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13年1月(4)

讲完后停留一小段时间，我让这个目前正处在无力而又愤怒状态中的孩子思考：这三个人为什么难逃厄运？孩子心情沉重地告诉我，是因为皮索恩的愤怒再也难以控制、一发而不可收拾。然后我问他：“那你当下要处理的是什么？”他明白了！当务之急，就是把自己心中那个愤怒的小孩子清除出去，还自己的心理世界一片明朗。他明白了当下是不能去找好朋友解释，或是取得女朋友的谅解的，因为自己处在这种极不平静的情绪状态中，是不可以平心静气地解决问题的，反而极易因为自己的情绪过激而导致双方关系的进一步恶化，甚至会造成对别人的伤害。至于方式方法，他以自己的聪明会找到的，而且这件事情平息后，他的自我管理能力就会上一个台阶。

2013 01·19 周六：坍塌心灵的重建

今天是腊月初八，俗称“腊八日”，人们要喝腊八粥温暖自己的身心。人的温暖从心开始，只要心能感受，则温暖无处不在。

一位中年女性，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而使自己的生活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她感觉饭再也不香，睡眠再也不踏实，情绪仿佛也拉成了一条直线——生活了然无味，诸事再也激不起她心头的波澜，时常呆坐在那里，不知不觉间已是潸然泪下，而自己却浑然不觉。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是她最为真切的写照。爱人心疼她把自己的心丢在旷野，于是拉着她找来，希望把她迷失的心找回来，重拾过去的美好时光。

一颗麻木的心还不如一颗痛苦的心啊，痛苦的心有知觉，还可以流泪，还可以哭泣，还可以悲人所悲、喜己所喜。而麻木的心呢？浑然不觉，浑浑噩噩，虽生犹死，要想让这样的心恢复知觉，谈何容易。

我让他夫妻二人对视，缓缓播放的音乐如同淙淙溪流。音乐具有极好的疗愈作用，慢慢地，她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洒落了，丈夫要给她擦拭，我轻轻地阻止了，就让她的泪水那么悄无声息地、一滴一滴地、如硕大的珍珠一样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过了一会儿，她索性伏在丈夫的胸前，号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那感觉，痛断肝肠。等她哭够了，我让她坐下来，我跟她谈：每一个家庭中，父亲都是擎天的大柱，如今这根柱倒了，于是这个家庭中每一个成员心灵的天空坍塌了，而坍塌的心灵重新构建，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的漫长与否，因人而异。我问她，愿意短时间内构建起自己心灵的殿堂呢，还是遥遥无期？她空洞无神的眼睛中闪出一丝丝的光亮，求生一般地喃喃自语：“短时间内。”我再引导她：自己是妈妈，与自己的老公同样是为人父母，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为人父母者，最大的责任是什么？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

我为她的悟性而感动，我再引导她：既然如此，那么自己的父母呢？他们最大的心愿做儿女的应深深地懂得！听着听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我知道这双越来越亮的眼睛已告诉我什么。

这对恩爱的夫妻让我放心地回家了，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去到藤萝架下打扫藤萝的落叶。这厚厚的落叶啊，你的每一片、你躺在地上的每一枚，要告诉我什么？哦！这也是需要慧质的心才能懂的啊！我把它们轻轻地扫进纸盒里，今晚的腊八粥，我要烧大锅用落叶来熬。袅袅的青烟中，我嗅到了落叶厚重的味道。

2013 01·20 周日：她的女儿离家出走了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谚语说“小寒大寒，打春过年”，大寒一过，年的味道就来了。每到夜间，在室外的感觉就如同掉进了冰窟中，季节的力量啊！热有热的价值，冷也有冷的道理，大自然这样的安排之下，万物就按照各自的序位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包含的不仅是空间，当然也有时间在内。

一对夫妻来咨询了，因为正上高中的女儿早恋，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不去上学，与男友一起要打拼生活，父母什么样的办法都用了，但换来的只是女儿冷冷的目光和离家出走的结果。夫妻二人坐在沙发上，男的冷若冰霜，女的一脸无奈——一个家庭中出现这样的变故，生活再也无序，人生再也无心，亲子变成仇敌，夫妻往往互相抱怨而反目。当他们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感到了少有的尴尬，这个时候说话要格外赔小心。我跟他们聊自己孩子成长中的一些波折，我跟他们说：“无论孩子的成长中出现什么，我都会坚信，我的孩子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挺过难关的。不管什么时候，父母对孩子的信任也是孩子成长的一份定力，做父母的相信孩子一如相信自己。”话只说到这里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母亲两行热泪就滚落下来，大颗大颗地，她也不去擦，一任泪水流着。

我跟这对父母聊着孩子离家出走的案例：一个家庭中女儿离家出走了，父母在苦苦地寻找一天一夜后，身心疲惫地回到家里。早上八点，女儿从外面回来了，爸爸一见女儿，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女儿的脸上，女儿捂住被打出五条红色印痕的脸，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一字一顿地说：“爸爸妈妈，我在网吧里待了一夜，想了一夜，我想跟着男友出走，但又放心不下你们。现在，男友还等在网吧里。好的，我欠你们的，已经用这一巴掌还上了。我走了，你们不用找我！”

