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十二世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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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绿色宫殿(2)

我向前走了一步,但我太害怕了,只能双手抓着门把站在那儿呆呆地看。通过一个空房间的窗口,我看到了布鲁克贝里的塔,这让我鼓足了勇气,因此我快速走进了绿色宫殿,希望我回来的时候铃声依然在响,只要有铃声,黑暗中的精灵就会失去袭击的力量。

大概走到了通道中间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沿着床飞了过来,我偷偷溜到一把扶手椅里藏着。我的左膝跪了下去,大声尖叫,回声在房间里回荡。那一刻,我的眼睛瞪得很大,紧张到了极点。

借着窗口的光,我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他和我一样呆若木鸡。但他突然抓着我的手臂,咬着牙低声吼道:“狗娘养的!密探吗?你是什么人?太后的侍卫?”

“感谢上帝!”我低声说道,因为这时候我才明白,对方也是个人,我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发抖,便断定他的恐惧感一点也不少于我。我甚至注意到他只穿着袜子,而鞋子则挂在了他的胸口。

我绞尽脑汁费尽口舌让他明白我下的那个愚蠢的赌注,最终他相信了我。

“这么个破旧的老宅子!我找不到路啦!”那人吼道,以掩饰他的震惊,“房顶这么漏水,我的脚都湿透了!我只要活着,一定会在这里建新的房子。好人啊,你要是能把我从这破房子带到那边的舞厅里就好了!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很好!”我回应道,同时也认出了他就是张伯伦·泰新。

他话不多,抓着我的衣服下摆,于是我转过身去走到他前边。我想我们心里都很高兴遇到了彼此。我把他带到舞厅门口,他叫我站在门外,黑暗中,我听到后边传来的铃声,我的手搭在锁上,这样我就能偷偷打开房门溜进去而不被他发觉。在窗口我看到了河流,里面的墙上靠着很多屏风,屏风上画着枝繁叶茂的树和白色的庙宇。

泰新站在大厅中央,拍了三次手。

一个女人从屏风后现身出来,打着一盏没被点亮的灯笼。这女人不就是太后的侄女,出身名门的海德薇格·斯坦伯克夫人吗?“看啊,看啊,看啊!”我咬着嘴唇想,“这个外国佬居然与这个女人勾搭上了?”

“海德薇格,我的最爱!”他说,“我们直接去你的房间吧。不要反对,我的宝贝!”

那时候海德薇格·斯坦伯克已经三十五岁了,她见他时神情紧张,要不是他抱她时她脸红了,我还真不敢相信她还有灵魂。

然后我忘乎所以地轻声喊道:“啊哈,好了!”

泰新转过身来,他太投入了,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就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们可能在什么时候需要帮助。”他说,“埃切罗特跟别人一样善良。要是他懂得怎样保持沉默,他会得到奖赏的。”

然后他叫我带走灯笼,通过空荡荡的大房间,去太后的侍女间的通道上好好睡一觉。这正合我意,于是我按他说的退了出去。我仔细查看,啊,正好!那里没有旁人。睡一觉后,我准备告诉他们我要回去了。

我已经听到夜精们在门里边叽叽喳喳,也看到他们举着小火把跑下楼去,进入了档案室,王国大事的文件资料就藏在这房间里的壁橱里。但是,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在之前提到的过道里我遇到了一个太后的侍卫,他正倚在灯笼旁,背靠着墙,呼呼大睡呢。

我把遇到侍卫的事告诉了他们,“他是太后派来监视我的。”海德薇格·斯坦伯克说,她站着的姿势又变得像刚开始一样僵硬笔直,“他可不知道鸟已经飞走了。但我们要怎么出去呢?”“她推开了泰新的手臂,沉思起来。”“我早就在害怕和担心了,太后喜欢你,今晚我们的事曝光了,太后会妒忌的。”

