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帝国疆域的确立
兵锋指向云南
“云南”意谓“云岭之南”或“彩云之南”,这是一个在我们的感觉中很有诗意的名字。
正如大家所了解的,云南地区在两宋时期是由白族人所建立的大理政权所统治。南宋末年,为了从战略上包围宋国,蒙古大汗蒙哥便派其弟忽必烈绕道藏区攻灭了大理。后来,元朝便在云南地区设立了云南行省,“云南”一名至此开始出现。
当时,云南行省的管辖范围包括今云南省、贵州西部及东南亚的部分地区。到了元朝中期,由于管理云南省的元朝宗室梁王大力开拓,云南省管辖范围已经延伸到了今泰国北部,成为历史上最大的云南。
云南后来留驻了大量的蒙古与色目人所组成的军户,所以此地一直被元朝势力所牢牢控制,再加上土酋段氏的巨大影响力,故而明玉珍部经略云南的失败并非是偶然的。只是当大明王朝已经席卷了大半个天下之后,它便有了鲸吞云南的雄厚实力。
早在洪武三年时,明军在取得应昌与定西战役的胜利后,朱皇帝便设想了假道灭虢一计,试图乘机攻取云南而后再取四川。不过夏方拒绝了大明借道的请求,朱皇帝才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先平云南的打算。待到大夏一平,四川全境已尽入大明版图,连同与四川接壤的顺元(贵阳)宣慰和普定路(贵州安顺)总管也闻风归附。至此,云南东、北两面的屏障已被撤除,大明统一云南的时机已然成熟了。但是,朱皇帝仍“以云南险阻,不欲用兵”,有鉴于平定云南所要花费的大气力,容易造成北疆空虚,朱元璋此时还幻想着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云南问题。
洪武二年、三年,朱皇帝曾两次遣使诏谕云南。洪武五年正月,北平守将俘获了元梁王遣往漠北的使臣苏成,朱元璋遂又派翰林待制王祎携带诏书,随同苏成前往云南。
朱皇帝在这篇诏书中先是回顾了自己发迹的过程,继而又说明了近来平灭大夏的情况,“西土既宁,复遣使往谕尔等,尚恐未达,今因北平送至苏成称为尔等北使之人,故复遣赍诏往谕。朕虽不德,不及我中国古先哲王使四夷怀服,然不可不使天下周知,故兹诏谕,尔其悉之”。
六月,明使一行抵达云南。王祎劝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奉版图,归职方”,还进一步陈述了陈友谅、张士诚、王保保、明氏等相继败亡和顺帝北逃沙漠后的形势,并申明“朝廷以云南百万生灵,不欲歼于锋刃。若恃险远,抗明命……悔无及矣!”
听了王祎的话,梁王及左右大臣相顾骇愕,“颇有降意”,不过梁王等人还有些犹豫,故而将王祎久留不遣。次年,爱猷识里达腊派使臣脱脱到云南,正是在脱脱的胁迫下,以及北元在军事上取得的佳绩,把匝剌瓦尔密最终于这年十二月将王祎杀害。
但是任重道远的朱皇帝还不死心,他于洪武七年八月再遣故元威顺王子伯伯赍诏往谕梁王,其中威胁道:“不然,朕当别遣使者直抵大理,依唐、宋故事赐以王号,合兵加讨,悔将无及。呜呼!胡虏无百年之运,今已足信,转移之机,在人自审,时不可失,尔其思之。”朱元璋那意思是要让云南后院起火,册封段氏为王以与元宗室分庭抗礼,但同样遭到梁王拒绝。
洪武八年九月,朱皇帝再命湖广行省参政吴云出使云南。临行前,朱元璋特别对吴使者道:“今天下混一,四夷宾服,独云南一隅未奉正朔,杀我使臣,朕欲以兵取之,恐劳师费财,以伤远人。卿能为朕作陆贾乎?”陆贾既是西汉初年的大学者,而且出使南越有功。
吴云自然不难体会皇帝的圣意,于是回答道:“天命所在,谁能违之?第彼恃险远,故阻声教。臣奉陛下威德,往告以大义,晓以祸福,彼必附顺。若冥顽不从,兴师未晚。”随后,欣然上路。与吴云同行的,还有之前被徐达俘获的梁王派往漠北联络的铁知院等二十余人。可是当他们一行人走到云南沙塘口时,由于不慎,吴云竟惨遭铁知院等人的毒手。
梁王不仅屡次拒绝明廷的招谕,而且“匿有罪,纳逋逃,惑我边守”,严重地威胁到了大明的边境安全。最终,朱元璋还是决定出兵讨伐,以武力平定云南。
洪武十四年(1381)正月,北元平章乃儿不花等再次南犯明境。四月,朱皇帝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军,分两路出塞,这已经可谓是大明的第四次北征行动,而且此次规模可观。
东路以傅友德为先锋,老傅率军在灰山一带(今内蒙古宁城东南)大败元军,俘获甚众;又行军至北黄河(即潢河,今西辽河)一带,所遇元军不战而逃,明军尾追敌人,结果俘虏了元平章别里不花、太史文通等。
西路则以沐英为先锋出长城古北口(今北京密云东北),攻取高州、嵩州(可能是指松州,在今内蒙古赤峰市西南)、全宁,渡过胪朐河(今中蒙边境克鲁伦河),结果俘虏了元知院李宣及其一干部众。
至八月底,明军北征各部胜利班师。借着北征得胜的余威,九月,朱元璋御奉天门,遂命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为左副将军,西平侯沐英为右副将军,统率三十万将士往征云南,准备将其一举荡平之。
傅友德等既受命,朱皇帝特告诫他们说:“云南僻在遐荒,行师之际,当知其山川形势,以规进取。朕尝览舆图,咨询于众,得其扼塞取之之计……”
接着他又指示道:你们应当自永宁先遣骁将别率一军以向乌撒(治今贵州威宁),以阻断乌撒的援军;大军继自辰沅以入普定,分据要害,然后进兵曲靖。曲靖是云南的喉襟,也是敌人重兵设防的地区,你们应当审察形势,争取出奇取胜,否则曲靖是很难拿下的。曲靖拿下后,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可以率精兵趋乌撒,并会合永宁出发的先遣部队。其余大军则直捣省会昆明,敌人各处受到牵制,必然会疲于奔命,我军也就不难成功。攻克昆明后,便不妨再分兵径趋大理,先声已振,势将瓦解,“其余部落可遣人招谕,不必苦烦兵也”。
显然,此平滇方略再次体现出了朱元璋的宏图远略,直令人叹为观止,其“运筹万里,料敌如神,山川险厄,俱似躬行,进退指挥,不爽尺寸”!大军出发时,皇帝还特意在龙江为他们饯行。
有人也许会问了:云南本是偏远之地,地广人稀,大明为何会如此兴师动众呢,至于动员三十万人吗?
