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于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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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儿童公园

当我每天沿着山区公路行驶欣赏奥斯陆峡湾的风景时,都会穿过一个悬挂在带锁链的篱笆上的小标识,上面写着“Blakstad”(儿童公园)。我知道,Blakstad是我们居住的一个叫“阿斯克尔市”的别名,从奥斯陆东部开车只要很短的行程就可以到达。我很快就理解了“barnepark”的意义。

篱笆后面是厚厚的雪堆,雪堆上面是玩耍嬉戏的孩子们。在新的家乡一月初阴沉晦暗的天气里,他们是我见过的唯一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这儿玩耍,而且一玩就是一整天,据我估算,至少是一周五天的时间都在这儿。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小兄弟上幼儿园时,奥地利的萨尔斯堡是一个四季如春无忧无虑的城市,蝴蝶翩翩飞舞,雏菊摇曳生姿。与之不同的是,儿童公园像是一个被大雪和黑冰覆盖的劳动营,完全看不到无忧无虑的人们、翩翩飞舞的蝴蝶或是欣然怒放的花朵。这种类型的儿童公园是另一种情形,而这种情形让我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凉。

在暴风雪天气或在蓝灰色的天空下,成群穿着红蓝绿各色衣服的孩子在公园里打雪仗和滑冰梯,就像是在玩没有弹球机的弹球游戏,只是白晃晃的雪球在胡乱反弹。要不然他们就长时间蹲在道路上,裹在羽绒服里的手臂微微支撑着地面。我的目光突然定住了。无论看起来是否像北极一样寒冷,我想,我们的孩子也应该加入其中。我们的两个孩子需要多在雪地里奔跑以增强血液循环,也需要大量的冷空气让他们充满活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和我一样,需要学会挪威语。唯一的方法就是沉浸在这种语言氛围之中,哪怕这意味着要冒冒失失地闯入雪地里。

我深知这一点。但比起零下的温度,这个想法更使我感到浑身僵硬、无比恐惧。

我在挪威写的第一本日记部分内容如下:

好吧。我已经能够泰然自若地看待这个国家,包括它的语言、严寒和黑暗。也许我已经失去了探险的精神,也许我只是累了。这难道就是我们生活的结局吗?我的积极性和动力去了哪里?真矛盾啊。时间充裕,地域广阔,探索无尽,我却在此时陷入了困境。我看到很多描述,似乎都表达了这种矛盾。这个女人回想起所发生的地理或语言的变化,说道:“就是在这儿,我脱离了有意义的生活网,进入了无足轻重的混乱之中。”是的,就是这样。

我也处于这种状态,但对我来说,这是举足轻重而非无足轻重的混乱。持续的降雪、持久的黑暗和突然跳闸断电,专业性的现场戏剧表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想到要让小家伙们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只身前往“山魔王的宫殿”,必须艰难地用挪威语进行潜在的协商、走出家门进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呼啸的狂风之中、穿保暖衣、戴滑雪面罩的所有情景,如果我足够坦诚的话,我会承认我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而然地拿出了Barney①。是的,Barney就是那个紫色的小恐龙,里面是大量的影像资料。它们是在我们即将渡海去北方之际,家乡小镇社区里的朋友送给我们的离别礼物。

尽管那时我不是Barney的忠实粉丝,朋友们的体贴依然让我很感动。

而现在,我们处于过冬避寒的生活模式,Barney看起来实在是棒极了。

紫色的恐龙叔叔Barney在真正的儿童公园玩耍。我并没有自怨自艾,相反地,在观看Barney的同时,我仍然坚持看半小时的“儿童”卫视,每天从早晨五点半到六点播放,从挪威的一方面讲到另一方面。

“Barney!”我尖叫道,“是Barney!噢……宝贝儿们,我们围坐在一起看吧!难道听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我们的确围坐在一起观看节目,直到看了18秒后,帕克和克莱尔发现我所谓的“barney”并非“班尼”,而是“bar-nah”(巴纳),也没有紫色后脚掌的小恐龙或任何史前的画面。这完全只是关于挪威旧世界的描述。这档节目如此文雅、动作缓慢、声音清晰、亲切悦耳,以至于罗宾斯先生看起来几乎像霍华德·斯特恩②一样温和,有一种令人安定的温和感。

