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饮鸩止渴
这是一个不用鼻子都能想通的道理:即使垂涎她的青春,可她也会如妻子一般老去;即使现在激情无限,可终有一天也会敌情再现。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罢了!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2012年05月16日
傍晚。
公司斜对面不远的僻静街角。
和往常一样,不到十分钟,下班后的小琪疾步而来,环佩叮当,烂漫调皮。
“抱抱!”刚关好车门,她已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
“今天有没有想我?”她贴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
“想了。”我发动着汽车,老实交代。
“你是真想还是假想呀?”她继续纠缠着,又嬉笑着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一边冲着我拍,一边笑道:“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七天,接下来我要采访一下亲爱的老吴大叔,你到底有多想我呢?”
“别闹别闹,开着车呢。”
“开车又不用嘴巴,快点老实回答!”
……
和所有热恋中的小女生一样,宛如精灵一般的小琪翩翩起舞,开始生动地刻画起我的生命。
当然,也和很多外遇的中年男人一样,犹如幽灵一般的老吴大叔,正在冲动贪婪地吮吸着现磨的乳汁。
七天热恋,似乎一下补齐了七年的血液,维生素A、B、C、D、E、F、G,一应俱全,活灵活现。
看上去,生命似乎是转了一个圈,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卡车见了都要爆轮胎。
当然,这跟小琪无关。
全世界都知道问题是出在我的身上。
我相信,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叫人心动的女孩子,这一场生命里的中年插曲依然会如此绚丽多彩。
依然会闪瞎我的狗眼。
所以,有时候看到蝴蝶一般色彩斑斓的小琪,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陷入黯然。
也许我应该向小琪道歉,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更多时候我的脑海里想着的则是张梅,想着“前张梅时代”——我和小琪现在做的,正是当初和张梅一起做的;而我和张梅现在做的,肯定也会是和小琪将来做的。
所以,我时常会怀疑自己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实。
从很爱很爱你,到很二很二你,如果这真是一场你我的轮回,那么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们自己?
2012年05月17日
下班回家,发现张梅阴云密布。
“怎么了?”我问她。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张梅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两眼一黑。
什么情况?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原来是叶子的老公出轨。
叶子是张梅的闺蜜,去年秋天嫁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老外”——天天出差在外的男人,我戏称之为老外。
“不就是外遇吗?常年在外出差的人当然危机四伏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安慰张梅。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张梅的眼珠子一下跳了出来,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大呼小叫,看样子要不是嫌弃我还没洗澡,生吃了我的可能都有。
“贱人就是贱人!哪有那么多理由?”她又补充。
我撇了撇嘴,像外交部一样表示克制。
“男人、外遇、你,联起来,造一个句子。”张梅命令我。
“当男人有了外遇的时候,你特别生气。”我满嘴开始跑火车。
“不是你,是我!男人、外遇、我!”
“在外遇到你,我才觉得自己没白活。”我哈哈大笑。
“哟,不敢说呀,你不会是心里有鬼吧?”张梅刻薄起来。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我不屑地笑笑,转身朝书房走去。
“哎,你等一会儿。”她又在背后叫住我,接着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有了外遇,你会坦白地告诉我呢,还是等着让我揭穿你?”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继续胡搅蛮缠着,不过还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嬉皮笑脸地看着张梅。
正好,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顺便摸摸她的底牌。
“我会跟你离婚!女儿跟我……”张梅一步将军。
“不行,除了女儿,什么都可以谈。”我打断她。
“哟,还真是白眼狼呀!听你的意思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
“彼此彼此嘛,你这不是也早就盘算好了吗?”我也不甘示弱地嘲讽她。
“那好,咱们继续。你的意思是只要女儿?净身出户都愿意?”
我点点头,可以。
“为了女儿,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
我再次点头,确认。
“为什么?你想说明什么?想证明你很爱女儿?真虚伪,你根本就不爱她。如果你爱她,怎么会给她一个残缺的家?最基本的东西你都不能给予她,你又凭什么说你爱她?所以,你只爱你自己,同时又爱给自己贴金。”
我无语,哑口无言地看着张梅,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在听老师讲课,听到半截实在听不下去了,想睡觉,打盹,发现老师拿粉笔头丢我,站起来,到门口罚站,回家找家长谈话。
“怎么,哑巴了?”
算了,看着咄咄逼人的张梅,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以她现在的智商,我还是别再出招了。
2012年05月18日
“叶子是怎么发现老外出轨的?”睡觉前,我还是没忍住好奇。
“重要吗?”张梅挑着眉毛问我。
“随便问问。”我讪笑。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张梅直勾勾地看着我,神情凛然,字正腔圆,就好像刚翻身的妇女代表在给恶霸地主开批斗大会。
“那是那是,有政府给咱撑腰。”我频频点头附和。
“你也甭费那心思!你说我就纳闷了,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新鲜和快感,那些没心没肺的小女孩还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她们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吗?她们会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你们吗?她们能陪你们吃糠咽菜吗?”张梅噼里啪啦地给了我一顿机关枪。
“……”我只好卧倒装死。
“你说你们不找情人会死吗?”