笔者觉得这其中起码应该有三个理由:一是朱元璋急于解决云南问题,且大兵压境也容易让敌人斗志涣散;二是云南险远,明军粮道容易被切断,故而才需要相当的力量保障后勤供应;三是云南地区各少数民族杂居,他们往往全民皆兵,又往往不那么驯服,非有足够的力量不能镇压其反叛。
话说就在清初时,驻守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为了保持强大的军力,特意不断制造与云南土著部落之间的冲突和摩擦,他自谓“不可使云南一日无事”,务必给清廷造成一种云南局势紧张的印象。这一方面固然说明吴氏别有用心,另一方面也说明云南的确是一块需要用力经营的是非之地。
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云南被平定后,为了确保西南地区的安定,明朝政府便将大部分征滇将士就近安置,令他们及其家属在今贵州安顺场方圆两百里的范围里屯扎下来(这里是进出云南的要地),并且还设立了数以百计的屯军堡子以巩固防御。
以后,除了军屯以外,明朝还通过民屯、商屯等措施,将大批汉人迁移到贵州地区,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调北填南”。而数十万计的军民集中的屯聚,就使得他们在当地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再加上西南地区山高水远,以至于到而今竟形成了当地所特有的“屯堡文化”—六百年来,这群人的后裔基本保持着封闭的生活状态,这也使得他们生活与文化的各种传统历六百年而不失,仍旧大多延续着六百多年前明初时的旧俗。
一个从来不变的人,最后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在那些外来人眼中。
滇池奔来眼底
傅友德统率明军从南京龙江出发,沿江西上,大军旌旗蔽空,然后由长江进入湖广。傅友德命都督郭英、胡海、陈桓等率五万众,由四川永宁趋乌撒,算是北路军,担任牵制任务;自己则率主力由辰、沅趋贵州,算是东路军,担当主力。
洪武十四年十二月,傅友德等攻占普定、普安,招抚当地彝人、苗人、仡佬人等百姓。之后,明军师至曲靖,击败梁王部将达里麻兵于白石江,取得大捷。
先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听闻明军已下普定,便遣司徒平章达里麻率领精兵十余万屯于曲靖,以待明军,这果然不出朱元璋的预料。得养父真传的沐英于是对傅主帅说道:“敌人见我们补给困难,绝不会想到我军敢于深入云南内地,如果我们绕道奔袭曲靖,必然会出敌不意(速战速决),大破敌人。这应该正是皇上所谓的出奇制胜。”
傅友德接受了这一建议,于是大军绕远进袭曲靖。当明军距离曲靖还有数里远时,忽然大雾四塞,明军冲雾而行,阻水而止,发现原来已经抵达白石江畔了。没多久,大雾散去,坐守曲靖的达里麻见明军有如天降,不免大惊失色,仓皇无措。
傅友德准备下令大军渡江,但沐英却站出来制止道:“我军远来,形势既露,固利速战,然亟济恐为所扼。”显然,敌人是不可能让明军轻易过江的,强渡是行不通,必须智取才行。
于是傅友德整师临流,装出一副要强渡的样子,达里麻果然拥精锐扼水上,要阻止明军。沐英此时便行声东击西之计,他别遣数千人从下流潜渡,出敌人侧后,鸣金鼓,树旗帜,虚张声势。达里麻见状,还未搞清情况,便急忙掉转枪口去对付身后的明军。元军顷刻大乱,沐英乃拔剑,乘机督师过江。