温和的言语不能被打断,因为这两个节目是我在新泽西收费公路上行驶时所能享受到的唯一乐趣。“Barne TV”在一段时间内只播放几分钟的节目,其运营主要依靠Fruit Gushers③、Capri-suns④、Nerds⑤等公BBC出品的儿童电视连续剧《班尼》,内容是孩子们在恐龙叔叔Barney的带领下,以唱歌跳舞的方式来学习。

司的赞助广告。广告极具冲击力,硬生生地阻断了当前的节目。即便如此,想戒掉电视剧瘾也需要慢慢来。

然而,对于孩子们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已经开始在窗边徘徊,向外张望着,看着我们的邻居穿过街道。

“我们为什么不出去和她说说话呢?”帕克问道,他盘腿坐在置于落地窗旁地板上的小车内,正啜饮着一杯可可。我们的邻居,大约30岁的样子,金发碧眼、扎着个小马尾、穿着粉色的雪地靴,正在铲雪。

身上穿着一件和鞋子很搭的泳装。

“她看起来和善极了。”我四岁的儿子又说道。

“外面太冷了。”我告诫他。

“好吧。”克莱尔吹着口哨,舔着嘴角周围的可可泡沫说道。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的邻居活儿干得差不多了,要停下来休息。

“她真漂亮,”克莱尔感叹道,她正趴在我身边的地板旁,用手晃动着下巴,头歪向一边,“多么漂亮的粉色靴子。”

“嗯,”我含糊地答道,一边检查着我的(兰德尔的)大地色格子法兰绒的短夹克衫,确定那天早晨我是否正确地扣上了所有的纽扣。

“我们不能到她家里玩儿吗?”帕克从地板上站起来,乞求道。

“和那位漂亮的女士一起玩儿?”克莱尔满面笑容,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是个难题。我这个脸色苍白的家庭主妇,去接近像雪豹一样优雅的女士,用我含混不清的单音节词和她交流?

两个孩子恳求着我,试图说服我。我知道,宝贝们想要的只是正常的人际接触,而我却只希望能像里普·万·温克尔⑥一样睡个长觉,醒来时感觉自己可以更好地面对眼前的新世界。重新苏醒后,我会用一口流利圆滑的挪威语去问邻居的名字,向她借铲子,甚至借那双靴子,或者借那件泳衣。

“今天不行,孩子们。下一次吧,好吗?”

我把他们丢在那儿近一个小时。这些小偷窥者们趴在玻璃上,窗户上蒙上了水汽。而我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门外传来填充小恐龙玩具的歌声:“我爱你,你爱我,我们是快乐的一家。”我像没有裹毯子的婴儿般蜷缩在床垫上。感谢上帝,那本没有偏见的日记还可以聆听我的心声。那些空白未经书写的纸页是那么友好坦率,接受我所有关于真实困惑的冗长而枯燥的陈述。

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它们让我有在清晨起床穿衣的勇气。

帕克和克莱尔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精神萎靡,他们频繁的需求促使我起床,让我绷紧神经,激励着我继续前进。在他们面前,我可以很好地掩饰真实的感受。但我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我已经到了几乎麻木的程度。这与如何照管壁炉有关,我发现自己完全丧失了处理此类事物的能力。打个比方,我只是反复地使用一小块肌肉,而无法调动整个身体的力量,如同一根破损的杠杆,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也许这很简单,像思念以前的工作、老朋友、嗡嗡的交谈声以及美妙的歌声一样简单。但事实上,情况却复杂得多。我需要一种更振奋人心的表达来说服自己。天可怜见,他们只是孩子。他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必须留心他们是怎样适应新环境的……这样做的结果使我感觉自己的精力在逐渐枯竭,一种极度的空虚感蔓延全身。

我给约翰妮打了电话,在我们刚抵达挪威的那个星期,我在教堂遇到了她。她来自我们所在的桑维卡⑦的圣会。像教区中的其他人一样,她也成为了社会实践的一部分。在我们居住过的每个地方,教堂都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如今,教堂变成了一个恒温箱,变成了一个温暖明亮、有穹顶的地方。在那里,当我们颤抖着双腿向前探索、逐渐融入其中时,那些骨瘦如柴、沉闷的教徒们会检查我们的宗教知识。从加入教会那天起,我们就告诉圣会人员:“Ikke Engelsk,bare Norsk.”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不说英语,只说挪威语。”尽管我们的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的确,挪威语让我们无所适从。

