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家村：西北第一古民居

去陕西韩城，原本是为拜谒太史公祠，这是心仪和向往了20年的事。新世纪第一年的金秋时节，这个梦圆了。但同时又发现了新的遗憾，这就是与司马迁祠遥遥相望的党家村。到了韩城，才知道还有个党家村，由介绍党家村古民居的资料，方知晓中央的领导都考察过党家村，不少外国的建筑学专家也考察过党家村，他们的评价是：党家村是东方人类古代传统居住村寨的活化石。文字里的党家村，使我激奋之情顿生；同时，从内心里也责备自己的孤陋寡闻。

党家村，位于韩城东北9公里处西庄镇。当你的思绪还沉浸在太史公司马迁对中国历史的伟大贡献和伟大人格精神的历史时空时，你已经到了党家村。远远看过去，错落有致的建筑，处在一个东西走向的葫芦状的沟谷中，在秋风的吹拂下如同流动的音符，这是我在进入沟谷前于高处俯瞰时，对党家村建筑的宏观感觉。之后的行踪，就伴随着导游了。

党家村，顾名思义，就是以党姓人为主的聚住村落。起初，是党姓人在这里选址生存，时间在元朝后期。明朝以后，党姓人已在这里经商发迹。不久，隔黄河相望的山西万荣贾姓商人也来到党家村，并入赘为党家的女婿。从此，党、贾两姓联姻，生意远达三江，有日进斗金之财，成为巨商富族。明代，资本主义萌芽已经产生，党、贾两姓商家并起，与这个时代是一体的。党家村的商人不是坐地为贾，已经是异地火爆，他们看到了外面更精彩的世界，在捕捉更大的商机。他们在扩大自己庄园的同时，已经在用商人的眼光看待当时的世界，随之便有了他们与外界往来流通的“银票”。这种东西的产生，意味着党家村的商人已融入当时中国的商海。

有了很多的钱之后，党家村的人在大兴土木、建造宅院的同时，便向文化靠拢，“儒商”便成了他们追求的新目标。读书成风，科举为荣，仅明、清两代，党家村考取进士、举人者5人，秀才44人。小小的村落，能走出如此多的文化人，在中国北方历来尚武的风气下，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或许，“史圣”司马迁的学识、精神和人格在感染着党家村的人。而今，仍耸立在村东南的七级六角形、高37.5米的楼阁式砖塔——文星塔，既是党家村人祈求文运兴盛的象征，更是党家村人文星高照的标志。文化人多了，尤其是高层文化人的出现，更为党家村的文化建筑带来了格局上的提升。

当然，游人们观览党家村，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就是最直观的文化遗产。这些古建筑，已将党家村人的社会心态、文化积淀和外部世界的影响等多元文化融合在一起了。党家村，成了一个小社会的缩影。

要感悟它，还得从起始来看。

现在看上去的党家村沟谷地，占地面积16.5公顷，空间并不是很大。但党家村的先祖们选准这里为宅地，还是有他们的说法的。这里北屏原地，南临泌水，避风向阳。古人选择城址，水是至关重要的。水，可使山活起来，可使人秀起来。选址好，有利于村落布局，整个村子由20多条巷道纵横贯通，主次分明，曲直有序，如同城市的街道布局，就连同下水，也是考虑得很周到的。就是在这样一个空间内，现存完好的明清四合院125处。每院的布局呈长方形，由门厅、左右厢房、门房围成。每处四合院的整体含意是：厅房为头，厢房为双臂，门房为足，暗含人体的喻意。厅房高而宽敞，前檐多为歇檐，建筑艺术多体现在这歇檐上。

游人行进在或为条石或为卵石墁铺的路基上，原本就感觉到一种不同于别处的“古代气息”来，若再抬头仰望一个个四合院所特有的“走马门楼”，那些千姿百态的高大门楼，建筑与装饰极为讲究，造型独特的艺术品会使你在赞叹之余目不暇接：那些或木雕、或石雕、或砖雕的雕刻艺术品，会把你带进中国传统建筑艺术的殿堂。门楼外的上马石、拴马桩、拴马环依旧，尤其是那雕造考究的上马石，会使人感到仿佛主人刚乘马而去。还有那庄严的祠堂、雕刻精美的节孝碑。照壁，是四合院特有的景观，中间多为象征富贵、长寿、安乐的砖雕字画。引人注目的便是门额上的题字，或木雕或砖雕，都显得十分古朴和潇洒：有功名的题功名，无功名者也是吉祥幸福的内容，它不仅是书法艺术的展示，也是宅主地位的象征，更是宅主文化修养与精神追求的体现——这一切，无不在向游人们诉说着党家村昔日的兴盛与辉煌；这一切，所显示的古朴典雅，所透视着扑面而来的文化气息的党家村，保存和再现了明清以来西北历史悠久的古民居文化的精华。

每个独立的四合院，是党家村这个小社会的组成部分。整个党家村更是一个社会整体，村中有祠堂、私塾、节孝碑、看家楼、暗道、哨公等公共设施，还有象征文化兴盛的宝塔（文星塔）。走进村里的石头街巷，如同走进古代社会，建筑高大气魄，设计合理，自西向东，由南往北，自成体系。安全保卫思路也独到，在村子中部地段建有数层楼高的瞭望台，如同现代的瞭望岗楼，负责全村寨的安全保卫；寨内两边都有入口，夜晚有人专门负责关闭，外人不得入内。更妙的是，在村寨的东北高地还修筑有防御性堡垒建筑——泌阳堡，属武装性的。若遇到匪患，居住在村寨的党、贾两家人即移入堡垒。多少年过去了，泌阳堡完好无损，游人可通过暗道进入堡寨，暗道是砖石修砌，暗道本身可驻兵防守。通过暗道进入原上，除暗道一面为绝壁外，原上三面都筑有城墙和掩体，还建有炮楼式的工事。

当然，党家村的建筑特点，也体现了当时封闭的思想意识，即四合院的二层小楼，在临街的一面只开有窗户。导游说：凡村子里有重大活动，诸如办喜事或年节社火时，住在二楼的大闺女下不了楼，就推开后窗向下观望，实际是绣花楼。别看是窗户，建筑工艺同样精细，也是党家村建筑的另一种风格。

党家村的民俗遗存，不仅是这里保存完好的建筑群落，而且还有精细的文化遗物，早已有了开放旅游意识的党家村人，把这些最能代表党家村历史的遗物收集在一起，辟成民俗博物馆的形式，让游人在游览了宏观上的建筑群落之后，再欣赏已近乎绝迹的文化遗存：明、清以来的各种桌椅、日用器物、书画、穿戴用的装饰性衣物等，尤其是党、贾两家当年经商过程中流通的银票、各类文字记载等，这些都弥足珍贵。

游毕党家村，你会感觉到：党家村那古老的石砌街道，耸立在街道两侧的各具形态的大门楼，挺拔的文星塔、城墙、泌阳堡、看家楼……还在牵着你向往的心。同时，一个明清社会的影子——党家村村寨布局和整个防御体系，也会使游人感叹历史如同大江东流去般的无奈。

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韩城地方史料中说的：韩城是个“小北京”，党家村是个“小韩城”的说法。一个明清时期社会的影子——党家村，就这样呈现在现代人的面前，就这样牵着一个个游客的心。

200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