达里麻退却数里列阵,明军悉数过江。明军列阵完成后,傅友德于是麾兵进战,一时间矢石齐发,呼声动天地。顿时,数十万人混战成为一团,此次白石江之战可谓是自(徐达、王保保之间的)定西之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会战,战况可谓空前壮观。
双方大战数合之后,一时难分胜负。沐英于是使出了撒手锏,他用猛虎掏心之法,纵铁骑捣敌中坚,结果敌众披靡,遂大败。最终元军被俘数万,主帅达里麻也被生擒。
傅友德并没有迁怒于士卒,他将这些被俘的元军“悉抚而纵之,使各归其业”,这明显是朱元璋的怀柔之计。当地百姓见父兄子弟归来,皆喜慰,而明军这支仁义之师、胜利之师的声威越发振响。曲靖被平定后,明军留兵镇其地。之后,傅友德又分遣蓝玉、沐英率师趋昆明。梁王闻听达里麻兵败被擒,元军主力尽丧,晓得昆明已经守不住了,不得不与其左丞达的、参政金驴遁入罗佐山。
朱皇帝遣使赍敕,谕傅友德等人,提醒他们注意乌蒙、乌撒是否真心归顺。同时,他又遣内臣赍敕谕乌蒙、乌撒诸酋长,指出如果对方“悔罪向义,当躬亲来朝,否则遣人入贡。摅尔诚款,朕当罢兵,以安黎庶,尔其省之。”
梁王既入罗佐山,其右丞驴儿自曲靖驰归,对梁王道:“如今事情紧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眼见大势已去,把匝剌瓦尔密不愿受辱,于是“密挈妻孥,与左丞达的及驴儿俱入普宁州忽纳砦,焚其龙衣,驱妻子赴滇池死”,接着他又与与达的、驴儿夜入草舍中,一起自缢而亡。《礼记》曰:“国君死社稷”,这本是古典伦理纲常的应有之义,这梁王主臣也算忠烈了。
不久,蓝玉、沐英等率军抵达昆明近郊的板桥,元右丞观音保等出降,春城被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随后,蓝玉遣景川侯曹震、定远侯王弼、宣德侯金朝兴率兵两万三千,分道进取临安诸路。明军在相继镇压了当地一些土酋的反抗后,又相继在普定、乌撒设城。洪武十五年正月,元曲靖宣慰司征行元帅张麟、行省平章刘辉等,并中庆、澂江、武定三路达鲁花赤劄麻及嵩明、晋宁、昆阳等七州达鲁花赤,昆明、富民等六县达鲁花赤等官诣征南左副将军永昌侯蓝玉、右副将军西平侯沐英降,献金银铜印七十四、金符七、马一万二千五百六十匹。
随后,大明置云南左、右、前、后、普定、黄平、建昌、东川、乌撒、普安、水西、乌蒙、芒部、尾洒一十四卫指挥使司。
不久,蓝玉等遣使报云南捷至京师。接着,朱皇帝便遣使谕征南将军傅友德等,做出了一番新的指示。其中道:“比得报,知云南已克,然区画布置尚烦计虑。前已置贵州都指挥使司,然其地去云南尚远,今云南既克,必置都司于云南,以统率诸军。既有土有民,又必置布政司及府、州、县以治之。其乌撒、乌蒙、东川、芒部、建昌之地,更宜约束其酋长,留兵守御,禁其民毋挟兵刃。至如霭翠辈不尽服之,虽有云南,亦难守也。其从征军士有疾病疲弱者,每卫毋限十人、百人,可先遣还。”
随后,明廷又诏谕乌蒙、乌撒、东川等处人民曰:“曩者,元政不纲,豪杰纵横,朕提师旅,与之并驱,十有二年,然后命将四征,五年而天下定,万姓宁,建号纪元,又十五年矣,华夏蛮貊,罔敢不服。惟尔乌撒、乌蒙、东川、芒部、建昌诸夷抗命弗庭,而云南梁王尤肆陆梁,诱我逋逃,扰我疆场,用是命征南将军颍川侯傅友德、左副将军永昌侯蓝玉、右副将军西平侯沐英统三十万众,问尔西南诸夷之罪。今得捷报,言云南部落俱已降附,故特遣使赍诏谕尔诸夷,自今有不遵教化者,即加兵讨之。於戏!春秋之义,罪莫大于拒王命,纳逋逃。尔等其洗心涤虑,效顺中国,朕当一视同仁,岂有间乎?”
