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拉姆斯盖特当小学教师
耶稣受难日我外出休假,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们到教堂拜受圣餐,神父在诵读经文。我们下午开始出发,车窗外边,神父和那位小兄弟驻足路边,目送我们离开。灰色小教堂顶上的尖塔,是在荷兰教堂留给我的印象。
翌日凌晨,列车奔驰在哈维奇往伦敦方向的路上,我远眺破晓的灰蒙蒙的田野和绿意十足的牧场,多美的景色呀!成群的绵羊和羔羊点缀着草地,荆棘无处不在,而参天的橡树却显得稀稀松松,因此可以看到黑色的橡树枝条与长满灰色苔藓的树干。天色微明,蔚蓝的天空中闪着几颗星星,远处地平线托起一团灰色的云朵。阳光还未出现,但云雀的鸣叫已经传到我的耳边。
列车在伦敦停了两个小时,之后驶向拉姆斯盖特,有四个半小时的行程。一路上我欣赏着诱人的美景,山脚的草地有点稀疏,而山顶的橡树茂密成林,此景恰似我们当地的沙丘景色。我们途经坎特伯雷,这座城市有不少中世纪的建筑物,尤其是在一些绘画作品中看到过的一座大教堂就在这里,教堂很漂亮,古榆树环绕四周。
在列车驶往拉姆斯盖特的途中,我坐在车窗旁边一直朝拉姆斯盖特方向远眺。
下午1点钟来到了斯多科斯先生所在的学校。他的住所旁边有一个广场。一块大草坪位于广场中心,草坪周围有栏杆,栏杆边全是丁香花。课外活动时,孩子们在草坪上嬉耍,我住的那家旅店也位于这个广场旁边。
这所学校不大,10~14岁的孩子只有24个。从旅店餐厅的窗口可以看到大海。我们在饭后到海边去散步,岸边的房屋都是用黄色石板建成的哥特风格建筑。每家房屋都有花园,里面长满雪松和常绿植物。港湾里停满了船只。
昨晚黄昏时分,我和孩子们去教堂。孩子们晚上八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有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很特别:霉烂的地板上放着6个供孩子们洗脸的脸盆,窗口的玻璃被打破,一缕暗光穿过窗口照在脸盆架上。此情此景无法令人心情愉悦。4个孩子和一位17岁的助理教师,还有我睡在不远处的一间房里,我占了里屋,房间的墙壁还没有贴画。
我们时不时地到海滩去。今天早上我教孩子们用沙子做城堡,就像我们小时候在曾德特的花园里玩耍一样。我给他们教基础法语,有两个孩子也学德语。另外,我还给他们教算术之类的其他东西。我督促他们读课文,也给他们做听写。当然,我还得照看他们。星期六的晚上,我给六个孩子洗澡,想方设法让他们多读书。我有许多书,很适合孩子们阅读,比如,《辽阔宽广的世界》。
我在此地的时光的确令我心情愉悦。然而,我对这种愉悦而宁静的生活却没有依附感。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当一个人发觉很容易得到一切之后,不满足之感油然而生。
今天是你的生日,衷心地祝福你。希望我们彼此相依相伴。令我十分欣慰的是,我们的共同点很多,不仅拥有对童真的共同怀念,而且你如今还在我当年工作过的那间屋子里工作。你认识的人我也认识,你知道的地方我也知道。另外,你也这般倾慕自然和艺术让我欣慰。
我也许给你提起过我最近经历的一场暴风雨。大海上是黄色的波涛,汹涌的波涛也在岸边荡漾着。一条光带画出地平线,光带托起厚重的乌云,乌云倾泻着瓢泼大雨,倾斜的雨帘连接着天和地。远方的小镇使我联想到法国画家丢勒以蚀刻技术创作的画面,画中的镇上有炮塔、磨坊、石板屋顶房,还有哥特式建筑。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向窗外望去,看到的是暮色下黑黝黝的房顶和榆树树冠,一颗孤星照耀着屋顶——一颗漂亮的星星也显得有情有爱。任何一个人都会铭记这般夜景。
我画了一幅素描,描述了在教室向窗外所看到的情景。孩子们把上身都探出窗外,挥手告别来探望他们的父母。这是多么令人伤感的场面!每天,孩子们望眼欲穿的只有几顿饭,几乎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孩子们打发时间了。斯多科斯先生不再给我付工资了,因为他说很容易请到只管食宿的教师。他说的没错,但我不能这样混下去,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另找出路。