泰新双手伸向空中,像是在抓隐形的刀剑,双眼闪闪发光。

“妒忌!因为我吗?她四十了,都有白头发了,声音粗而嘶哑,像个男人一样。我难道不能躲开那种噪音吗?除了瑞典的海德薇格·埃莉奥诺拉太后,我再找不到一个仁慈的庇护者吗?”他弯下腰去,“但是不要害怕,我的至爱,你不用愧疚,从今晚开始,你要跟随我。雪橇总能够——然后——愿上帝保佑我们!到意大利去吧,我在意大利有朋友。”

“上帝知道,”她回应道,“不论你想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我一点也不关心其他男人,我会为你着想,而不会抛弃你,现在我们必须得找一个最聪明的朋友。我想到的是大臣艾瑞克·林德斯基尔德,今天晚上他要跟国王陛下喝茶。埃切罗特就去国王的小楼梯下等他下来,告诉他我有事要找他,带他来见我。”

泰新很果断地一挥手,但我没太留心对女士献殷勤的人,只顾得上去遵从这么高贵的女士的命令。

我带着林德斯基尔德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细细盘问了我所有的事。他的假发飞扬,大笑不止,赌咒发誓,声音响亮,好像整个宫殿都是他的。

他进入大厅,单膝跪下,把帽子扔到空中,大喊道:你们都疯了吗,我亲爱的朋友,你们要在一起永不分离,但所有的一切都在阻碍你们!你们的愿望只是一己私欲,一点也不高尚。进去,然后吹灭蜡烛!一个可怜的监工,碰巧脱颖而出,尽管这也仅仅是巧合,你也许会觉得他配得上天生的贵妇人。创世之初,上帝造好夏娃之后,亚当醒了过来,很自然地说道:“庆祝你的诞生!”

“说的都是什么呀?”泰新低声对女伴抱怨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瑞典宗教。林德斯基尔德喝醉了。”

“只喝了一点点。他现在情绪很不错。”林德斯基尔德没听到他们的话,继续大声说话,房间里响起了他的回声:“我怀疑你们很久了,爵爷们都察觉到了你们的事。但是,去意大利!啊哈!你只有在这里才有价值!你不要对我翻白眼,也不要宣称你能从自己设计建造的王宫里逃出去,对你而言,这世界上是否还有比你的手艺更重要的东西?”

泰新面红耳赤,低头看着灯笼里的光。“我已经决定要嫁给张伯伦·泰新。”海德薇格·斯坦伯克说,“然后一切就成了这样。”林德斯基尔德把手放到胸前:“当然,当然!贵妇人发话了。我会从我的私家花园里摘来最好的花叶来庆祝。我出身并不富贵,我的先父是个铁匠,但他们立刻让他——啊哈,做了斯科宁的市长。想想,要是你是从斯科宁逃出来的呢?你会怎样建造宫殿?以斯科宁的特色建一所新的王宫?这要不是这城里的奇观才怪呢!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该有多骄傲啊!”

林德斯基尔德一把拽住泰新的胳膊,做了个像是突然扔掉了一个脏兮兮的面具一样的手势。

“先冷静一个月再说吧!现在,你吻一下恋人的手,后退三步,鞠个躬,然后跟我出去。现在我说话的时候,请保持安静!埃切罗特回到太后的那个侍卫身边,吹熄他的灯笼,叫一声,往他耳朵上狠狠打一拳,然后就逃,把鞋子丢给他,这样他就以为是夜精捣鬼。后来尊贵的女士,你平静地回自己的房间,不要被人发觉,以后我就安排你去波美拉尼亚旅行。然后你秘密地追到她,并跟她结婚。我会在家里会见陛下,把这些事告诉陛下。那个哥托普女人——我是说太后,那个狡诈的女人,陛下自己无法控制她,但是她身份高贵,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我听说陛下现在把她送到了后宫,不让她出来。现在的时代已经不一样了,我应该要提醒他们不能限制别人的自由。啊,孩子们,孩子们,你们不知道站在权力巅峰,向陛下提别人不敢开口的事,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相信我的话,你会在此书写自己的辉煌。”

