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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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翊坤宫夺子(5)

实则座下有这样心思的女人,又何止郭贵人一个,她随便看几眼,都是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头不禁冷笑,想这些女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什么姿色有什么能耐。

午后不久,太后要带五阿哥回去,郭贵人本有心想凑上去看一眼,其他人却将她推在后头,而太后也说:“你们都吃了酒,下午各自回去歇着不要出门。”如此众人也不能再聚,隔着门与德嫔告辞,纷纷散了。

郭贵人抱着公主回来,觉禅答应正在给宜嫔量尺头预备做新衣裳。自从觉禅氏来了翊坤宫,宜嫔虽然还穿着针线房送来的衣服,但偶尔就会让她做几件好看别致的,这些事对觉禅氏来说不难。再者宜嫔总还算客气,她并不觉得委屈,郭贵人看不起她不要她做,她还省心了。

此刻郭贵人回来,瞧见她在这里,自然又没好脸色,冷哼一声:“立刻出去。”

宜嫔叹息妹妹的脾气,笑脸让她先离开,觉禅氏收拾了东西便退到门外头,可打从窗下走过时,却听见郭贵人心情甚好地说:“姐姐,咱们的机会可要来了,我听说等乌雅氏出了月子,要侍奉太皇太后去园子里住,这一住怕是秋天才回来。”

宜嫔显然也很意外:“没听说啊,是讹传吧,何况她那么久没伺候皇上了,皇上舍得?”

“说是慈宁宫放出来的消息,至少园子里有人打扫是真真儿的,姐姐且等一等,等乌雅氏那只狐狸精一走,皇上就只惦念你啦。”郭贵人异常兴奋,啧啧道,“照我看,必定是她这次难产伤大了,不好好养一养也不敢伺候万岁爷,最好一辈子也养不齐全,省得她狐媚了皇上。”

宜嫔嗔责:“你别又说这些,等她走了再说,机会一定要珍惜,你让我好好想一想。你也是,可要少吃些,把腰身再收一收,生了恪靖到现在还瞧着胖乎乎的。”

之后则听郭贵人说太后不让她看五阿哥的事,觉禅答应便回后院自己的屋子,将东西都放下。洗手时瞧着炕上铺的一件天水色尚未做好的新旗装,她擦干了手拿起剪子就往腰头上裁,吓得宫女问她做什么,觉禅氏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尺头比宜嫔小。”

二月春寒褪尽,三月上旬已开始暖洋洋让人犯懒,德嫔坐月子的时候皇帝隔三差五都去陪她,众人冷眼瞧着,只等着太皇太后启程去园子里住的消息。果然三月中旬,皇帝下旨让裕亲王、恭亲王家里的福晋来伺候太皇太后和太后去园子里小住静养,而后宫里头,只派了德嫔乌雅氏随驾伺候。

此行五阿哥、六阿哥都带着,虽然都只是几个月大的孩子,但放在宫里谁也不放心,还不如路上小心些,好安安稳稳送到园子里去养。

而再看随驾伺候的人,宫外是裕亲王和恭亲王两家嫡福晋,宫里头则是德嫔。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但再细细想一下,两家嫡福晋都是王府里正房正妻,那与她们同行的德嫔又该怎么算,有心的人不敢说出口,无心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想。

太皇太后和太后一离宫,玄烨就独自回乾清宫,各宫各院也该散了,贵妃匆匆要回承乾宫,却不想温妃跟上来说:“臣妾可否随娘娘去瞧瞧四阿哥?”

佟贵妃睨她一眼,冷笑道:“本宫还当是谁在讲话,年节上也没怎么见面,都快忘记咸福宫里还住着一位娘娘。”

温妃欠身笑道:“臣妾身上一直不好,所以没出门走动,今天要来送太皇太后出门,出来走走倒也觉得舒服,这么久了没能好好为娘娘喜得贵子道贺,今天才想去瞧瞧,听说四阿哥已经会喊额娘了。”她说着指一指身后捧了东西的冬云,“娘娘瞧,臣妾出门时就带着贺礼。”

佟贵妃哼笑道:“都是旧年秋天的事了,到底要不要谢谢你的好意?本宫看是不必了,既然你说身上总不好,那就更不该去承乾宫,四阿哥年纪小,万一染了你身上的病怎么成。之前你不是把话都清清楚楚跟本宫说明白了?这段日子一直都好好的,难道你又闲出毛病了?”

