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社会的啤酒
快乐即是啤酒;烦恼即是远征。
——美索不达米亚谚语,公元前2000年
畅饮啤酒,此生足矣。
——埃及谚语,公元前2200年
城市革命
世界上的首批城市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一块位于“两河流域之间的土地”。
两河指的是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地理位置大约在今天的伊拉克。这些城市的居民大多是农民,他们住在有围墙的城里,每天早上出城务农。而那些不用天天耕作的行政人员和手工业者才是最早过上真正城市生活的人。纵横交错的城市小路上车轮滚滚,好不热闹;熙熙攘攘的集市买卖兴隆,颇具规模;宗教仪式按部就班,市民享有法定假日,人们生活井井有条。那时的许多谚语都显示出与当今城市人同样的疲倦感,如:
有钱者幸福,有粮者快乐;
无钱无粮者别无选择,只有睡觉。
但是,人们究竟为何选择住在大城市,具体原因尚不清楚。很可能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比方说,人们可能想住得离重要的宗教区、商业区近一些。而在美索不达米亚,安全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美索不达米亚是一大块空旷的平原,缺少天然屏障,这就意味着它易于受到外族的入侵和袭击。公元前4300年左右,村落逐渐联合起来,形成规模稍大一些的城镇,并最终形成了以耕田和灌溉系统为中心的城市。到公元前3000年,当时最大的城市乌鲁克已拥有约5.5万人口和方圆16公里的农田。到公元前2000年,南美索不达米亚的几乎全部人口都集中在几个大城邦,包括乌鲁克、乌尔城、拉迦什、艾瑞都和尼普尔。之后埃及发展迅猛,独占鳌头。一些城市如孟菲斯、底比斯等逐渐被列为古代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这两种最早期的文明(文明[civilization]一词最初为“住在城里”之意)差异甚多。政治一统使埃及文化近三千年经久不衰。美索不达米亚却时局动荡,政权、军权之争频繁。但在关键的一点上它们有惊人的相似:农产品尤其谷物均有剩余,为文化的发展提供了空间,不但把行政管理者和手工业者从生产自己所需的粮食中解放出来,还有能力资助诸如修建运河、庙宇、金字塔等巨大公共工程。谷物不仅是商品交换的媒介,还是这两个国家的人民基本的营养来源。可以这样认为,谷物有固态和液态两种消费方式,即面包与啤酒,均是可食用的货币。
文明人之饮
有记载的啤酒历史源于南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约在公元前3400年这里首先出现文字。从世界上首部文学巨作《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一段诗文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美索不达米亚人把饮用啤酒视为自身文明的一大标志。吉尔伽美什是公元前2700年左右的苏美尔王,他死后,苏美尔人与后来在此定居的阿卡德人和巴比伦人把他的生活故事神化,创作了一首详尽的神话史诗,讲的是吉尔伽美什和他的好友恩思度冒险的故事。最初,恩思度是一个愚昧无知、衣不蔽体的野蛮人,是一位年轻女子指引他走上通向文明的道路。一天,他们来到一个牧羊村,即所谓通向更高城市文化之梯的第一级台阶,在这里:
他们摆上食物。
他们斟满啤酒。
恩思度不知面包可食,啤酒可饮。
女子旋即道:“吃吧,吃下这食物,恩思度,人要以此为生。
喝吧,喝下这美酒,这是大地的恩赐。”
恩思度饱餐,至厌腻;豪饮,至七坛。