“不会。”我低眉顺眼道。
“那还找?!”
“因为找了也不会死。”我小声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我说张老师您这堂课讲得太有道理了,瞬间就把我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小火苗给秒杀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算是没白跟您这一回,拍着心窝子说,真是长学问!”
“德性!马屁精!”张梅“扑哧”一声乐了。
我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已经知道了张梅的底牌。
好消息呢,就是到目前为止,张梅还没有发现我的底牌。
看来这些日子我的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辜负了张梅对我的信任。
这让我突然想起前几天从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帖中的女主角说:“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劈了腿,我深信我的老公会依然为我守身如玉。”
你看,多么单纯的一个女人,乍一听简直就是天真派的掌门人。
可实际上再慢慢地斟酌一下,我突然发现其实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真实。
是的,她的老公也是吃饭长大的,有肉也不会只喝汤,所以她只是不敢承认,她宁愿把所有的精神寄托都押给老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当她发现老公出轨后,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那种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伤痛会让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无力。
最糟糕的是,这也可能是我即将要给张梅带来的。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没错,我相信所有的婚外情都有迹可循,终有一天生活会逼我们露出那脆弱的马脚,然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踢我们出局,所以说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赶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前,结束。
问题是,我真的想和小琪结束吗?
也许从刚才我和张梅的对话上你已经看出来了:一向如此高调的我,回答问题时竟然那么低调。
——很显然,我已经迷路了。
甚至是,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我和张梅两个,到底谁是狐狸?
又到底是谁想当猎人?
2012年05月19日
婚姻及忠诚。
对于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来说,虽说锋芒犹在,但是棱角已平。
所以,纵然外遇,但我想手中的婚姻依然是一件很靠谱的事情。
——至少一开始不是抱着重新构架的愿望去的。
这是一个不用鼻子都能想通的道理:即使垂涎她的青春,可她也会如妻子一般老去;即使现在激情无限,可终有一天也会敌情再现。
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罢了。
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所以说,大多数中年男人心里都有一副上好的对联。
上联:家里红旗不倒;下联:外面彩旗飘飘。
横批:这边风景独好!
由此可见,同样对于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来说,忠诚这两个字所表达的意义其实就已经没有意义。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我甚至不相信婚姻里会有绝对的忠诚。
如果你非说有,那对我来说也就好像是海底的针——知道它在那儿,但是却不知道它在哪儿。
你看,外遇才刚刚开始,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为自己上诉了。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比如说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有一次跟她聊天,聊到婚姻里的背叛与忠贞。
按照她的说法,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老公,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愿赴汤蹈火,愿肝脑涂地,“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叙述到后来,很有点儿像刚刚从琼瑶培训班里毕业的味道。
我一边听,一边笑,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一地,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她的深情独白,于是很不厚道地提了一个要求,我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来做一个最简单的测试:现在我出多少钱你愿意跟我上床?
100块?
“哼,你想得美!”她的语气至少需要6个惊叹号。
10000块?
“不行!”回答依然气场。
10万?
“不行!”
100万!1000万!
“呵呵……”
呵呵。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真相。
这就是我们掘地三尺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保证,每一个想看到真相的你,最后都会死得其所。
2012年05月20日
午后,大朵云彩流过高天。
坐在小琪租住的阁楼露台上——她说住在阁楼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拥有一片很大的露台,而拥有露台的好处是外面的风景总是很美,可以看到两条街外的学校操场,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还可以看到繁星璀璨的夜空。
据说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UFO。
“公司里有同事约我周末去大峡谷玩呢。”小琪递给我一杯咖啡,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有人追是一件好事儿呀!”我没心没肺地喝了一口。
“那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呢?”
“那你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我又笑着把球发了回去。
“如果周末没有人陪的话,我当然要去解闷喽!”
看着噘嘴顽皮的小琪,我笑而不语。
小女孩的花枪就是多。
“哎呀!亲爱的大叔,求求你就陪我去玩一次嘛!以后我天天都给你做好吃的,什么都听你的还不成吗?”见我迟迟不肯咬钩,沉不住气的小琪绕过原木桌椅,像条水蛇一样缠上我的脖子开始撒娇。
片刻,我缴械投降。
Judy说的对,女人对付男人通常有两宝:撒泼和撒娇。
撒娇的时候,腰围一尺八;撒泼的时候,腰围三尺六。
姑奶奶让男人闻风而逃,花姑娘则引无数你我竞折腰。
这让我突然想起大学时代。
记得那时候的花姑娘张梅也总是让我心惊胆战,具体临床表现为小嘴一抿、小脚一跺、小手一甩、小屁股一扭,实在不行还有小嘴一扁,回回搞得我犹如踩了电门一般浑身酥麻,恨不能立即把她娶回家。
当然,现在小琪的套路也大概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小琪的撒娇,意味着我马上就要回家撒谎。
好在对一个男人来说,撒谎并不是一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