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些年来·3月 4月
“我发觉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迷信?就是每逢3月到5月,我都是倒霉的……每年的3月、4月,我总是不太走运……”张国荣在谈及自己成名前的生活时如是说。[1]
香港的三四月,潮湿又闷热,正是春意正浓、夏暑未至的时间。走在林荫路上,人们抵不过黏腻的汗水煎熬,自是烦躁;听着头上的鸟鸣不断,心绪更添不宁。
飞上枝头的鸟儿只管意气风发,睥睨人间的它可曾想过脆弱的躯壳终有坠落的一天?落地之时,纵然展翅,亦已无力拍翼。
从初中时期开始,张发宗就不喜欢三四月。
“老师好,老师好。”张活海拿出名片递给训导主任,“老师,请多多提携我这个儿子。”
带上客套寒暄的话,张活海跟训导主任谈得真是默契,两人聊着聊着,偶尔还会把视线投到一旁的张发宗身上。
少年在他们面前不哼半声,心想:“真老土,还送名片,你以为自己是在谈生意吗?不就是儿子被停学而已?”
那是3月左右的事情,张发宗被学校停学了。原因是这样的:某天下课后,多嘴多舌的他把姓古的体育老师叫作“蛊惑荣”,当下倒没受到责难,但是第二天训导主任却找到他的班上来了……
“不知尊师重道,对师长无礼!”训导主任的脸比平常更可怕,然后宣判了对张发宗的惩罚:“见家长!停学两个星期!”
见家长,倒也没有什么,张发宗甚至觉得爸爸跟训导主任越聊越投缘。但是停学嘛,当他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怕得要死。
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学生,被学校停学都不是光彩的事情。停学和放假明明在本质上相似得很,但是意义却差之千里,不但在同学们面前丢脸,还得待在家里挨打挨骂……想想也够可怕的了。
停学的两个星期,张发宗的日子过得相当难挨。同学们都在学校里一起读书一起玩,就只有被处分的自己不能回去,一个人孤零零的,一点也不好受。
无可奈何的张发宗只能在内心呼喊: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要停学了!
打从那次之后,张发宗就觉得自己在三四月的时候总是特别倒霉,而这个令人厌恶的预感又在一年之后应验了。
某一天,大家姐和姐夫带着张发宗到铜锣湾的京华戏院看电影。
“买罐杂果再回家吧!”看完了电影,他们当中的谁这样说。
于是,他们走进一家“士多”(广东人对售卖零食杂货的小店的称呼)买了个杂果罐头,店里拿来薄薄的黄色纸袋把罐头给包起来。
张发宗拿着那个冰凉的罐头跟着姐姐和姐夫去取车子。街上的热气渐渐令罐头表面冒出像汗珠似的水气,淡黄色的纸袋也因为沾水而变成浅啡色。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他走着走着……
“哎呀!”
那个杂果罐头从张发宗的手中滑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大脚趾上。脚指头都因为剧痛而发麻了,但是张发宗还是忍住痛楚,弯下腰把罐头捡起来,又继续走了。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车上。张发宗才刚刚坐稳,便立即听到姐姐大叫……
“你的脚在流血啊!”
张发宗低头一看,原来那被砸中的大脚趾早已血流如注了。
这一年,张发宗因为脚上的伤势停学一个星期,那个“以后再也不要停学了”的许诺也自然付之流水。后来,他回学校上课的时候还得在脚上包纱布,一拐一拐地走……当然,体育课、做运动什么的都只能看着其他同学玩了。
这又是发生在三四月的事情。
“每年的3月、4月,我总是不太走运……”很多年后,张国荣提起这些儿时回忆,苦笑着下了这样一句注脚。如今,每年3月已尽、4月伊始之时,想起留下过这些话的他,声声叹息似乎也在无数人的心间回荡。
注 释
[1].张国荣口述自传,商业电台,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