于是,他情绪失控,高谈阔论,喜极高歌。
他满面春风,以水净身,全身涂油,终于开化。
恩思度的野人天性是由他对面包和啤酒的无知表现出来的。但他在饮酒盥洗之后开化,立即准备前往吉尔伽美什统治的乌鲁克城。美索不达米亚人认为,食用面包和啤酒是他们区别于野蛮人的标志之一,也使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文明人。有意思的是,这一理念似乎反映了啤酒与安定有序的生活方式相适宜,而非史前那种采集狩猎的无序生活方式。
饮酒醉人似乎并未影响饮用啤酒与文明开化之间的平衡。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学作品中,大部分涉及醉酒的内容均以幽默诙谐的方式叙述。恩思度的开化就涉及醉酒和歌唱。同样,苏美尔神话所描述的神都很容易犯错,像人一样嗜好饮酒,而且经常喝醉。他们反复无常的行为主要是因为生活不安定,自然因素变幻莫测,辛苦一年可能颗粒无收,到处掠劫的敌人可能随时出现。苏美尔的宗教仪式通常是在庙里神像前的供桌上摆上供品,接下来是盛大的宴会,祭司、拜神者食供品饮供酒来召唤亡魂,祈求神灵保佑。
在古埃及文化的所有记载中,啤酒同样重要。在始建于公元前2650年第三王朝的文献里有过对啤酒的记载;出土于第五王朝末年(大约公元前2350年)的金字塔中的陪葬“铭文”里面,也记录了许多种类的啤酒(苏美尔人发明了自己的文字之后不久,埃及人也发明了自己的文字,记录日常买卖交易、国王的丰功伟绩等诸多内容。至于文字是埃及人自身智慧的结晶,还是受到苏美尔文字的启迪我们不得而知)。通过对埃及的文学作品进行考察就可以发现,啤酒(埃及语中叫“hekt”)被提及的频率远远高出其他食物。同样在美索不达米亚,人们认为啤酒历史悠久,身世迷离,所以这个词经常出现在祈祷文和神话传说中。
在埃及流传的一个故事里,啤酒甚至帮助人类免受灭顶之灾。太阳神拉发现人类在策划谋反,于是派女神哈托尔下界惩罚。哈托尔很残忍,几乎将人类灭绝,太阳神拉害怕人类灭绝后自己将不再受到供奉,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将大量啤酒(有些版本说是7 000坛啤酒)染成红色冒充血液泼洒在田间,一闪一闪地折射出太阳的光芒,如一面失落于天堂的镜子。哈托尔停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娇艳无瑕的美貌,不禁俯身饮起来,结果喝醉了,沉沉地睡去,醒来后就忘记了她血腥的使命。人类因此获救,哈托尔也被供奉为啤酒和酿造女神。这个故事的多个版本在许多埃及国王如杜堂卡门、塞提一世、拉姆历斯大帝的墓中被发现。
美索不达米亚人对醉酒的态度是宽容的。而在埃及,从一些学徒抄录员抄写的文章中,可以感受到埃及人强烈反对嗜酒和醉酒。有一篇文章劝告年轻人说:“啤酒,把别人从你身边吓走,将你的灵魂送入地狱,万劫不复。醉酒之后,你便是船上的一支破桨,任人摆布,只知服从。”一本名叫《阿尼智训》的书中也有类似的忠告,“劝君莫贪杯,酒后失言麻烦多”。不过,这种练习性的抄文并不能完全展示出埃及人的价值观。他们只是想不停歇地学习,最后成为一名抄录员,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职业,比如说,有些文章就命名为“勿作士兵、祭司和面包师”、“勿为农夫”和“勿为车夫”等等。啤酒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都被视为来自远古的神赐,它为人类顽强地生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是为文化和宗教所认同的一部分,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盖一座啤酒大厅”或“到啤酒大厅里坐坐”是埃及人十分常用的表达方式,意思是“玩得开心”或“(在热闹的宴会上)饮酒作乐”。苏美尔人用短语“一杯啤酒”指代宴会或庆功会,用“国王在某某家喝啤酒”指国王到某高级官员家接受贡礼。在两大文化中,啤酒又都是主食的一部分,没有啤酒的一餐算不上是完整的一餐。无论贫富贵贱、大人小孩、男女老少、国王平民,人人都饮啤酒。毋庸置疑,啤酒已成为人类最早文明的标志性饮品。
