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德裕门荫得进 李逢吉营私援相(2)
李德裕不愿由科举仕进,在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得以门荫制补校书郎,以其才能,得唐宪宗信任,凡一切诏书均出自李德裕之手。唐宪宗曾说:“学士不能尽吾意。”而李德裕一应草诏,皆合乎宪宗心意,所以诏书皆出自李德裕之手。唐宪宗连年用兵,在裴度等力主削除藩镇的努力下,直到元和十四年(819),才平定了淮西河北三镇(平卢、成德、淄青),实现了暂时的国家统一。此后,这几镇凡有使者入朝奏事,李德裕都令他们回去传言告诫节度使,要以忠义为本,维护国家的统一。各道节帅也知道朝廷在统一战争中,各诏书都出自李德裕之手,对他都有畏惧之心,他所嘱咐之事,皆不敢怠慢。唐宪宗因以李德裕在平定藩镇割据中有功,便拜他为监察御史。
李德裕以为,维护国家统一,不可一味地倚仗武力,用兵要适可而止,就上奏说:“曹操破袁绍于官渡,不追奔,自谓所获已多,恐伤威重。养由基古善射者,柳叶虽百步必中,观者曰:不如少息,若弓拨矢钩,前功皆弃。陛下征伐无不得所欲,愿以兵为戒,乃可保成功。”唐宪宗认为他说得很好,便采纳了他的建议。唐宪宗虽收敛了使用武力,却走向了另一极端,迷恋于礼佛修道。他迎佛骨的目的在于,使天下人都随遇而安,以恬淡自然为人生情趣,忘却尘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荣辱沉浮,以求得解脱。他是想用这种信仰,来达到文治的目的,这自然荒唐。而他修道的目的,在于使自己“长生不老,永在帝位”。结果沉溺于道士柳泌的炼丹术,终因服用“仙丹”中毒,到元和十五年(820)正月,就暴崩于中和殿。接着唐穆宗即位,随即杖杀了柳泌。令人奇怪的是,唐穆宗并不由此醒悟,既要尽情享乐,也想长生不死,终因自食恶果,年纪轻轻,仅三十岁,在位四年就中风而死。
却说裴度以首辅宰相的身份在前线督军平藩时,就知道各道诏书出于李德裕之手,经唐宪宗用玺颁诏,诏书内容,往往和裴度的规划不谋而合,裴度大是叹服。另外,李吉甫力主讨伐河北三镇,初用兵不利。裴度却主张先讨淮西吴元济,待讨平后,再集中兵力谋平河北三镇,最终得到了唐宪宗的支持。这样,裴度和李吉甫两人政见不合,李吉甫由此和他产生怨隙。但李吉甫死后,其子李德裕得宪宗重用,所拟诏书之旨,往往和裴度所谋相合,并不步其父后尘。裴度认为李德裕既有才华,又事事以国家大局为重,确系栋梁之材,因有后来荐李德裕代自己为相之举。
李吉甫一生在学术上有巨大的成功,即他于元和八年(813)完成的《元和郡县志》,是一部地理名著,全书共四十卷,目录二卷,以当时四十七节镇为标准,每镇篇首有图,分镇记载府、州、县、户、沿革、山川、道里、贡赋等项,是唐时最完整的地方总志。其志在成书的过程中,传说年已弱冠而博览群书的李德裕帮其父进行校辑。时在东宫的唐穆宗,曾浏览过这部书,他对李吉甫十分仰慕。又听说李德裕参与了整理,便对李德裕也十分敬重,当然后来李德裕为节度使、为相时用兵,也多得益于其书。元和十五年(820)闰正月,唐穆宗即位后,就召翰林学士李德裕入思政殿策对,李德裕之策对,很为唐穆宗欣赏,当即赐李德裕金紫之服。衣紫腰金,这是朝廷大员三品的服饰。
