永远可爱纯洁的女儿,那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
许峰仪对许小寒说:“你不走开,我走开。”
他就像自家阳台上的那篱笆上的藤,努力往上爬,满心只想越过篱笆去,那边还有一个新的宽敞的世界,谁想到这不是寻常的院落,这是八层楼上的阳台。过了篱笆,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空得令人眩晕。
七八年了,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他在这个夏季的黄昏做了这个决定。呵,夏季的黄昏,充满了粉红的回忆。
“你们两个人长得有点像。”他第一次在小寒的生日宴上遇到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和他的女儿有点像。绫卿和小寒。像是一个人临水而站,岸上的人,和水中倒映着的影子,流动闪烁的,那是小寒,绝不会是她段绫卿。
这是心中转动的经轮。
那个美满的家庭,是水晶球里转动的红房子,可那个红房子里,不该住着许小寒。她有幸福的家庭,却不该贪心的霸占男人的爱——男人的爱。
人有天生驱暖性,哪里有温暖,就会向哪里走去。龚海立可以给她婚姻,却给不了她家的温暖和爱。她不仅要丈夫的爱,也要爸爸的爱。至于是不是替代品,她不介意。
成长的代价里,没有悲伤,快乐就没有意义。
小寒是快乐的,偶尔也有悲伤,快乐和悲伤就这样交替的占领了她。只是前20年的快乐太多了,悲伤一下子来临的时候,就这样攻城略地,把她打的溃不成军,像那铺天盖地兜下来的雨,密赤赤的裹了她,裹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要爱,要人,也要完整的家。可这世间怎会让你如此的如愿。她还是不懂,什么是爱情。她灿熳芳华的二十年生命里,是被呵护和宠爱包裹着的。
爱而不得是贴近爱情本质的爱情。但终究不能称之为爱情。
她任性的以为,只要自己不长大,爸爸就永远爱着他,他们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她把她父母之间的爱慢吞吞的杀死,一块一块割碎——爱的凌迟!可现在她被爸爸的爱凌迟了,她的心碎了满地,破碎的心上,是她破碎的家,撒着满满的玻璃屑,尖利的向下扎去,每片都入肉三分。现实一旦揭开,是如此的血淋淋地刺痛。
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拖向黑暗。
“过去的事早已过去,好在现在只剩了我们两个人了。”许太太的声音空而远。她一向就是不要紧的人,现在也还是不要紧。年轻时为父母活,结婚后为丈夫活,有孩子后为子女活,这就是她应该的活法。
她把自己埋在真实的谎言里。
她爱丈夫,但丈夫的爱已远去,他的人连同他的心她都留不住,她小心翼翼努力维护的家,给女儿的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残缺了。它早就残缺了,黑洞洞的成了坟墓,她的坟墓。幸好,女儿还在,她不能出事。
“你的脾气这么坏,你要是嫁个你所不爱的人,你会给他好日子过?你害苦了他,也就害苦了你自已。”
知女莫若母,知夫莫若妻。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年。爱,也不过短短几年。最重要的,还是骨肉亲情,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为此,我愿意成全他们。
至爱也许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微风浮起,吹动星空一缕轻云。等她回来,母亲还在,家还在。但愿,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