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好没放弃,终于等到你
每个人都渴望幸福的降临,可是又有几人真的愿意为幸福牺牲,情愿花时间去等待和追寻呢?幸福,是一种对的感觉,是丝丝缕缕从头暖到脚的温热,是命运对一个人最大的回报。对女人来讲,幸福很多时候来源于爱情,爱情这个词很美很玄,可是给人的触感又是那么的真实,在女人心里,爱对了就是幸福。
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未曾得到爱神的眷顾,可这个女人,她终是女人里最幸运的那个。她的幸运是理所当然的,我最欣赏的便是她那永远不将就的态度。在别人看来她总有那么点怪怪的,她只做自己爱做的事,爱自己爱的人,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爱情。
她之所以这样,是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她一别嘴一闭眼,一阵风一样躲进了自己的世界,对于人生对于爱情,她有自己的态度和规则。不管什么时候我说起她,都会像我第一次见她那般的惊艳惊喜,然后带着点点嫉妒地对她发出内心最真的赞美,这个女人真的很酷!她的酷绝非单纯的着装帅气,又或者短发利落混合着男性强硬的肤浅,而是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慑人气质,不了解她的人说她高冷,能够亲近她的人都会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女人香,太吸引人了。
尤其是那双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澜的双眼,起初觉得清冷逼人,再看便触到了难掩的温柔,被一股子奇特的美冲击到,她笑的时候,使你强烈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可以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姣好的容颜,超卓的才华,不离不弃的至交以及令人艳羡的绝美爱情。她冷着脸漠视流言和风波时,你便会惊叹,她经得起这人间最反复的起落和最沉痛的打击。
忽而轰轰烈烈,忽而波澜不兴,她的人生就是意外和惊喜的结合体。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还是孩子的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她以姐姐好朋友的身份在我家住了一年时间,她像一束激光乍入我和家人的眼帘。那样不羁,那样无辜自由,当她把身上那件艳丽夺目的红色外套披在我肩上时,她就住进了我的记忆里,再也不曾离开。因为她和姐姐站在一起,看惯了姐姐那张大众脸的我,只觉得她真好看。五官精致如画,一头卷发洋气迷人,说话轻言细语,带着某种特殊的腔调,笑起来可以融化任何一个人的心。姐姐唤她阿群,我叫她群姐姐。
她的初次造访是以送牛排为理由,她只为了姐姐,就在厨房里为我们忙活了一下午,从头到尾她都在笑,毫无芥蒂地和我们每个人打招呼,仿若自家人一般,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被她的真诚打动,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美人的好意。她用我们的方言和我们交流,一点不像外乡人,起初我们以为她是本地人,直到坐下来吃饭,她才以一句“阿拉上海宁”介绍自己。
一个上海女人和一个河南女人成了好朋友,还无故跑到人家家里送牛排,最后还在人家家里住下了,这听起来已经有成为一篇好故事的资格了。当我们悄悄问起,她为什么会说河南话时,她就会伸出右手抚摸着脸庞,一脸娇羞地回答,她遗传了她妈妈的语言天赋,可以在几分钟内掌握一种方言。这绝对不是吹牛,我曾听她用好几种不同的方言打电话,一会用广东话和人家吵架,下一分钟又用软软的上海话对着电话轻言细语,最后又回过神来和我用河南话说笑话。当我们好奇地问起,她为什么要用河南话和我们说话时——因为她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她的回答新奇而简单,当中的暖意,一提起她名字当中的一个字,便会把我感动得流眼泪。姐姐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们是姐姐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说家乡话会让我们感受到家人般的亲切,群姐姐如是说。