二月,朱皇帝再次敕谕傅友德等,要他们务必用心处理与西南诸夷的关系。其中朱元璋告诫他们道:“朕观自古云南诸夷叛服不常,盖以其地险而远,其民富而狠也,驯服之道,必宽猛适宜,事之委曲,谅将军必不烦朕虑,朕亦不可不以古人之事以示将军……”
朱元璋又接着指出云南自古就是一个大“刺儿头”的事实:在汉武帝时,中国始得西南诸夷,然而终两汉之世,这里共发生了十次大规模的反叛活动;在汉光武时,将军刘尚击益州夷,路由越巂,其酋长多酿毒酒,想要借着劳军的由头袭击刘尚等人,结果阴谋被识破,汉军即分兵掩捕,诛之,徙其家属于成都;蜀汉之时,诸葛亮讨平其地,收其豪杰,出其金银马牛,以给军用,终亮之世,夷不复反,但诸葛亮死后,凡四反,张嶷尝一讨之,嶷将回军兴,古獠复反,嶷复击之,其地悉平;唐太宗时,云南自守,至唐高宗时,始入贡,朝廷待之至重,反生侮慢,唐前后凡九加兵,战屡不胜,唐终不能驭;元世祖亲下云南,令亲王镇守之,终元百年间,前后七叛。
由历史经验看来,朱元璋认为傅友德等必须保证云南地区的安定,而且要着眼长远,“可熟察其情,详慎处置,为今之计,非惟制其不叛,重在使其无叛耳”。很显然,这其中的暗示已不言自明。
闰二月,蓝玉、沐英等率军攻克大理。大理本是段氏的世代盘踞之地,他们基本处于半独立状态。大理城倚点苍山,西临洱河(今洱海)为固,当土酋段世听闻明军已至时,于是聚众扼下关以守。
据说大理有“风花雪月”四胜: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此下关“乃南诏皮罗阁所筑,龙尾关是也,号为险要”,明军自然不能强攻,最终经过一番智取,明军遂攻拔大理城,“段世就擒,乃分兵取鹤庆,略丽江,破石门关,下金齿。由是车里、平缅等处相率来降,诸夷悉平”。后来段世被迁往内地,以防止其乘机作乱。
三月,傅友德等遣人至京奏事,他认为云南地区军食供给不足,遂向朝廷建议“以今年(云南)府、州、县所征并故官、寺院入官田及土官供输、盐商中纳、戍兵屯田之入”以供军需。朱皇帝准奏。
四月,明廷“迁故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及威顺王子伯伯等家属于耽罗,赐伯伯衣一袭、马十匹”,也是远远打发了才罢。不久,吉安侯陆仲亨遣使驰奏乌撒诸蛮复叛,皇帝指示傅友德等:“乌撒诸蛮伺官军散处,大势不合,故有此变。朕观云南之地如曲靖、普安、乌撒、建昌即今势在必守,其东川、芒部、乌蒙未可遽守也,且留大军屯聚,荡除乌撒、芒部等蛮,戮其酋长,使之畏威,方可分兵守御。彼蛮负固者尚多,尔其慎之。”
七月,皇帝又遣使谕傅友德等,其中指出必待“诸蛮悉定,方可班师”,结果傅友德等在云南一直滞留到了洪武十七年。
九月,云南诸夷果然大举复叛,沐英等率军讨平之,云南复平。先是,明军既平云南,即分兵四出,攻诸蛮寨之未服者。傅友德命冯国用之子、指挥冯诚镇守昆明,但城中所留守兵不多,结果“诸夷因相扇为叛谋”。有一位名叫杨苴的土官最是桀骜狡黠,他哄骗部众们说:“明军主力已经回中原了,云南可以夺回来了!”结果杨苴等竟纠集了二十余万众向昆明发起了突然进攻。
昆明城中不仅粮食缺少,也多是一些老弱病残,但由于城守坚固,敌人一时无法攻破。当时沐英等驻兵乌撒,听闻昆明急报后他即选骁骑一万还救。敌众由于过分恐慌,结果不战自溃,“走安宁、罗次、邵甸、富民、晋宁、大祺、江川等处,复据险树栅,欲谋再寇”,最后被沐英等各个击破。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土酋比较驯服,比如有名的奢香夫人。还有后来的大名人郑和,则是被明军俘虏到中原去了。
洪武十七年四月,明廷论平云南功,遂进封颍川侯傅友德为颍国公,其他有功人等也一并得以加官晋爵。朱皇帝制曰:“稽古赏功,惟开疆者赏重。朕臣傅友德,每从大将军征讨,累有战功,已封侯爵。乃者,率诸军越崇山,西取巴蜀,功尤著焉。洪武十四年,命率甲士三十万,又西取云南,转战二年。今已平定,宜受上赏。特封颍国公,子孙世袭,食禄三千石。”
至此,九死一生、屡立战功的傅友德,终于由一无名小卒,积功成了大明开国功臣中的一流军事统帅。
傅、蓝班师后,贵州思州、古州洞苗吴面儿等于洪武十八年九月反叛,明廷命信国公汤和为征虏将军前往镇压。十八年十二月、十九年二月、二十一年六月及九月等,云南地区又发生了多起大规模反叛,但都被迅速镇压了下去。
朱皇帝借鉴元朝在云南设立行省后“数出朝臣望重者镇之”与“亲王镇守”的经验,认为现今“若非名臣望重者守之,愚下之辈,未可托也”,于是仍令作为其养子的西平侯沐英继续留镇云南。沐英死后,被追封为黔宁王,他的儿孙继续受命镇守云南乃至终明之世,可谓与明朝相始终,最后一代黔国公沐天波亦死于王事。
《鹿鼎记》中都没忘了提到这个所谓的“沐王府”, “黔宁永镇,三百年来,不独贝金象齿来自殊方,抑且金马碧鸡入参侍从,岂非春风所及,鹰眼能慈,泮水之林,鹗音速化,猗与盛哉!”
大明崛起,云南后定;大明灭亡,云南也最后成了永历帝的栖身之所。
纳哈出举手投降
东北地区对于中原王朝而言,也可谓是一块是非的策源地,契丹与女真的相继崛起还仿佛只是昨天的故事,何况它最终还成了大明的死穴。
在元代时,这里设有辽阳、广宁、大宁、全宁等七路,统归辽阳等处行中书省管辖。其中,以行省首府辽阳为中心的辽东地区经济最为发达,且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辽东“南(隔海)望青、徐,北引松、漠,东控海西女真”,是护卫大都的北面屏障。
在明军攻克大都后,其主要威胁来自中部和西北部,东北就成了暂缓考虑的对象。最主要的是朱皇帝想要借着有不杀之恩的有利条件,对盘踞辽东的元太尉、署丞相、开元王纳哈出采取招抚政策。
朱元璋的盘算就是这样,他不被逼到份儿上,最后就不会将问题诉诸武力这种极端形式,何况武力要承担成本和风险。朱元璋不是汉武帝那种穷兵黩武者(这可能正是出身决定的),因为一旦动武,明朝内部就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社会震荡,如此就会让好不容易从社会最底层爬上来的朱皇帝的神经紧张一阵,那简直太折磨了!