温妃低眉笑一声:“那些话臣妾记得呢,可臣妾是去看四阿哥,看的是德嫔的人情。”

贵妃心内大怒,她最恨人将四阿哥和德嫔放在一起说,碍着此刻在外头,边上又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到底还是压住了火气,冷幽幽地说:“管好你的嘴,宫里头嘴碎的,就没见几个有好下场。”

温妃的笑容很无辜,反问道:“臣妾说什么了,难道四阿哥不是德嫔生的?听说贵妃娘娘一直不让德嫔看孩子,臣妾还不信,眼下您连臣妾都不让看,想必亲娘果然也是看不得的。”

佟贵妃才要走,听了这话索性转过身来立定在她面前,一字字钉子似的扎在她身上:“你姐姐短命,你瞧着不至于,可你要是不想活,我这里有的是法子成全你,你又是吃了什么失心疯的药?不如找来砒霜鸩毒吃了才干净。”

青莲瞧见两人是要戗起来的架势,不明白好端端的温妃怎么又来挑衅,赶紧劝着贵妃回去,拿四阿哥哄她,才算把自家主子拉走了。可佟贵妃被钮祜禄氏弄得满肚子火,心里再想着胤禛,便派人让家里来信,不知是不是宫外头钮祜禄氏又想耍什么花样,不然温妃断不会又这般神神叨叨。

其他诸人见佟贵妃和温妃神情尴尬,看似不欢而散的模样,也都不敢等着看热闹,一等佟贵妃走远,也都各自散开。荣嫔和端嫔结伴,想去钟粹宫看看这几天身体不好的戴佳氏,戴答应自二月末起身体就不好,岚琪离宫前也请端嫔多多照顾。

“太医说胎儿不安稳,我劝她搬到东配殿去住,那里比后院好些,她说那里是德嫔住过的地方,不肯。”端嫔叹息着说,“倒是个安安分分的人,瞧着眼眉有几分像德嫔,还以为会以此博宠,如今这样也好,我省心了。”

荣嫔知道端嫔叹的不只是戴佳氏,而是之后几个月里乌雅氏不在六宫,皇帝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女人们终于盼到这一天,往年那些莺莺燕燕的把戏又该来了,不知道这一次,会是哪一个人冒出头。

“翊坤宫里姐妹俩怕是铆足了劲儿的。”荣嫔说,靠近了端嫔讲,“听说大阿哥在书房里调皮戏弄师傅,皇上大怒动了家法,虽然没对外说,也传出来了些。惠嫔心里一直都不得劲,这回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再晚两年她也三十岁了。”

端嫔摸一摸自己的鬓发,她们并不老,可后来的太年轻,乌雅氏如今生了两个阿哥封在嫔位,也才刚刚二十岁出头,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在这宫里头。她们明明也不老,却已经走到了尽头似的。

“为了惠嫔的大阿哥,为了我自己,那回是真伤了万岁爷的心,皇上和我谈过一次,他知道我的难处,我也知道他的不易。”荣嫔眼圈儿也红了似的,拿帕子掩了掩眼角。

端嫔劝她:“咱们守着孩子好好过吧,赫舍里皇后和钮祜禄皇后都走了,咱们那会儿的人,就剩下你我,皇上是念旧的,当年日子辛苦时的情分他不会忘。年轻人若要闹,咱们只管冷眼瞧着,养大了孩子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的。我瞧着乌雅氏的福气还在后头,咱们和她处得好,再不济,皇上也会爱屋及乌。”

荣嫔苦涩地一笑:“真不晓得十年后,等她也有了岁数不再年轻,是不是也要靠着新来的爱屋及乌。”

说话工夫,已到了钟粹宫,两人刚进门就听宫女说后头来了客人,是翊坤宫的觉禅答应,荣嫔很稀奇:“她怎么来这里?”

等到后院戴佳氏的屋子,果然见布贵人和觉禅氏在一旁坐着,瞧见她们来了赶紧起身行礼,只听戴答应欢喜地说:“觉禅姐姐给臣妾送了百家被来。”

“是宜嫔娘娘的主意,宜嫔娘娘奉旨安养不能出翊坤宫,所以让臣妾送来了。”觉禅氏应答着,和宫女一起搬了凳子让端嫔和荣嫔坐。这边屋子狭小,人一多就显得拥挤,她便要告辞,荣嫔则笑道:“我才来你就走,人家还当我们有嫌隙呢。妹妹赶紧坐下,我们说说话儿,再过些日子天热了,才真正腻烦一屋子人挤在一起呢。”

觉禅氏答应下,见宫女送茶来,也帮着奉到二人面前,一屋子女人和和气气说了会儿话。戴答应终究身体欠佳不能久陪,荣嫔和端嫔去前头正殿坐,这一回觉禅氏真的告辞要回去复命,众人也不强留。

她一走,布贵人也回去歇息,荣嫔和端嫔在屋子里坐了,支开吉芯几人,荣嫔便说:“你瞧见没有?”

端嫔连连点头道:“你一直说她漂亮,我还不信呢,这会儿凑近了仔细瞧才知道人比人的厉害,德嫔远远不及她。”

“听说郭贵人恨她总虐待她,估计也是因为长得好看。”荣嫔啧啧道,“这几个月可有好戏看了,咱们等着瞧。”

这厢觉禅氏回到翊坤宫,来正殿给宜嫔复命,瞧见郭贵人歪在一旁哼哼,她晓得郭贵人为了收腰把生公主后发胖的身体瘦下去,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几口饭,身子的确是清减了不少,可脸色蜡黄气若游丝,今天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送行也走不动。翊坤宫里竟然是她出面去的,想想也可笑。

宜嫔听说百家被送到了,叹着说:“我如今也只能这样广施恩惠,等入夏我能走动了,再亲自去各处活络活络,怎么好端端的,我就成了瘟神不被人亲近了?”