文字起源
最早有文字的记录是苏美尔人的工资条和纳税收据,其中表示啤酒的符号(一个陶器外形的字框里画着几条线)和表示谷物、织品、牲畜的符号同样是最常用的几个字符。因为文字的发明最初是为了记录谷物、啤酒、面包和其他物品的收集分发情况,也是新石器时代人们用徽牌记录公共仓库捐赠的自然延伸与发展。实际上,苏美尔社会是新石器时代社会结构的逻辑延伸,只不过规模更大,物质基础更雄厚。它是数千年经济增长、文化交融沉淀和积累的产物。就像新石器时代酋长收募余粮一样,苏美尔城邦的祭司收募剩余的大米小麦、家畜和针织品等。对外他们宣称这些东西为祭品,实质就是强加在居民身上的赋税。这些收募到的东西或交给庙中的工作人员消费,或用于易物交换、支付公共开支。比方说,祭司可以用配给面包或啤酒的方式支付维修灌溉系统或建设公用场所的费用。
这一考虑周全的管理系统赋予宗教对大部分经济的直接控制权。我们很难说这一系统导致了生产资料重新分配(一种古老的社会主义形式,国家为每一个公民提供一切),还是形成了近似奴隶制的掠夺性政体,但这个体系似乎是在美索不达米亚变幻莫测的自然环境下应运而生的。当地雨水稀少,两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不时洪水泛滥,农业生产主要依靠人们精心维护的公共灌溉系统以及对本地神灵的虔诚祭祀(在苏美尔人心中对后者坚信不疑)。恰恰这两件大事都是由祭司(类似牧师)来掌管的,于是随着更多的村落发展为乡镇、城市,祭司手中聚集的权力越来越大。新石器时代简易的仓库变成了拾阶而上、建造精美的神庙。大大小小的城邦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苏美尔大地上,每个城邦都有各自所信奉的神灵,都有一个出色的祭司掌控农业经济的大方向。祭司靠上缴的余粮生活,在一些雕刻中,他们都被描画成留着须髯、头戴圆巾、身着长褶裙、用长麦管从大酒坛中吸饮啤酒的形象。
为使整个系统顺利运转,祭司和老百姓需要记录收入和支出,于是开始了对文字的探索。最初他们把交税收据以徽牌的形式存入“泥封”里(一种中空泥壳,里面放有几个徽牌)。不同形状的徽牌通常分别代表一定数量的谷物、织品或家畜。当人们把东西上缴到神庙里的时候,相应的徽牌会被放置于一个泥封里,收税人和纳税人都会在泥封未干处按上他们的印章,以证明泥封里的东西准确反映已交的税,然后把泥封存放在神庙的档案馆里。
不久,人们发现了一种能起同样作用但更简捷的方法,即将徽牌按在一小块湿泥板上,印出不同的形状来代表大麦、牲畜。而签名可以直接印在泥板上,曝晒之后形状便可以永久固定。这样就不再需要徽牌,仅用它们的印记便已足够。人们逐渐就摒弃了徽牌印记这种记录形式,按照徽牌或者所代表实物的形状在泥板表面画出一些图形。有些图形后来直接代表实物,有些凹凸缺口的组合代表抽象概念如数字。
最古老的文献是一些手掌大小、精巧平整的泥板,约于公元前3400年出现在乌鲁克城。通常纵向分几列,再用直线横向分出小方格。每个格子里放置一排文字符号,这些字符有的是用徽牌印成的,有的是用细笔刻画的。尽管上面的符号也是按照由左向右、由上至下的顺序来阅读,但除此之外,它们与现代文字毫无相同之处,只有专家才能读懂。不过细看的话,代表啤酒的符号是很好辨认的,即一个酒坛子里有几条小横线。工资条上、行政文件里,以及抄写员练习用的包含数十种酿酒术语的字帖里都能找到这个符号。许多泥板上都列有一串名字,名字旁边记有神庙发放的工资数,如“某人应领啤酒、面包”。