既然不纯任武力,朱元璋就只好展开积极的外交攻势了,尽管收效有限。脱古思帖木儿继位之后,蒙古各处大佬拥兵自重,北元势力由此更加衰微,这也就使得朱元璋得以加紧经营东北。
洪武十二年六月,皇帝命都督佥事马云统兵征大宁。十四年四月,徐达等又率兵出征全宁,进至横河(今西拉木伦河)以北地区,最终“获全宁四部以归”,这样也就清除了北平东北方与辽东接邻地区的北元势力。
与此同时,朱皇帝还积极招抚辽东东北面的女真诸部,渐渐地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正由于女真的归附,结果便将北元与高丽的联系于洪武十七年间大致切断。
在明朝的步步进逼下,辽东人心开始动摇,自洪武十三年起,每年都有大量军民投附明朝。到了洪武十七年十一月,有鉴于时机已近成熟,于是便有人建议朱皇帝出兵讨伐纳哈出,以武力解决东北问题。但是,朱元璋仍旧抱着外交解决问题的一线希望,他说:“如今不如再等等看,如果纳哈出一旦觉悟过来,念起朕昔日于他的释归之恩,幡然而来归附,岂不是要比用兵更值得吗?”
然而,纳哈出家族毕竟世受主恩,没那么容易背叛旧主;而且他自恃兵力雄厚,对于明朝方面的招降仍旧不为所动。洪武十八年二月,国子监祭酒宋讷献守边策,大略道:“备边在足兵,足兵在屯田。宜选诸将军智谋勇略者数人,每将以东西五百里为制。随其高下,立法分屯,布列缘边之地,远近相望,首尾相应,遇敌则战,寇去则耕,此长久之法也!”朱皇帝嘉纳之。
到此时,来自北元北面与西北面的威胁已经小得多了,而且明朝内部的经济也得以恢复和发展;云南问题也已经解决,大明再无后顾之忧。大将相继凋零,李文忠与徐达此时已先朱元璋而去,皇帝陛下自己也年将六十,他或许已经预感到来日无多,他必须在自己的生前把一些重大问题为儿孙解决好。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经过一番准备之后,洪武二十(1387)年春正月,朱皇帝命宋国公冯胜为征虏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为左副将军,永昌侯蓝玉为右副将军,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为左参将,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为右参将,前军都督商暠参赞军事,率师二十万北伐。
这是明朝方面此时所能拿出的最强阵容。同时,朱元璋又命李文忠之子曹国公李景隆、邓愈之子申国公邓镇、江阴侯吴良等皆随大军而行,意在让新人锻炼、让老帅跟着参谋军机。
临行前,朱元璋特意告诫冯胜、傅友德、蓝玉等道:“虏情诡诈,未易得其虚实,汝等慎无轻进,且驻师通州,遣人觇其出没,虏若在庆州,宜以轻骑掩其不备,若克庆州,则以全师径捣金山,纳哈出不意吾师之至,必可擒矣。”接着,朱皇帝又施展外交的一手,他派出此前所俘获的番将乃剌吾北还,以书谕纳哈出等。
二月,冯胜等兵至通州。他先派探子出松亭关,侦知有敌骑屯于庆州,于是他便派出蓝玉领一部轻兵出关奔袭庆州杀其平章果来,擒其子不兰奚,获人马而还。
三月,冯胜等率师出松亭关,并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于是主力驻兵大宁。六月,冯胜驻师金山东北,蓝玉受命至纳哈出营地说降,眼见大兵压境的纳哈出最终率其众出降。
起初,纳哈出分兵为三营,一曰榆林深处,一曰养鹅庄,一曰龙安一秃河。其部辎重富盛,畜牧蕃息,元主几次都招纳哈出等往大漠去,以避明军的锋芒,但都遭到纳哈出的拒绝。等到明军大举逼近时,纳哈出计无所出,乃剌吾因建议他投降,但纳哈出犹豫未决。恰好此时冯胜遣指挥马某往谕纳哈出,纳哈出借机遣使至冯大将军营,想要查看明军虚实,结果使者回来后汇报说:明军实力甚盛!纳哈出闻知,乃指天啧啧叹曰:“天不复与我有此众矣!”既是羡慕,也是敬畏。
最后,纳哈出率数百骑自诣蓝玉约降。三十一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朱元璋终于有缘可以再见老相识了。
不过好事多磨,当兴奋不已的蓝玉与纳哈出举行宴会时,居然闹出了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
蓝玉向纳哈出让酒,纳哈出向蓝玉还让,蓝玉请纳哈出先饮,纳哈出一饮而尽,接着他又请蓝玉饮。见纳哈出是个爽快人,蓝玉非常高兴,于是他为表其情,竟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对纳哈出道:“请先把这个穿上,然后我再满饮此杯!”