觉禅氏不语,不久要告退,郭贵人突然翻身起来问她:“戴佳氏身子不好?”

“是不大好的样子,和臣妾说了几句话就累了。”

郭贵人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

觉禅氏摇了摇头,想象着郭贵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就听她说:“她不过是被德嫔捡回去的可怜虫,在后院不好好待着,还绞尽脑汁在皇上面前献媚博宠,运气倒也不差,可报应还是来了,眼下不好了吧。我瞧着这一胎,也未必……”

“妹妹,你不是没力气吗?”宜嫔打断了妹妹的话,转而对觉禅氏道,“辛苦你了,后几日你就在屋子里歇着吧,花粉柳絮飞扬,你容易咳喘,不必到前头来了。”

郭贵人立刻插上一句:“不许到前头来,不然我剁了你的脚。”

觉禅氏躬身答应,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屋子里走去。她的宫女香荷今天没跟出门,见她回来了就拉近了说:“奴婢去洗衣裳,回来瞧见郭贵人的宫女在我们这里偷偷摸摸的,奴婢回屋子就搜了搜,您瞧啊。”

觉禅氏见香荷手里托着一只黑绒的袋子,拆开一看,惊得柳眉倒竖,心里头怦怦直跳,竟是一道不知乱七八糟写了什么符,上头唯一能看得懂的是自己的生辰八字,想来郭贵人不会给自己祈福,必然是诅咒之物。

心惊后就是一片寒凉,她走到香炉边亲手引燃烧了,回眸见炕上一件宜嫔的还未做好的衣裳,不声不响地拿过绣篮,将黑绒袋子剪开裁成长条,一条一条镶在了衣裳的下摆,玫红色的暗纹配着黑绒滚边用金丝银线压着,也别致得很。

才收拾好这些,前头郭贵人的宫女又来,这回却是堂堂正正地来,笑嘻嘻说郭贵人正清减饮食,把她用的那些点心食物都送来给觉禅氏。食盒里打开都是精致上乘的东西,觉禅氏含笑谢过,可等宫女走远,就对香荷说:“我不要吃,你处理了别让她们看见。”

香荷也点头:“指不定里头掺了什么药,吃了要毒死了。”

觉禅氏心里一个激灵,咬了咬唇,拿起一块点心,一手握着拳头很紧张地说:“香荷你愿意替我吃吗?将来我一定带你离开翊坤宫,不让人再欺负你。我不吃她见我没病没灾一定还会想别的法子来折腾,可我现在不能吃,你明白吗?”

香荷愣了愣,但稍稍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抓过来就吞下去,又把盒子里其他东西各吃了一些,之后主仆俩大眼瞪小眼地坐着等。果然傍晚时分,香荷肚子疼得满床打滚,来来回回几次如厕才好些,看这症状,吃的东西里兴许是掺了什么腹泻之药,香荷哭着说:“郭贵人太狠毒了。”

觉禅氏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好好休息:“她就是怕我去前头坏了她们什么好事,我也要去装病了,你赶紧好起来,好照顾我。”

之后几天,觉禅氏便缠绵病榻,前头宜嫔听说还觉得奇怪,直到听见妹妹在边上冷幽幽笑着说:“她死不了,不过嘴馋吃多了活该生病,姐姐你担心她做什么,惠嫔如今都扔在这里不管她了,我们非亲非故操什么心?还是防备着狐狸精来魅惑皇上要紧。这几天皇上在承乾宫,等给足了贵妃娘娘面子,就该去别处逛逛了,咱们翊坤宫的花儿开得也好,皇上不会不来的。”

说着郭贵人喊来桃红,吩咐她:“去炖各色各样的时令补汤,每天按时给乾清宫送去,不管李公公收不收,不管皇上喝不喝,你们都要去送,说是宜嫔娘娘亲自炖的,听见了吗?”

桃红连连答应,宜嫔问妹妹做什么,郭贵人怪姐姐:“太皇太后不让您出去,没说皇上不能进来,万岁爷上回来,被觉禅氏那小蹄子搅了,现在每天让桃红送补汤去,李公公是明白人,德嫔又不在宫里,皇上血气方刚不能没人伺候,咱们姐妹素来也没招惹皇上讨厌,怎么就不成?”

宜嫔想想也是,她和皇帝并没有什么真的不愉快,至今沉寂在翊坤宫,不过是因为太皇太后让她安养身体,谁也没说她做错什么。至于把孩子给太后抚养,外头也有好听的话,说她惦记太后宁寿宫里太冷清,所以除夕新年里她得的赏赐也不比别人少,年节里因为不能赴宴,皇帝还亲自赐了席面送来翊坤宫。这样子算,自己和惠嫔的境遇绝对不同,惠嫔恐怕是真的走到尽头了,自己才开始呢。

转眼四月初,太皇太后和太后在园子里静养得很好,消息传回紫禁城,玄烨自然也放心,至于岚琪他虽然想念,但想她在那里避开宫内繁杂能和皇祖母安安静静过几个月,再有产后身子需要保养,也乐得享受思念的酸甜,来日小别胜新婚,再见面自然更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