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人杰地灵的岚佐罗提岛

与加西欧沙毗邻的岚佐罗提（Lanzarote）是个大岛，尽管自然条件严酷，但岛上旅游业开发充分。设施良好的游艇会、五星级饭店、各种风味的餐馆应有尽有。一般来说我不喜欢旅游热点，但岚佐罗提是个例外。这个岛光怪陆离，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真可谓“人杰地灵”。

说到“地灵”，岚佐罗提是一个活火山岛，最近一次喷发是1824年。岛上到处可见红、黑两色的岩浆石，在骄阳下，岩浆石释放出灼人的热量，寸草不生，大有世界末日的感觉。提马菲亚（Timanfaya）是建在岛的最高火山口的自然公园，参观只能在导游的带领下坐汽车围着火山口转。公园里有几处自然岩洞，洞底据说离液体的岩浆不远，往洞里倒桶水，即刻水沸腾汽化压成水柱喷出。一个大一点的岩洞竟然成了天然烧烤炉，洞里六米的温度是摄氏四百度，把鸡肉放在洞口的铁架子上，一会儿就烤熟了。

岛上严重缺水，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但出人意料的是岛上出葡萄酒。种葡萄的最重要条件是阳光、土质、气温和水分。岚佐罗提不缺阳光，气侯温和，据说火山灰土质对种葡萄也不错，缺的是水。岛人也真有办法：接露水！大西洋早晚温差大，露水很重。葡萄园建在着风的山坡上，一棵葡萄藤一个坑，再用石头垒个半圆的围墙，露水就都留在坑里了。这样种出的葡萄甘甜，酿出的酒（特别是白葡萄酒）有丝丝的甜口，很对我的口味。

何谓“人杰”？岚佐罗提出了一位极不平凡的艺术家：凯撒曼力克（César Manrique 1919-1992）。曼力克用他对这个岛的无比热爱，独具一格的艺术眼光，卓越的社会活动能力，持之不懈的努力，把这个贫瘠荒凉的火山岛转化成以旅游业为主的奇妙宝岛。岚佐罗提到处是曼力克留下的痕迹：他设计的建筑，他的雕塑作品，他构想的主题公园……没有曼力克就没有岚佐罗提的今天。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曼力克在纽约和当时的艺术名流擦肩接踵，他的艺术属于抽象和表现派。岛上他的故居博物馆有一些他的作品。我对抽象画了解甚少，如果在纽约博物馆看到曼力克的作品，我绝对不会理解，也不会喜欢。但身临岚佐罗提，看过了火山岩石和周围的景致，我好像一下子懂了曼力克的艺术。他画的是这个岛！红黑两色的岩浆石，沸腾冒泡的岩浆，灼热的温度，流动的势能，咆哮的能量，那地动山摇的景象呼之欲出。

曼力克热爱自然，他把纽约人的生活方式形容为老鼠的生活。他主张人和自然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曼力克自己设计的住所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奇妙梦幻的建筑，他去世后故居做为基金会博物馆向公众开放。我太爱这个建筑了！不知我有没有能力把它描述清楚。

火山喷发岩浆冷却凝固时，有时会把空气包在中间形成气泡空穴，曼力克建筑的主结构是五个相联的气泡空穴。建筑的地上部分宽敞明亮，从大玻璃窗望去，全岛最高的活火山尽收眼底。后院的花园主题是“岩浆花园”，因为景致是一片焦黑色奇形怪状的岩浆石。最特殊的是岩浆从一个窗口涌进来，好像岩浆还在流动。地下的气泡空穴是客厅，每个空穴有不同的颜色：白厅、红厅、黄厅等等。我最喜欢白厅，厅的中央有漏孔形成天然的天窗。一棵椰子树从厅里直伸出天窗外，树顶上没有任何遮盖，这样人既在屋内，又在屋外，真正是合二而一。如果下雨怎么办呢？下就下吧，湿就湿吧，反正岛上下雨很少。建筑还包括一个带瀑布的泳池，外加一个户外烧烤的平台。白色的泳池、淡蓝的水、不紧不慢的瀑布，一种悠闲静雅的情绪和黑色岩浆的躁动不安形成鲜明对比。我真想在这个建筑里住上一星期。

曼里克还是个雕塑家。几十个他设计的大大小小的雕塑遍布全岛。他的雕塑大多数是金属焊制。雕塑上有很多部件可以随风或重力运动。根据风向和风力的不同，雕塑可动部分的转动方向和速度也不一样，他们每天都有不同的姿态和不同的情绪。我想这也是曼里克艺术和大自然互动的理念。这些雕塑不是机械的、静止的东西，他们有生命，他们在跟大自然对话，他们在跟风调情。想象一下这幅超现实主义的画面：若干年后火山再次爆发，整个岚佐罗提岛都被埋在了岩浆里。只有曼里克的雕塑东倒西歪地竖在岩浆石上面，雕塑的可动部分仍然从容地随风而动，向后人展示着曾经的成就，也固执地强调着时间这个永恒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