另一个家庭中，女儿也离家出走了，妈妈要告诉同学、要告诉老师、要报警，爸爸都阻止了，他说，女儿回来后还要上学呢，你把她的后路切断了，她还有什么脸回来呢？爸爸上网，用邮箱给女儿写信，虽然女儿没有回复，但他相信女儿一定看了，于是就一封一封地写着，写爸爸妈妈对她的担心、着急，写爸爸妈妈对她的爱，没有问女儿离家出走的原因，女儿却用邮件告诉爸爸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她羡慕三毛流浪的浪漫，她也想做三毛。爸爸就在信中表扬女儿的勇敢，并且说自己年轻时就一直有这么个愿望，现在女儿替他实现了，真好！然后女儿又告诉爸爸自己的远大抱负……就这样聊着聊着，女儿明白了，再远大的抱负也得从眼前的好好学习把握自己开始，于是女儿回来了，好好地上学，再也不提离家出走的事情。

聊着这些的时候，我让他们反思自己是如何对待离家出走的女儿的。

2013 01·21 周一：待我强大，我给自己安全感

女儿还算是不负家长的期待，跟着妈妈走到我面前来了。我跟她聊，她说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爸爸经常上夜班，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自己面对黑漆漆的长夜，总是感到好害怕、好紧张。而从上小学开始，每到周末，爸爸又总是逼着她学习，每到假期，则是让她参加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只要看到她玩，就会说：“做题去！”然后就会拿她的成绩跟家属院里的每一个孩子比较。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玩的时间……“现在我大了，什么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了，我就玩个够，把小时候没玩的时间补过来。我大了，爸爸妈妈管不着我了。”她不无恨意地说。至此咨询陷入尴尬，我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做幼儿的成长疗伤。她不同意，她恨恨地对我，又好像对自己说：“待我强大，我给自己安全感！”在她的面前，我已是无话可说。

2013 01·22 周二：写给离家出走的女孩

因为对这离家出走的孩子无计可施，只好给她写一封信，让她自己思考：孩子，你受苦了。你这种叛逆的方式让你体验到了切肤之痛吧，学过物理的你，一定懂得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关系，因为父母与孩子永远是唇齿相依的关系。这种切肤之痛是双方的，你有多痛父母就有多痛，父母有多痛你就有多痛，只是你不理解，父母对你的痛变成了怨，而你的痛变成了恨，你看到他们因为你的叛逆痛苦，自己却有了些许的报复的快意，是这样吗？你曾说，可以不要父母。但我跟你说，父母是你的影子，你不可能摆脱掉的，一个与父母连接不好的孩子，他的人生路上不仅仅能量不足，而且极易产生心理障碍。因为父母就是孩子的根啊，根都断了，如何成长和发展呢？

我读懂了你的幼儿阶段的成长史，我知道在你的成长史中缺少了一些什么。你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补，你用这种方式增加自己的安全感。只是，亲爱的孩子，我问问你：你用这种方式找到安全感了吗？聪明的你，一定知道人的一生，绝不会是这样子的，它会有更好的生存方式，只是这种方式要在人拥有高自尊的前提下才能获得！

我知道你的尊严，我更理解你要别人对你的尊重，这很好，只是这份尊严要如何获得呢？我给你写信，除了我自己没有时间外，同时也是为了维护你的尊严，因为这样就会少有人知。你想要人少知道你的事情吗？如何做，爸爸妈妈就不会再带着你找人做教育、做咨询、做治疗？你的悟性这样高，一定懂得的，一定知道的。青春的时光是你自己的，人生是个单行道。青春期的你，叛逆是你的权利，但这个叛逆却会影响你人生的什么，对此你比任何一个人更为清楚。

孩子啊，人的生活中，不可控制的因素是很多的，其中过去的事情就难以再控制，只能接受和想开，父母也是属于不可控制的因素。我说来也许深奥，你也许不懂，但你却可以思考：家庭中人的关系是血脉相连的，父母与孩子精神上很多地方是一体的，他们在世上是一个不可分割的联合体。所以，对父母的反抗其实也是对自己的反抗啊！这种反抗带来的结果是，父母和孩子双方都在受伤，都在流泪不止。

我想到你妈妈的眼泪，孩子啊，一个内心纯正的孩子，是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妈妈为自己既流汗也流泪的，假如能让妈妈为自己流泪，那也是欣慰的泪水。如同我，现在时常被自己的孩子感动得稀里哗啦。我相信，终有一天，你的妈妈也会为你流下欣慰的泪水，只是这一天来到的时间，是由你来决定的，你要其间经历多长时间呢？

我相信，你会长大的。能通过努力来体验幸福的心灵，为什么要让它体验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