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尚的勤俭

为了公正地对待苏格拉底，我们不能忽略他与诡辩家安提丰的对话。

有一次，安提丰为了让郊游的人都讨厌苏格拉底，就当着众人的面讽刺苏格拉底道：“苏格拉底，我以为研究哲学的人会比平常人幸福才是，而你虽然在哲学上硕果累累却在生活上一贫如洗。你所过的生活连奴隶都会萌生背离您这位主人的念头。你吃的是粗陋的食物，一年四季穿着褴褛不堪、一成不变的衣服，你既无长衫又无棉袜，可以说，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金钱这种能够让人感到心情舒畅的东西，你却分文不取。既然传授其他技能的师傅们都是要求他们的徒弟们效仿他们自己；如果你也是要求和你交往的人也效仿你的话，那你就必须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教育和传授不幸的人。”

对于这些话苏格拉底反驳说：“安提丰，你好像认为我的生活是非常不幸的，以至于让我认为你宁死也不愿像我这样苟活。我的生活模式给你带来的阴影是什么呢？是不是基于那些收取金钱报酬的人必须为他们所取得的报酬而工作，而我，因为我从不收金纳银，从而我就可以拒绝向我不喜欢的门人讲授知识了？是不是你认为我的饮食没有你的饮食那么讲究或者没有你的饮食有营养，你就认为不好了呢？还是因为我的饮食比你的更珍稀和昂贵，比你的饮食更难得到呢？或者是因为你所取得的食物对你来说更可口，而我认为我自己所取得的食物对我来说更顺口呢？你难道不知道，越是懂得品尝食物的人越不需要调味品，越是懂得品尝饮料的人就越是不忙于寻求他所稀缺的饮料？你知道，那些更换衣服的人是因为冷热不同才更换的，穿鞋子的人是因为护脚走路才穿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因为天气太冷而留在家中，或因为天气太热而与人争着乘凉，或者因为脚痛而行走困难呢？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天生体质差的人，只要锻炼身体就会让他变得强壮，比那些不锻炼的人更容易保持精力充沛？你难道不知道，像我这样经常锻炼身体并随时应对考验的人比像你这样不锻炼身体的人，更能抗病并能经受住一切考验吗？

“为了不成为食欲、睡欲和肉欲奴隶，我觉得应该把精神专注于这些不仅令我心情愉快，还能让我感觉到它对我有着长久的好处的事上？每个人都明白，自我否定的人是绝对不会感觉到快乐的，但是人们发现他们的农业、航海业等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们会像成功人士那样高兴。快乐使人成长，并且能获得越来越多的有价值的朋友。而这些就是我所意识到的快乐的本质。

“而且你认为像我这样生活的人能够在朋友或者城邦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呢，还是那些所谓生活在幸福中的人呢？不吃山珍海味就活不下去的人和随遇而安，粗茶淡饭皆可果腹的人中判断，哪一种人会很愉快地奔赴可能死亡的战场呢？当被围困的时候，上述哪一种人会更早屈服？是需要很难得到满足的人呢还是极容易得到满足的人呢？

“安提丰，你的观点好像是能沁入奢华宴会中便是幸福，而我却不敢苟同。我觉得能够一无所求才是神仙境界，人们对物质的诉求越少才越接近神仙；神仙的性格是被完善了的，越是像神仙的性子也就越靠近完善的终点。”

又一次谈话中，安提丰对苏格拉底说道：“苏格拉底，我认为你具有的正义感不能替代明智，你绝不是一个明智的人。我以为你自己知道这一点。你并不向和你交好的人索要薪酬。但是，如果你懂得你的一件衣服，一所房子，或者是你的其他的东西是有价值的。你就不会白白地把它们交给别人，相反你还会向别人索取价值更高的东西。所以，很明显。如果你认为你的言论说辞有任何价值的话，你就一定会要求别人给出相应的报酬。因此，你并不是因为贪心而欺骗别人，这点来看，你是一个正义的人，但你绝不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因为你的知识不名一钱。”

对此，苏格拉底回答道：“安提丰，我们所见略同，对于容貌和才智而言，它们既可能是光彩的，同样也可能是隐晦的。如果一个人把他的美貌出卖给商人，我们就说他很世俗。但是一个人如果愿意和高尚的人交朋友，我们就说他是有见识的人；同样，人们把一些出卖他们精神的人称为诡辩家。这仿佛也是在说，它是可悲的精神出卖者。但是一个人如果和有才能的人交朋友，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与之交流。我们就说他是一个光于前、裕于后的智者。安提丰，正如别人所喜欢的是一匹良种马，好狗或一只八哥鸟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我喜欢和有价值的人交朋友。而且，如果我得到好的知识，我就与他们交流并互通有无并把他们介绍给其他有德行的老师，以达到传道授业解惑之目的。贤明的古人在他们的书中留下的宝贵的财产，我也和他们相互探讨，兼听则明。如果我们从古人的书中得到什么好东西，我们会把它摘录下来，我们把这种相互帮助看成是最大的收获。”

我听了苏格拉底的教诲，深感不仅他本人是幸福的，他也把那些听了他的言论的人引向光荣而幸福的道路。

又一次，当安提丰问他，他既懂得政治，但又不参与其中，怎么能想象他能让别人成为政治家呢，苏格拉底答道：“安提丰，现在有两种途径，一是我独自参与政事，二是我专心致志培养出尽可能多的人来参与政事，哪一个能使我对政治的作用更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