说到便做到,怎么说就会怎么做,这便是我的群姐姐值得让我铭记一生的理由。家人般的亲切,这句话说来简单,可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亲人,都未曾尝到或者给予家人贴心的亲近感,只在我家住了不到一年的阿群像天使,赐予我们这个平凡家庭最真切的关爱,革命般的快乐。这个比喻不夸张,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仿佛闹革命,早上晚上都会遭遇各种惊喜,从我六十岁的爸爸,到我这个不到十岁的小朋友,人人有份参与绝不落空。当中受益匪浅的当然是我姐姐,从前我认识的姐姐,口红永远擦不整齐,走路带风,裙子和鞋子总有那么点别扭,说话横冲直闯,没有一点女性的美和吸引力,剪个短发把胸裹了,就和糙汉子差不多了,还好近朱者赤,她有群姐姐这个天使,将女人味还给那位可怜的小女人了。
连我平日里最古板最不近人情的爸爸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群姐姐刚来我们家时,爸爸一看见她就一口一个“妖女”叫她,可是群姐姐通通不在乎,一看见爸爸同样是笑,到了晚上还会按时陪着爸爸去摆摊,她坐在摊位的凳子上抱着手抽烟,香烟的迷雾配上她的眉目和蛊惑的卷发,别提多吸引人了,很多顾客都为了看群姐姐来光顾爸爸的摊位。爸爸受不了女人抽烟,爸爸被她离经叛道的美冲击到,他总觉得群姐姐的美充满着对男权的威胁,所以爸爸不喜欢她。最初的一个月爸爸和群姐姐的关系很差。
有一次爸爸发现姐姐和群姐姐在一起抽烟,他立马过去,想要打姐姐一巴掌,却被群姐姐挺身拦了下来,她是我们家里唯一敢和爸爸抗争的人。她才不管这么多呢,只要有看不顺眼的事,她就要站出来。
可是一天晚上他们摆摊回来,爸爸对群姐姐的态度改变了,对她就像对我们姐妹几个一样好,我们都好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说,那晚群姐姐没有和他去摆摊,而是硬拉着爸爸和她去看电影,爸爸虽然不喜欢她,可还是答应了。电影看到一半,群姐姐对爸爸说,她长这么大都没和自己的爸爸去看过电影,她没见过她爸爸,她很想知道和爸爸一起去看电影是什么滋味。爸爸就被她这些话打动了。他们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群姐姐对爸爸说了句谢谢,就打算自己走回家,可爸爸追上了她,笑着对她说了一句:“闺女,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回家的时候,我们发现群姐姐的眼睛又肿又红,她没有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爸爸回家向我们透露,就因为爸爸那句话,她走一路哭一路,像个小女孩似的,劝都劝不住。
那次以后,爸爸和我们一样和群姐姐成了好朋友,有好几次我经常看见他们一起听邓丽君的唱片,爸爸又唱又跳,开心得像个老顽童。
最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平时不修边幅,任其糙乱发展的妈妈,也趁着夕阳无限好时,大大地美艳了一把。她在大伙的面前戴上梦露的卷发,穿上开叉绣花旗袍,踩着欧版鞋,耳珠上挂上两条金光闪闪的耳环,再衬上胭脂水粉的装饰,还真有点金大班的味道。当她粉墨登场,妖艳谢幕时,大伙都对这老太太的风骚拜服啊,她还是我妈妈吗?因为这事,妈妈在镜子里哭得稀里哗啦,她说她这么大岁数了,头一回认认真真体会到做放肆女人的快乐,瞬间觉得以前的日子白活了。我们都在安慰妈妈,只见阿群一个人躲在角落望着我们大家傻笑,她忽然和我们有了距离,却又离我们很近,她那模样特别专注,笑意里钻出来一点酸。可挂在嘴角的一刻却是甜的,她看着我们,我看着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女人的笑更美的风景吗?