约翰妮是地道的挪威人,这意味着她有足够的耐心教我学习挪威语。她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

每当她缓慢、镇静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我就会溜到地板上,因为这样我可以更集中精力应付接下来闲言絮语般的对话。

“嗨,约翰妮。”(停顿)我用手支撑着前额,在脑海中搜索着挪威语单词。“我是梅丽莎。”

(又是停顿)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约翰妮愉悦的嗓音传来,如同在纷乱的一天中呈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让我走出乏味的生活。

“挺好的……约翰妮,多谢你的关心。”

(停顿。接着,哦,对了!在脑海中存储的另一个短语蹦了出来。)

“你呢?约翰妮,今天一切都顺利吗?”

“还凑合吧,谢谢。孩子们呢?也都不错吧?”

类似的对话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期间,约翰妮仿佛拽着生硬拘谨的我穿越了挪威草原,我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话。除此之外,我们对彼此说得最多的短语就是“Jeg forstrikke.”(“我不懂。”)如果每次说“我不懂”这句话的时候,都能授予我一顶王冠的话,那我一定比挪威整个国家的人民都富有。

在类似的电话中,约翰妮向我展示了“儿童公园”这个世界。我了解到,儿童公园是一个国营的户外活动中心,向所有的当地居民开放,他们可以把孩子送到这儿待一上午、一下午或一整天。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发现,儿童公园在挪威社会中有着决定性的地位。

我还了解到,我们已经错失了最后五年的申请期限。因此,约翰妮建议我立即去附近的公园,请求让两个孩子到“dagbarn plasser”里。顾名思义,“Plasser”就是“地方”,“dagbarn”的字面含义是“日托儿童”。你可以请求公园的工作人员每天在业余时间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以应付突然出现的状况。约翰妮解释说,如果你得到了“日托儿童”的资格,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托管下去。“也可以更快地成为挪威人。”她说。

下面是另一则日记:

我已经31岁了,是一个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妈妈,除此之外,我在挪威已经待了三个星期,却越来越感到无话可说。这意味着我这个美国人正试图融入陌生的挪威环境之中。我所能做的就是竭力消除这种陌生感。语言最为关键。我不能长期使用“初来乍到”这个借口来开脱。从现在开始,这些日记都要用挪威语写。我想,如果要真正地掌握挪威语,哪怕内心的声音都要服从这种新语言的指挥。

以下是在我的第一本挪威语-英语双语字典的内封摘录的内容:

我没有时间沉浸在哑口无言的状态里。绝对,我一定要学会说挪威语。我不能把生活比喻成俳句,不能一直生活在虚幻之中。与此同时,在即将到来的教堂唱诗班的排演中,我还有开口锻炼的机会。一想到要穿连裤袜这件事,我就感到微微的紧张与兴奋。还有,我必须刮去腿毛,我需要一台割草机。

我知道,快满五岁的帕克和两岁半的克莱尔是快速掌握挪威语的最佳人选。虽然他们没有任何语言观念,但很容易被塑造成说挪威语的维京人。这个想法或许有点儿不靠谱,但我决定试试。在采纳约翰妮向儿童公园求助的建议之前,我首先要秘密考察一番。我将车停在儿童公园附近的山顶上,弓着身子躲在方向盘后偷偷观看。帕克和克莱尔则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坐在后座上互相读书给对方听。

处在这个位置,我发现3个穿着红色衣服娇小的身影(后来我才发现她们是女人),她们站在15~20人之间,看着孩子们在高高的雪堆上玩耍,伸出舌头追逐着雪花。除非有真正的麻烦出现,比如有冒冒失失的孩子把头卡在了雪堆里,四仰八叉摔倒而大声呼救,否则这些女人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偶尔跺跺脚,呼出一圈圈的白气。有时,她们会喝口保温杯里的水或在大腿上拍打着戴手套的手。这种无声电影重复了一个早上,太阳从未真正升高,为清澈的仲冬天气提供了一成不变的背景。