可是纳哈出不肯穿,大概他是不想穿汉服,或者他比较谦让。而蓝玉也就不肯饮那杯酒,两个人争来让去了好一会儿,最后纳哈出有点不高兴,就取过劝蓝玉的那杯酒浇在了地上。此时纳哈出又眼见蓝玉的手下们个个有咄咄逼人之态,于是他就想借故离开。当时常遇春的儿子、蓝玉的外甥郑国公常茂也在场陪酒,有个赵指挥听得懂纳哈出的蒙古话,他就跟常茂翻译了一下,结果这小常当下就着急起来,直逼近纳哈出,要强留对方。
可能是这小常跟他爸似的,喜欢来点直接的,结果纳哈出疑心他居心叵测,于是站起身就要出营打马回去。小常也疑心纳哈出变卦了,于是他当即拔出刀来给了纳哈出一下,最后纳哈出伤了胳膊,没走成,都督耿忠便带人将他押解到了冯胜那里。
主帅被伤,一下子就引起了其部众的恐慌,纳哈出所部妻子将士凡十余万在松花河北,听闻到有不利的消息传来,于是惊溃而去。还有不少人想要来夺回主帅,冯胜于是“遣前降将观童往谕之,于是其众亦降,凡四万余,并得其各爱马所部二十余万人,羊马、驴驼、辎重亘百余里。”但是纳哈出有两个侄子不肯降,冯胜又派人招谕,乃折弓矢掷于地,才终于说服了对方来降。
冯胜礼遇纳哈出,复加慰谕,令耿忠与同寝食,遣使奏捷于京;另外,他还将常茂的鲁莽行为一齐上报。接着冯胜便准备班师,明军悉以纳哈出来降将卒妻子及其辎重俱南行,并以都督濮英将骑兵三千殿后。
糟糕的是,纳哈出部的那些未归附的部众,有鉴于明军将俘虏一齐带回,很是记恨,于是就在中途设伏准备对付明军。大军过去以后,等到濮英最后赶来时,敌人伏发,殿后的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敌兵甚众,最后濮英马蹶被执。不久,“英绝食不言,乘间剖腹而死”。白白牺牲了几千人马,这还是冯老二等人处置失当的过错。
八月,朱皇帝听闻说冯胜等在军,事多不律,于是遣使赍敕往谕冯老二等,要他们放规矩点。其中皇帝指出,徐、常“尝以雄师平华夏之乱,未尝贪财好杀,行一不仁之事,所以功成名遂,终身无疵”;蓝玉这小子“事虽轻举,然破彼深谋,幸尔成功”,尤其是作为主帅的冯胜,“专为己私,不能抚辑降虏”,还“窃取虏骑,为数不少,又娶虏有丧之女,使人忘哀成配,大失人伦”,诸如此类。
九月,故元降将纳哈出及诸王哥列沙、国公观童及故官帖木儿不花等至京。纳哈出入见,朱皇帝抚慰甚至,赐以一品服,封为海西侯。其所部官属也一应有所赏赐。
到洪武二十一年七月,纳哈出病死。纳哈出“性嗜烧酒,饮常过度,当盛夏时,每以水沃身,因得疾”,也许是心中过于苦闷的缘故,才不能不以酒浇愁;朱元璋很关心他的健康,又是派医生,又是规劝他戒酒。但是纳哈出不改旧习,以至于病死在去往云南的路上。
有意思的是,常茂还是冯老二的女婿,冯老二倚老卖老,每于众中卑折女婿,小常有点不能忍受,结果出言不逊,惹恼了丈人。冯老二记恨女婿,于是将惊溃纳哈出部众一事都归咎于小常,将其械送至京。经过小常在皇帝面前的一番陈述,皇帝认为冯丈人也难辞其咎,最后命人收了冯老二的总兵之印,召其还京,令永昌侯蓝玉总兵代之。
次年的“捕鱼儿海之役”,是明朝对于北元的又一次重大胜利,可是这个帅印却落到了蓝玉手上,冯老二白白丧失了一次重要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不然他在历史上的声名起码还可以再高出几分。
当然,富有权术的朱元璋也许是有意的,他可能并不希望功劳过多集中于一位将帅身上;冯胜既被夺去兵权,傅友德也不得不靠边儿站。然而,不管怎么说,至此东北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明朝的战略空间得以大大拓展。左翼既失,北元的日子将更加难过,而大明的兵锋又将顺势北指了。
最后再补充说明的是,洪武十七年以后,是朱元璋进行运动反腐的阶段,这一时期的事情后面将重点提及。其中常茂之所以参与此次北征行动,其实正是朱元璋要其戴罪立功的意思:常茂“交结胡惟庸,讨他母亲的诰命,又奸宿军妇,及奸父妾,多般不才。今年发他去征北,他又去抢马,抢妇人,将来降人砍伤,几乎误事。他的罪过,说起来是人容不得。眷恋开平王上头,且饶他性命,则发去广西地面里安置。这等人,你怕他长久得?”
常茂被朱元璋安置到了广西龙州,果然能作的人不长命(广西气候也不容易适应),常茂于洪武二十四年病死,他死后其小妾一家人还闹出了一场政治风波。
不破楼兰终不还
由于纳哈出势力的崩溃,令北元失去了辽阳行省,不仅损失了很大一部分军事和经济力量,而且也丧失了东部屏障,战略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当时蒙古的汗庭已经东迁,东北地区一失,也就使得其汗庭直接暴露在了明朝大宁诸卫的兵锋之下。由此,北元内部更加人心惶惶,其统治也更加不稳,大有分崩离析之势。有鉴于此,朱元璋认为再次大举北征残元的时机已经成熟,他决心一举荡平漠北,为儿孙们换得几十年的和平安定。
为了此次北征,明朝方面进行了认真的准备。就在征辽之役刚结束的洪武二十年九月,朱皇帝便下令设立了大宁都指挥使司,以作为北征蒙古的前进基地。都司下设左、中、右三卫,又将会州、木榆、新城等卫划归其管辖,并调各卫兵两万余人戍守大宁城。接着,朱元璋又下诏左副将军傅友德编集新附军士,驻兵大宁防寇。
九月底,朱皇帝以永昌侯蓝玉为大将军,延平侯唐胜宗与武定侯郭英为左、右副将军,都督佥事耿忠与孙恪为左、右参将,命他们率兵讨伐残元,以肃清沙漠。为此,皇帝还鼓励他们说:“肃清沙漠,在此一举!”