那抹酸她自个咽下去了,那点甜是她送给我们大家的礼物和纪念,用她的话说是抵房租用的。那抹酸差一点泄露了她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故事,可她说有的故事刚开始酸得让人想哭,可是越往后面,你就愿意把酸变成甜,送给你最爱的人们,虽说甜得不那么够味,却是你给爱的人最好的东西了。那时候我还小,不懂有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再回味她的故事,以及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便更爱这个女人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呢?在来我们家之前,她在哪里呢?为什么她要来我们家呢?终于等到了单独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那天,爸爸妈妈姐姐都有事出去了,她准点教我弹钢琴。一个女人长得这么漂亮,房间里尽是一些我不常见的东西,还弹得一首好钢琴。当她把香烟放在唇边,手指跳跃在钢琴键上,香烟缭绕着她美丽的脸庞,她动人的嗓音弹唱着好听的歌谣,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我就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可以配得上她?
每次我问她关于爱情的问题,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她总是弹着那首她最爱的《千言万语》温柔地对我说,她的先生是一个很帅的男人,漂亮得像个混血儿,就好像莱昂纳多。她先生是作家,是香港大学的高材生,有一天,他一定会开着她最爱的那辆红色法拉利,来接她回家的。每次谈到这个问题,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笑到一半就会流下眼泪。我不清楚那是伤心的眼泪还是幸福的眼泪,有的事情只要群姐姐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故事说了一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我嗓子眼里,难受得要死,就偷偷跑到她的房间里和她聊天,让她说故事给我听。她的房间里有精致的胭脂盒,她没事的时候就爱抱着手,打开她的唱机听一些老歌。她的床头都是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小说,有的还是她先生写的,当年她离开上海的时候,她先生对她说,等她把这些小说都读完了,他就会回来和她结婚了。
于是她走的时候衣服都没带几件,可小说一定要带上。每次姐姐一听她说这些,就会骂她痴人说梦。可她不管别人怎么说,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小说。
我问她,先生是什么意思?她说,先生就是另一半的意思,她觉得这样称呼她爱的男人更好听。我又问,那些小说好看吗?她都回答说好看!我随后问她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她说,写的是她和她先生结婚以后最想要过的生活。我又问她,她和她的先生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她的回答是,他们会住在一幢漂亮的玻璃房里,房子里有一架优雅的旋转楼梯,她喜爱的红色钢琴和黑色唱机,以及一大堆的唱片和书会堆放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白天先生出去上班,她就在家里看书写作弹钢琴,晚上他们就握着酒杯跳舞,对着香港绚烂的夜景,唱着歌,一辈子就这样生活下去。这就是她最向往的爱情,这就是她一辈子要做的事,等她的先生等她的爱人来接她回家。
她说故事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坐着说,她喜欢一边跳舞一边说,说着说着自己就醉了。她时常在大家都睡了的时候,拿出她先生的小说,小声地开着唱机,扭着恰恰。白天她是我们大家的阿群,到了晚上她就是自己世界里的阿群,有一个爱人需要等待的阿群,只爱那位先生的阿群。
最后我问了她一个戳心的问题,为什么当初她要和先生分开呢?她淡淡感叹一句,因为她是个弃儿,他是个学生。他们在最无奈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邂逅了刻骨铭心的爱情。她的家里出了事,她的家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了,顷刻间她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她再没有力气把握自己的爱情了。