最近,在对美索不达米亚的食物配给进行分析时,专家发现他们分发下来的食物搭配起来营养均衡丰富。这些食物以啤酒、面包、大枣和洋葱为主,辅以鱼、肉和蔬菜,如鹰嘴豆、小扁豆、豆荚和大萝卜等。大枣富含维生素A,啤酒富含维生素B,洋葱富含维生素C,加起来能提供约3 500~4 000大卡的热量,与现代营养学家推荐的成人每日消耗的热量正好一致,这说明政府配给不是偶尔为之,而是许多人的主要粮食来源。
当文字被用作记录税收和配给分发的工具后,很快就演变得更灵活、更抽象、更具表现力。到公元前3000年左右,一些符号开始代表某些特定的语音。同时,楔形、深刻痕的图形逐渐取代了浅划痕的图形,加快了书写的速度,但降低了图形的质量,从而导致文字越来越抽象,最终形成了首批楔子形状的早期文字形式。它们用苇秆写在泥板上,并以普通记录为目的。这些文字形式是现代西文字母的鼻祖,不过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又受到公元前2世纪加列文和腓尼基字母的影响,最终才衍生出西文字母。
一块公元前3200年左右刻有古楔形文字的泥板,上面记载了啤酒的配给情况。
与早期的象形文字相比,楔形文字的啤酒图形几乎已没有酒坛形状了,不过有的还能在泥板上看出来。如在记述农神恩奇为其父恩利勒准备宴会的故事中,尽管对啤酒酿造过程的描述稍为隐晦神秘,但主要步骤还是比较清晰的。也就是说,世界最古老的有文字记载的食谱是“神酿”的啤酒。
楔形文字中表示“啤酒”的书写符号的历史演变。其中对酒坛的表述逐渐变得越来越抽象。
液体财富与健康
在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赋税以谷物和其他物品的形式交到神庙,再重新分配用以建造公共设施。就两个文明来说,大麦、小麦以及加工出的固态面包和液态啤酒,都不仅是主要食品,还是便捷、流通的货币和支付形式。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曾记载:苏美尔神庙中最底层的劳力,每日配给啤酒1斯拉(约合1升);普通官员为2斯拉;高级官员和王宫女眷是3斯拉;最高长官则是5斯拉。在苏美尔遗址出土的大量大小相同的斜边碗,似乎就是用作标准量器的。达官贵人得到的配给多,并非因为他们喝得多,而是他们除了本人饮用外,还要有多余的给打探消息的人和文书抄写员去消费,并且支付其他的工作人员作报酬用。啤酒是液体的,便于量取分割,是一种理想的货币形态。
公元前2350年左右,来自邻邦阿卡德王国的君王萨尔贡统一了苏美尔地区相互敌对的各个城邦。在萨尔贡统治的后期文献中,我们发现啤酒被列为新娘聘礼的一部分。还有文献记载了妇女儿童为神庙短期工作时,啤酒会被用作劳动报酬:妇女每人2斯拉,儿童1斯拉。甚至连身为奴隶或战俘的妇女和儿童也按月配发啤酒:妇女20斯拉,小孩10斯拉。士兵、警察和文书抄写员在特定情况下会得到啤酒这样的特殊奖励。通信员也会以奖金的形式得到啤酒。公元前2035年的一份公文上,记载了乌玛城发给政府通信员的食品清单,数目不等的“优级”啤酒、“普通”啤酒、大蒜、食用油和香料等作为奖励发给苏·杜穆兹、诺·伊什塔、艾瑟·依利、尤·宁戈素和巴兹穆等人。这一时期,苏美尔国共有雇员30万人,全部领取燕麦月俸、羊毛年俸,或者等值的其他物品——替代燕麦的有啤酒或面包;替代羊毛的有织物或衣服。当时的每项交易都会由苏美尔的会计详细地用楔形文字刻录在能永久保存的泥板上。
这是一个圆柱形封印上的宴饮图,有的人坐着用苇管从坛子里吸饮啤酒。