接受命令后,蓝玉等人就开始囤积物质、集结兵力,可是待他们准备就绪后,此时天气已转冷,错过了向漠北进军的最佳时机。在报请皇帝批准后,北征将士只好先行回内地驻扎下来。
洪武二十一年三月,朱元璋从降众那里听说蒙古方面人心惶惑,众无纪律,“度其势不能持久”。见天气已经转暖,于是朱元璋命蓝玉等赶紧出击,并要求他们“倍道兼进,直抵虏廷,覆其巢穴”,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接到命令后,十五万北征大军在蓝玉等人的率领下,开始由大宁进至庆州。当他们听闻说元主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今贝尔湖)一带时,于是从小道兼程而进,准备将其一网打尽。
四月,大军师次游魂南道(在蒙古国东方省境内),由于缺少水源补给,将士干渴难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泉眼,于是众人齐声欢呼道:“此朝廷之福,天之助也!”
随后,大军师至百眼井,去捕鱼儿海还有四十多里地。探子回报说并没有见到蒙古人的影子,于是蓝玉以为人家已经闻风而逃,于是决定引兵退还。可是,定远侯王弼却对蓝大将军说道:“吾等受朝廷厚恩,奉圣主威德,提十余万众深入虏地,今略无所得,遽言班师,恐军麾一动,难可复止,徒劳师旅,将何以复命?”回去不好交代啊,上位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蓝玉觉得王弼说得有道理,于是戒谕“诸军皆穴地而爨,毋令虏望见烟火”,小心地吃过饭,大军继续前进。次日黎明,大军至捕鱼儿海南,此时探马来报:元主的营地就在海东北八十余里!
真是一个让人狂喜的好消息,也是一个让人险些错过的大好时机!说时迟那时快,于是蓝玉赶紧任命王弼为前锋,直杀向元主的营地。当时蒙古方面根本就没想到明军会在大春天青黄不接之时,再次大举深入草原,他们认为明军缺乏粮草的补给,必然不能深入,以至于放松了对于明军的警惕。
而且就在这一天,还刮起了沙尘暴,大风扬沙,大白天也一片昏黄、模糊,对于明军的行动,蒙古方面根本就没有察觉。当时元主正要北行,刚整顿好了车马,突然明军就杀了出来……
元太尉蛮子率众拒战,被明军击败,蛮子及其军士数十人被杀,其众遂降。元主脱古思帖木儿与其太子天保奴、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数十骑遁去,蓝玉亲率精骑追击,可是一口气追出了上千里,仍然是无功而返,看来还是蒙古马精壮。
然而,明军此次的战果依然是巨大的,不逊于霍去病当年(前119)所创造的辉煌—“获其次子地保奴、妃子等六十四人及故太子必里秃妃并公主等五十九人……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平章八兰等二千九百九十四人,军士男女七万七千三十七口,得宝玺、图书、牌面一百四十九,宣敕、照会三千三百九十道,金印一、银印三、马四万七千匹、驼四千八百四头、牛羊一十万二千四百五十二头、车三千余辆。”
其中,王保保的弟弟、詹事院同知脱因帖木儿也在这次战役中因失马被擒,后因阴谋联络已投降的蒙军起事,结果在这年七月被蓝玉处死。在烧掉了元兵的一干兵甲后,蓝玉一面遣人入奏,一面班师南归。
“捕鱼儿海大捷”不仅战果非凡,关键还在于它的一系列的影响,这是值得后人大书特书的。
脱古思帖木儿率众西逃后,渐渐地感到孤力难支,于是他就想回和林依附丞相咬住。可是没想到的是,刚甩掉了虎,就撞上了西面的狼。当脱古思帖木儿一行人行至土剌河时,竟被人袭杀,太子天保奴也同时被杀。这是洪武二十二年七月间的事。
风水轮流转,杀死大汗父子的人名叫也速迭儿,他是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后裔。想当年,阿里不哥在争夺汗位的战争中输给了忽必烈,也速迭儿如今身为丞相咬住的部将,他为了一雪先祖的百年宿怨,于是乘机联合西蒙古的斡亦剌惕(即后来的瓦剌),攻占了和林。接着,他又引兵东向,正好与西奔的脱古思帖木儿撞个正着。
脱古思帖木儿死后,在蒙古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不仅直接导致了原北元诸多部落相继投附明朝,也加速了蒙古内部的分裂,成为北元势力严重衰落、国运转折的一大标志。
“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从此,蒙古人再未能继续其祖先曾经有过的那般辉煌!