怀着忧伤的情感去回忆“花天酒地的场合”及此类的奢华场面,我会实现这种生活的,我会腰缠万贯、让人敬仰的。但是,弟弟,暂不说日后会如何,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一件事,近几个月来,我总是干着由老师到牧师范围内的工作。这两种工作既有乐趣,又有痛处。我想我不能继续从事这两种职业了。在古皮尔先生的公司的一个下属商店里干的六年时间里,我本应为我日后做准备,但我却荒废了时光。我想在商店里干肯定影响了我日后的发展。
都市里的人怀着对宗教的憧憬,工厂或商店里的许多人在童年就忠实地信仰着宗教。但有时候,城市繁忙的生活也使人们忘却了“往昔的美好”,因此人们仍然渴望听别人讲述“非常遥远的故事”。童年时代的种种过往,至今仍历历在目。我很喜欢那句话:“请为我讲述那个遥远的故事。”
英国小说家乔治·艾略特在他的一部小说里描述了这样的情景:工人组成社团去拉丁区的一个小教堂做祷告,几个工人一起倾听着传教士传播福音。这样的场景让人感动。
我认为,伦敦的传教士是一种不寻常的职业。他得去给劳动者和穷人传诵《圣经》。若他经历过什么有启迪意义的事情,就会为他们讲自己的经历;若发现有人遇到难处,他就要想办法帮助他们。我曾几次出门找机会,看能否和牧师们聊聊。我能够说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尤其在巴黎和伦敦,我经常和下层人还有外国人待在一起。因为我是一名外国人,所以我更适合做牧师。可惜,只有满24岁才能当牧师,我不得不再等一年。
上周一,我动身去了伦敦。这是一次远足。刚开始天气很炎热,傍晚我到坎特布雷时天气才有所改变。那晚,我还往前走了一段。后来,我看到一个小池塘,边上长满了山毛榉树和榆树,我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到了次日凌晨,小鸟开始唱歌时,我又重新向前走,这是赶路的好时机。
我在下午到了查塔姆。从查塔姆远眺,可以看到低洼的草地,部分已被水淹没。草地上遍布着榆树。还能够看到泰晤士河。我认为这里的天气也许不太好。我在这里搭了一辆马车,往前走了几英里。后来,马车夫和我在一家客栈分别了,我只好继续步行。快到傍晚的时候,我终于到了我所熟悉的地方——伦敦郊区,然后我顺着公路向市里走去。
我总共在伦敦待了两天,我穿行在市区中,看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牧师,并给他写了一封信:
我是牧师的儿子,由于生活所迫,必须去打工挣钱,如今既无时间也无金钱到皇家学院去读书。此外,我年龄也大了,超出皇家学院的正常入学年龄。尽管如此,若可以找到一份与教会有关的工作,我就十分欣慰了。我父亲是一个乡村牧师。从十一岁到十六岁我在上学,之后,我必须选择一个职业,可是我不知道该选什么。我的一个叔叔是古匹尔公司的股东,该公司专销和出版版画美术作品。叔叔把我安排到海牙分店工作,在那里,一干就是三年。后来,我来到伦敦学了两年英语,之后便去了巴黎。
由于生活所迫,我辞掉了古匹尔公司的工作,到拉姆斯盖特斯多科斯先生的学校里当了两个月的教师。然而,我想找一个与教会有关的工作。因此,我得另谋出路。遗憾的是我没有神职教育的经历,但是我到过许多国家,有着体验多国的经历:我和形形色色的人相处过——有钱人和没钱人,信教的和不信教的;我干过多种这样的工作——体力的和脑力的;此外,我还会多国语言;因此,我的种种经历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我没有接受过神职教育的缺憾。然而,我毛遂自荐的理由是,我真心热爱传教及其相关的工作。我经常把这种情感压在心底,但还是不止一次地被激发出来。若让我表达这种爱的内涵,虽然无法准确地表达,但我认为,这种爱是对上帝和对全人类的爱。
上周我去汉普顿王宫参观了那里漂亮的花园、宫殿和藏画。肖像画大部分是法国画家贺尔拜因的作品,他的画真的美不胜收。
又一次欣赏到这些名画,我感到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