啤酒作为支付手段最经典的例子,可在埃及吉萨金字塔看到。根据金字塔建筑工人曾经吃住过的小镇上的记录,当时工人领取的报酬就是啤酒。记录上称,金字塔的建造时间约为公元前2500年。那时,一个劳动力的标准配给是3~4条面包和两坛啤酒(大约是4升);管理人员和官员相对多些。难怪按古代雕刻记载,为孟卡拉王建造第三座吉萨金字塔的工人们称自己是“喝孟卡拉王啤酒的人”。这些建筑工人的工资记录证明,金字塔是由国家雇佣人员而非奴隶建的。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是农民在汛期农田被洪水淹没期间建造的。国家以税收形式收缴谷物,然后以工资形式重新分配。建设工作给国家注入了某种凝聚力,向外族彰显本国的富裕强盛,为税收提供了强有力的保证。
人们将面包、啤酒当作工资或者货币,使之成为繁荣和富有的同义词。古埃及人几乎将它们视作生活必需品。词组“面包加啤酒”泛指维持基本生活的必需品,它们组合在一起的象形文字为“食物”之意。词组“面包加啤酒”还用于日常问候语,类似于祝别人好运健康。有一段埃及碑文,告诫母亲给上学的孩子每天准备两坛啤酒、3小条面包,以保证孩子的健康发育。美索不达米亚人也用“面包加啤酒”表示饮料和食物。苏美尔语中表示“宴庆”的词,按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就是“摆着啤酒和面包的地方”。
美索不达米亚人和埃及人还将啤酒用作医疗用途,所以啤酒与健康又有了更直接的关系。苏美尔尼普尔城(目前已知的苏美尔最古老的城邦之一)的一块公元前2100年左右的楔形泥板上,记载了一个以啤酒为主要成分的药方清单。这是有史可考的在医疗上使用酒精的最早记录。在埃及,啤酒是一种公认的温和镇静剂,也是药用香料和草药混合剂的主要成分。因为啤酒由开水酿造,较之生水更不易受污染,还可提高某些成分的溶解度。一份写于公元前1550年左右的埃及医学文献中搜集了上百个草药药方,其中许多用到了啤酒:半个洋葱与有泡沫的啤酒混合可治疗便秘;啤酒加橄榄粉治消化不良;蘸取泡过藏红花的啤酒按摩产妇腹部,可以缓解分娩时的痛苦等。
埃及人还相信,他们来世的生活富裕与否取决于是否有足够的啤酒和面包。一般来说,标准的祭品包括面包、啤酒、牛、鹅、衣服,还有能洗去罪恶的泡碱。埃及的一些祭文向死者保证“啤酒永远不会变酸”。这一方面表现了他们渴望能永远喝上啤酒,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啤酒保鲜的困难,他们通过对亡者的慰藉来表达自己的美好愿望。人们在埃及的墓穴里发现了大量有关啤酒酿造、面包烘烤的场景和模具,以及许多坛酒(早已蒸发殆尽)和制酒的工具。人们还在公元前1335年入葬的法老图坦卡蒙王的墓中发现了一些酿造啤酒的特殊过滤器,而一些平民的坟墓,尽管很简易又很浅,但也都有几坛啤酒作为陪葬。
文明破晓之饮
啤酒伴随埃及人和美索不达米亚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从摇篮到坟墓。复杂社会形态的出现,文字的发展,以及啤酒的普及都源于剩余谷物的产生,所以人们对啤酒的热衷也就理所当然,不可避免。新月沃地拥有谷物生长所需的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这样的自然条件开启了农业,孕育了早期的人类文明,创造了文字的雏形,让啤酒得以在这块土地上繁荣兴旺。
尽管美索不达米亚人和埃及人酿造的啤酒还不含啤酒花(直到中世纪,啤酒花才被认为是啤酒的标准成分之一),但在数千年后的今天,当时的啤酒与相关饮酒习俗仍渗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虽然啤酒已不再是支付手段,人们再也不用“啤酒加面包”来问候彼此,但啤酒仍是工薪阶层的主要饮品。古人相信啤酒有神奇的魔力,延续到今天,就是为他人的健康干杯。啤酒仍代表友善、真诚的社会关系,是一种可以分享的饮品。无论是在石器时代的村落、美索不达米亚的宴会大厅,还是在现代的酒吧,自从人类文明初见曙光的那一刻起,啤酒就已经将人们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