为了奖励蓝玉的巨大功绩,明廷便于洪武二十一年十二月,进封蓝玉为凉国公,其他有功之士也各有封赏。蓝玉一跃成为大明王朝第一线战将巨勋,也成为一代垂诸史册的名将。
尘氛犹未清
由于屡遭明军的沉重打击,北元可汗的权势大为削弱,由此那些原为可汗藩臣的封建主不再那么安分守常。于是他们乘机而起,导致蒙古内部发生了一系列的政治演变,并逐渐形成了一些各自为政、互不统属的政治势力。
洪武二十一年,游牧于漠北东部和辽东的兀良哈部归附明朝。次年五月,大明置太宁、福余、朵颜三卫于兀良哈。
就在这年(1389)七月,也速迭儿弑其主脱古思帖木儿,后来他又另立了坤帖木儿。元主部属皆奔散,元裔日微,后来他们大多投附明朝,其中包括丞相咬住、太尉乃儿不花等。但是,他们当初本为形势所迫,并没有多少诚意,所以当后来形势一旦有所缓解时,他们便纷纷背叛明朝。
为了镇压这场反叛,洪武二十三年春正月,朱元璋命傅友德为大将军,率列侯赵庸、曹兴、王弼、孙恪等赴北平,训练军马,听燕王(朱棣)节制,准备出征沙漠。
三月,燕王率傅友德等出古北口,探马发现乃尔不花等驻牧迤都(今蒙古国东南境内),明军遂进兵征讨—如果加上征讨云南及辽东的行动,那么这已经算是明朝方面第八次大规模征讨残元。
当时天突降大雪,诸将想要中止这次行动,但朱老四却说:“天雨雪,彼不虞我至,宜乘雪速进。”他想要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不久,明军抵达迤都,只与敌人隔着一片戈壁,但敌人却没有发觉。最后,在明军的突然打击下,乃儿不花等再次被迫投降。捷报传到京师,朱皇帝不禁大喜道:“肃清沙漠者,燕王也!”
朱元璋其实是为儿子的出息而高兴,立功不立功的也许倒在其次。
洪武二十四年三月,元辽王阿札失理寇边,朱皇帝再命颍国公傅友德率列侯郭英等讨之,最终大获而还。
八月,哈密寇边,朱皇帝命都督宋晟、刘真率师讨之。九月,宋晟等破哈密,擒其王子别别怯、豳王桑里失哥、知院岳山等,俘众一千三百人。
脱古思帖木儿覆亡后,朱元璋还利用明军胜利的余威,继续加紧经略西北。明军进军哈密,并力图打通丝绸之路,可是由于后来朱皇帝的驾鹤西去,西北的经营被迫中断。
二十五年夏四月,凉国公蓝玉率将士追击逃寇祁者孙,遂进征西番罕东之地(在今青海)。五月,蓝玉兵至罕东,遣都督宋晟等徇阿真州。不久,他们又奉诏移兵,前去讨伐建昌叛帅月鲁帖木儿,月鲁帖木儿后逃遁。十月,朱皇帝遣使谕蓝玉,要求其彻底剿灭月鲁帖木儿。十一月,月鲁帖木儿伏诛。
不久,都督周兴帅兵讨元逆臣也速迭儿,明军追至彻彻儿山,破之。十二月,冯胜等奉命率列侯籍太原、平阳民为兵伍,置卫屯田。东胜立五卫,大同立五卫,大同迤东立五卫。
自洪武二十六年,蓝玉、傅友德、冯胜等功臣宿将相继被诛,朱皇帝所封的九个塞王逐渐成了反击蒙古的主角。不过,这些塞王虽然有力地保障了大明的边疆安定,却也最终成了大明的内忧。
蒙古后来分裂为东、西两部,东部游牧于漠北和漠南地区,其首领为元室后裔,故以正统自居。
值得一说的是,自元顺帝死后,北元汗统共传位昭宗、益宗、恭宗、康宗、愍宗五代,至愍宗坤帖木儿,其最终于永乐元年(1403)为非元室后裔鬼力赤所杀。鬼力赤夺位后自称可汗,明朝人从此称东蒙古为鞑靼,西蒙古则被称为瓦剌。蒙古内部纷争不断,蒙方有关史料的记述也比较混杂。
经过明初二十多年的艰苦经营,除了今蒙古国和中国新疆哈密以西地区,明朝在全国的绝大部分地区已然实现了政治统一。不过,中原与游牧两种生产、组织方式乃至种族、文化的根本差别,就决定了明朝对于蒙古的历次征服皆是治标不治本的,是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的短期行为—清朝与蒙古联姻,而且联蒙制汉,倒是收到了很大的成效,这也是满洲特殊的种族、文化等优势决定的。
“塞下之险,东起开、铁,北历喜峰,西亘偏头、五灰,相距二千二百里而遥,乃欲阻长城而堵之,列亭障而蔽之,设险守国,盖其难哉。”大明边防可谓顾此失彼,只能相应地以攻为守,所以北征也带有一定的自卫性质。
朱棣称帝后又不得不先后五次北征,民间(评书中)也流传下了“燕王扫北”的佳话。比如永乐八年,其自将五十万大军出塞;乃至于永乐二十二年,朱棣最终死在了北征回师的路上,此辛苦劳碌的父子两代亦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过也像后人指出的,朱老四某种程度上要比其父穷兵黩武得多,其一味敌对、缺乏政治外交手腕的对蒙政策显然有些失当,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为后来蒙古方面的再次大规模侵扰埋下了祸根;而且其军事手段也严重忽视了效率,这些都充分暴露了他作为政治人物、军事人物的能力不足。
因此在笔者看来,朱棣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比乃父朱元璋差一两个档次,更不值得后人为他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