泰新有些不安地把手放到唇边,我完成了任务之后,他傲慢地取下了墙上的银行纸币递给我。

“如果你不把我们的事说出去,那这就是给你的奖赏。”他说。“不过我的不幸才刚刚开始,我病了,坐在家里,各种各样的疾病纷至沓来,痛风、肺病、鼻炎,腿上还留有一颗子弹。我找到那浑蛋塞到我口袋里的钱,却发现它们多年前就已经没用了。现在去跟陛下报告吧!”

埃切罗特还要说更多,但突然听到有人猛烈地敲打着门,是有人来叫哈孔去国王身边,他状况更加糟糕了。

几天之后,复活节后的第二天,人们说国王快死了,但埃切罗特只是如往常一样点了点头,好像他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一大群因饥荒而被解雇的男女侍从,绝望地站在下着雪的街头,无家可归,埃切罗特手插在衣服里从他们身旁经过,听着,点着头。一到晚上他就写了封信,然后交给了牧师瓦林,“不幸的人,”他写道,“习惯于藏在黑暗之中,然后他们才能分辨那些被财宝的光芒所掩盖的事物。”

四月的一天,风很大,他把最后一封信塞到瓦林家门下边,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逗弄着松鼠。他不时嚼着从一个抽屉里拿出来的干梨肉。他这么闲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警报声,他从窗口探出头去,看到城堡的顶端笼罩着黄色的烟,城堡烧起来了!转身回到房间,他开始从墙上摘下硬币,仔细地把它们一一装进口袋里。他吓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一只手臂下夹着松鼠笼子,另一只手臂下夹着锡罐,匆匆下楼到了街上。

他紧贴着房子的墙壁,站在那里盯着城堡,火把城堡的房椽烧得黑漆漆的。很快三个侧翼的房子都烧起来了,大火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盖过了警报声。

“看啊,看啊!”他说,“夜精们一定见到光明了。看,他们拿着火把在房椽上蹦蹦跳跳的!现在他们爬到了塔楼顶端,跳过了阻碍他们舞蹈的泰新新建的房子。它们想在里边自焚。这才只是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会烧掉——一切。”

士兵和侍卫们都跑去城堡前的桥上取水,运送椅子、柜子和油画等。皇太后海德薇格·埃莉奥诺拉在大门上方那两只持着盾牌的狮子下边现身出来了。两名侍从支撑着,几乎是抬着她走出来的,因为她留恋那里,只想站在一旁回头看。风吹起了她盖在银发上的头纱,然后盖过了她哭红的双眼,鹰钩状的鼻子还有浓妆艳抹的脸颊。

“你儿子的尸体被烧啦!”埃切罗特指着火堆喊道,“你孙子戴的王冠也在火里,你闭上眼睛之前他的整个王国都会被烧成灰烬。你难道忘了他生来手上就涂着鲜血吗?”

他紧贴着墙,走到城堡的角落里。火花像星星一样点亮了夜空,从教堂院子的墙上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叫三冠的城堡塔楼,它有四层楼高。每一层都在熊熊燃烧,烟从门洞里冒出来,像是从烟囱里冒出一样。那些就是夜精了,他想道,它们用火庆祝胜利,而国王的城堡却烧成了灰。烟雾笼罩着整个城堡塔楼,升到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团,像三只张开翅膀的巨鸟。圣尼古拉斯教堂的敲钟人爬上楼去敲大大小小的钟,但人们听到钟声的时候,塔楼的地板和屋顶已经都烧光了,塔尖和顶楼的武器也都掉落下来,人们纷纷转身逃跑。孩子们和女人们吓得直哭,都逃跑了。后来传说南大门那儿的人们看到一个疯子夹着一个松鼠笼子和一个酒瓶偷偷溜了出来,还低声唱着一首古老的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