原在武德初年,唐高祖李渊就规定:“三品以上,大科绫及罗,其色紫,饰用玉。五品以上,小科绫及罗,其色朱,饰用金。六品以上,服丝布,杂小绫,交梭,双,其色黄。六品、七品饰银。八品、九品石。流外及庶人服、、布,其色通用黄,饰用铜铁。”贞观四年(630),唐太宗李世民又规定:“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下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以青,带以石。妇人从夫色。虽有令,仍许通着黄。”上元元年(674),唐高宗李治又规定:“一品以下带手巾、算袋,仍佩刀子、砺石,武官欲带者听之。文武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服深绯,五品服浅绯,并金带。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并银带。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浅青,并石带。庶人并铜铁带。”所以从唐初定制,三品官服就为紫色,腰带饰以金,和一品王公的区别就是一品腰带饰以玉。宰相的服饰也为紫色,腰带饰以金,因称“金紫宰相”。
李德裕得唐穆宗青睐,位居三品,他以为自此可大展宏图了。但不久,他便失望了。他看到唐穆宗失政,庸相当道,西川节度使王播等贿赂巴结宦官、驸马、朝中权贵等,求为相。李德裕见状,十分愤慨,就于长庆元年(821)正月上疏说:“伏见国朝故事,驸马缘是亲密,不合与朝廷要官往来。玄宗开元中,禁止尤切。访闻近日驸马辄至宰相及要官私第,此辈无他才技可以延接,唯是泄漏禁密,交通内外,群情所知,以为甚弊。其朝官素是杂流,则不妨来往。若职东清列,岂可知闻?伏乞宣示宰相,其驸马诸亲,今后公事即于中书见宰相,请不令诸私第。”对于他的谏言,唐穆宗倒认为他说得对,就以他为考功郎中、知制诏。第二年二月,又以李德裕为中书舍人兼翰林学士。
接下来的事,竟一发不可为了。唐穆宗畋猎声色,只顾享乐,庸相当政,对于诸国事处理不当。河北藩镇割据势力再起,裴度率兵前去平藩,唐穆宗召元稹为相。元稹嫉妒裴度,怕他再度立功回朝,自己的相位不保,便对河北用兵事宜,千方百计阻挠,引起朝中正直大臣不满,交相弹劾。但唐穆宗听信宦官之言,将裴度、元稹双双罢相。李逢吉走宦官门路,而入朝为相,他网罗的“八关十六子”和宦官王守澄等,联言上奏,以河北用兵为非。他又知道牛僧孺、李宗闵与李吉甫父子为敌,便引荐牛僧孺入朝,大肆攻击、诽谤裴度、李吉甫等力主河北平藩,从而排挤李德裕。因当时,人们纷纷议论李德裕、牛僧孺都有入相之望。所以李逢吉等要排挤李德裕出朝,以断绝他入相之路。在李逢吉等人的动作下,昏聩的唐穆宗果然于长庆二年(822)九月,出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而以牛僧孺为同平章事,入宰相之列。
谁知牛僧孺入相后,完全背弃了他在贤良对策中慷慨激昂抨击时弊的言行,对朝弊不敢发一言以争,转而依附李逢吉和宦官,只有唯唯诺诺附和的分。这一来大失众望,在臣工中声望日下,议论日非。裴度对他的评价是:牛僧孺人倒不坏,只是“邪正不辨,敌我不分”,“此乃人心之大患”。再至后来他与李宗闵“结党蠹国,贿赂公行,鼓其无行之舌,拨弄是非,颠倒黑白”。他们沆瀣一气,终排挤李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似拔去了一个眼中钉,自以为耳根清净。到唐文宗继位后,裴度屡屡上言擢李德裕入相,匡扶朝政,唐文宗虽当面答应,但他又听从了王守澄等人的“谏阻”,将裴度之谏搁置一旁,不再提及召回李德裕之事,裴度因以为唐文宗有振朝纲之念,却无笃行之志,对他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