于是她选择了放逐,她说在那位先生没有出现之前,她的故事只有酸,有了那位先生,她的故事就有了甜蜜的味道。她钟爱那位先生,只因他给了她等待的希望和美,一个一无所有的弃儿,还好有爱情在等着她把握和争取。此生非君不嫁,这世上只有那位先生才配得上她。这就是她的态度。
先生走了,她不怪他,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因为她也在路上,怪只怪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她。对于他和她的爱情,她如是说。如此温柔如此决绝,绝望中生出一种不朽的美。
从她先生离开她算起,至今已经有三年多了,可她总是像没事人一般的继续等,继续做着她想要做的事,白天她在家里写作、教我弹钢琴。我们都很好奇她什么时候走,她又会去哪里?这个答案在姐姐结婚以后她才告诉我们。
姐姐能够拥有她,真是姐姐的福气,姐姐出嫁的嫁妆是群姐姐和妈妈一起挑选的,她比妈妈仔细,她的品味比妈妈和姐姐还要高,连妈妈都很好奇,这样年轻的女人,没有婚嫁的经验,怎会将一场婚礼的细节知晓得如此头头是道呢?从嫁妆到新娘的礼服,再到姐姐出嫁时的头饰和妆容,都是群姐姐亲手操办的。她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只浅浅地对我们说,她妈妈很久以前就给她把嫁妆办好了,她的妈妈怎么做的,她就替姐姐怎么做,她的妈妈很早就离开了她,她的家里没什么亲人了,所以现在姐姐和我们就是她的亲人,所以她是一定要为姐姐打理好每一个细节的。
她给姐姐选了一对玫瑰金的耳环,非常雅致,她亲自替姐姐画眉擦粉,把姐姐打扮成最耀眼的新娘。果然不负重望,姐姐在婚礼当天光彩照人,美得连我那姐夫都惊呆了。
姐姐和她的感情没有人说得清楚,婚礼当天,群姐姐同样盛装出席,她没有说所谓的祝福语,而是坐在一架钢琴前,以她最爱的方式送她最亲爱的姐妹、最挚爱的朋友出嫁。那天她真美,姐姐真美,再多的感谢也只是浮云,到头来姐姐也只含泪说了一句,希望阿群也能有做美丽新娘完美出嫁的那一天。很多人都说这事渺茫,很多人都觉得她等的那个人不靠谱,可她依然相信,那位先生,会像他写给她的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不负此生。很多时候大伙都在好心催促她另外寻一个伴侣,她总说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他明天就回来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群姐姐要走的那天,我们看不出她悲伤还是快乐,我们问她去哪里,她背着包包穿着外套,如同我们第一次见她那般的潇洒自由,她回眸一笑,大声对着我们呼喊:“不久的将来你们会看到我的小说的,还会看到我在不知名的小酒吧唱歌,等我结婚了,你们都要来哦!”她的微笑印在蓝天里,她的身影渐渐离我们远去,似一抹清风吹向了南边,那天她是往南走的,她是回上海了吗?还是去到她最爱的香港了呢?一切都有可能,只因她是阿群。
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很久了,不过每次路过音像店听到《千言万语》那首歌,我还是会想起我的群姐姐,一个像风一般自由隐忍的女子。那天天气很好,像她走的时候一样的蓝天白云,清风拂过,我路过一家书店,看到了一本书,因为作者的名字也有个群字,我就拿起来翻阅。没想到我翻开书的一霎,文字和图片乍入我眼帘,我情不自禁地捂着嘴又哭又笑,图片上一位很美丽的新娘牵着新郎的手,奔跑在香港华丽的夜色里。新娘笑靥如花,那位先生很帅,漂亮得像混血儿,就好像莱昂纳多,那位新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永远活在我记忆里的群姐姐。
我又想起了那个晚上,我还是个孩子,我问她,那些小说好看吗?她都回答说好看!我随后问她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她说,写的是她和她先生结婚以后最想要过的生活。我又问她,她和她的先生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她的回答是,他们会住在一幢漂亮的玻璃房里,房子里有一架优雅的旋转楼梯,她喜爱的红色钢琴和黑色唱机,以及一大堆的唱片和书会堆放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白天先生出去上班,她就在家里看书写作弹钢琴,晚上他们就握着酒杯跳舞,对着香港绚烂的夜景,唱着歌,一辈子就这样生活下去。
小说写的就是这个故事,阿群和她先生的故事,我的群姐姐等到她先生了。
她就是阿群,卓尔不群,从人群中来,但绝不随波逐流,一个不辜负别人,别人也不会辜负她的好女人。她没有骗我,幸福真的需要等,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也会在另一个地方等你,你要做的就是坚持做最好的自己,然后在适当的时刻,对着来的那个人说一句,你来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