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自成初受官刑 米脂县先罹杀运

话说县差奉命来请李闯入衙，众人问他何事？差人答道：“只因新任闫太爷革了刑房，众人房科保荐李大哥上去，说大哥办事能干，太爷听信，专等你当堂一见，就顶刑房差事。”众友一齐欢喜，劝他速去。李闯大喜，信以为真，跟差人来见知县。知县闫法见李闯跪下叩头，就问：“你是驿书李闯么？”答道：“小人就是李闯。”闫爷把案一拍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本县未上任之先，访得你结党窝赃，包娼揽讼。你为公门中人，为知法犯法事，扰害地方。”即抛签叫推下重打四十。李闯被打四十大板，哀声不止。鲜血淋漓。闫爷吩咐收监，再发火签严拿余党。

李闯在监受苦，举目无亲，幸得聘妻周二姐胞兄周超混名满天星，携酒肉探监。一见李闯，问道：“妹夫，此事因何而起？”李闯流泪道：“舅兄，我时运不通，遇了这个瘟官无故拿我。我有出监之日，誓杀这个瘟官报仇。”周超劝他忍气，调养杖疮，随进酒肉解闷。二人一边饮酒，一边大骂瘟官，惊动一个牢头出来。此人叫做王千子，混名一丈青。原犯了血案，收监多年，今听见新犯有酒饮，进入房来满面笑容道：“你两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何不大家反监出去，杀他个落花流水，岂不胜似在此受罪。”李闯拉他饮酒，便道：“王大哥，你若肯拔刀相助，合伙反监，感恩不浅。”王千子道：“你要反监，必通知外面朋友，约定日期，里应外合，算妥方好动手。”李闯道：“我朋友甚多，写信出去知会他们，必成大事。”王千子即取纸墨笔砚，交李闯写了一封书信，即时吩咐周超，先送与老回回观看，然后请齐八友，来商议计策。那八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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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们“八月十五日起更时分，暗带兵器，埋伏县衙左右，专听衙中响动，一齐下手。但现今隔中秋还有半个多月，目下瘟官严拿余党，叫他们暂时散去远避，到期再来，免至张扬滋事。舅兄可设法暗运兵器到来，届期料我棒疮痊愈，可以协力反监。舅兄千祈依计而行，不可有误。”周超一一应承，收拾酒器，辞别出去，依计行事。

此时米脂县内匪徒四散，太平无事。一到中秋佳节，家家赏月，处处弦歌。衙门中，不独太爷在花园与师父赋诗饮酒，即在监里当差的人，亦酌酒猜拳痛饮。饮至初更时候，王千子见禁子们个个醉睡，忙至监门扭了锁，先放出李闯，再放出众囚犯，分给兵器。李闯等一齐发喊动手，把那些禁子狱卒尽行杀了。又率众囚犯杀出，刚遇周超、孙昂，同八友从外面大声杀入，合在一处，同奔库房，即杀库卒，把库银抢尽，杀入内宅来。李闯大叫：“兄弟们，先拿住闫知县与我报仇。”众人答应一声，拥入后堂。逢人便杀。杀到花园，把一个师父一刀两段。看看不是闫知县，又四处搜寻。寻至酒席桌下，搜出一个仆人。李闯问他太爷到那里去了。答道：“太爷闻声，跳墙逃走了。乞饶小人性命。”李闯把他一刀杀了，统众人奔入寝室。幸得闫知县家眷未来，免遭毒手。众贼打开箱子，把这个穷官的十几件衣服，几吊铜钱，十多两银子，搜得净尽。忽闻人马喊杀进来，众贼大惊杀出。刚刚走到丹墀，原来遇着典史，带领一班弓兵，入衙捉贼。贼子逞凶拚命，那些弓兵，怎敌得过，一个个同典史尽节捐躯。贼众杀出县衙，来至十字街，分兵把守城门，分路打劫人家。城厢内外，被他奸淫妇女，抢劫金银，把个米脂县，搅得倒海翻江。

闹到天明，又在县衙聚会。抢得金银衣物堆积如山。李闯心中畅快，想趁此好时候，与周二姐完婚，将此意对孙昂说知。孙昂通知周超，周超甚喜，立刻先到家中对妻说知。即刻花轿到门，叫妻打发妹子上轿。一派鼓乐，送入县堂。李闯簪花挂红，与新人共拜天地，同入洞房，一夜欢娱，成了百年好事。次早李闯出堂，备办喜筵，与众兄弟欢饮，撇下周二姐。周二姐年少贪淫，嫁着这个好色健男，遂了平生之愿，只虑豪华之人，未免有纳妾夺爱之患。正在这里思量，忽听外面妇哭儿啼，人声嘈杂，正欲差人查问，忽见李闯携着两个童男少女，笑嘻嘻走入后堂，叫声“贤妻，你好造化，有这美婢俊妾使唤了。”周二姐问其来历。李闯道：“你问这两个童男少女，便知详细。我要与众兄弟有事商议，不得奉陪了。”说完复抽身出去。周二姐见幼童年约八九岁，美如冠玉。少女年约十五六岁，貌比鲜花，两人啼哭不止。周二姐用好言抚慰，细问因由。正是：要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