直到中午,当手摇铃铛的声音响起时,所有的儿童都聚集在一个狭小的木质营房,待上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他们又出来了。继续重复着上午的无声电影。后来我才了解到这就是儿童公园固定的生活模式,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仅仅看到冰滑道就让我感到无比窒息。有些孩子快速地、嗖地一下就滑下了铺满白冰的滑道,看起来像是精心布置的鱼雷从闪亮的大理石滚筒中投射出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直至今天我们依然称她“人肉子弹汉娜”)尤其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可能是三个女人中身材最娇小的一个。远远的,我只能分辨出她肉嘟嘟的脸颊,像装在食品箱中亮晶晶、红扑扑的苹果。她要么是无所畏惧,要么就是兴奋过了头儿。她沿着滑道,一圈又一圈地冲向手工堆砌的悬崖峭壁,如同弹弓上弹出的小卵石般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有时,她腹部着地,有时她仰卧在雪地上。

每当此时,她总是会气喘吁吁。看起来没有人会因为害怕受伤或可能引起的法律诉讼而畏缩不前,至少汉娜她们三个人不会。而我仅仅是在汽车的仪表板前观看她的动作,就已经开始战战兢兢了。

孩子们到处乱跑,因寒冷而冻成红色的鼻尖上黏着鼻涕,呼出的白气飘浮在头顶上空,像连环画中人物对白框旁的气泡一样。那个高个子红衣女人每隔半小时才高声提醒一声。

当他们喝饮料被呛到或在冻住的秋千上摇摆时,没有人冲过来做一些夸张的救助,或者为他们所遭遇的苦恼而感到抱歉。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人干预。有时,我隐约能听到那位高个子女士模糊的叫喊声,也许她是在重复规章条例,然后孩子们就退回到安全位置。

偶尔也会有人走过去分开争吵激烈的孩子们,嘴里喊着四个音节的词,这时混乱状态就会停止。

不,我的孩子不可能适应这种生活方式。

我一只手捂住张大的嘴,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形。与组织有序的游戏围栏相比,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农场,一想到这儿,我就瑟瑟发抖。

我想,我需要从整体上重新评估挪威的生活。

我曾跪在床旁边祈祷。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一切的话,我是用挪威语祈祷的。我听说上帝是位语言学家。所以,我很好奇,他会用什么语言来解答我的疑惑。跪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我用断断续续学了两年的挪威语向上帝祈祷,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坦诚和真实了。整个过程中,我都在大声地念着祷告语。

神圣的奥丁神⑧告诉我:上帝是赞成我的孩子们去“儿童公园”的。

我随即套上最好的牛仔裤,将裤脚塞进精心挑选的红色牛仔靴。

当年我穿着它们走在纽约街上时,立即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把我当做“来自犹他州的女孩儿”⑨。我特意挑选了一件皮质大衣在镜子中一边检查了我作为一名“外来新移民”的典型微笑,一边不停地练习着准备好的挪威语台词。我给所有的词汇都标注了音节,约翰妮在电话中指导了我的发音。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一手抱着一个裹起来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摇晃着走下雪地中的滑坡,向儿童公园出发。

终于,我和两个孩子抵达了儿童公园。泥浆飞溅,我的臀部擦伤了,走起路来还有些一瘸一拐。预约的时间是中午,我知道那时正是儿童公园的午餐时间,这是恳求得到“日托儿童”资格的最佳时机。

我重重地敲击了几下木门,一个身材高挑、肤色浅黑的女人为我开了门。她明显泛红的颧骨处显现出大大的、欢迎的微笑。在她身后,我看到简朴但舒适的内部环境,里面有一张野餐餐桌,桌前围满了面颊红润的孩子,其中的大部分孩子都踮着脚尖,俯身去拿捆成小捆的东西,我想那一定是他们的袋装午餐。此时,他们都静静地凝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处在新环境中,克莱尔显得十分害羞,紧紧依靠着我,拼命地握住我纤细的手指,我觉得它们几乎要被折断了。此时的我也很紧张,感觉双脚因为疼痛而散发着灼热,臀部又痛又潮湿,我在脑海中搜索着要说的第一句话。这时,我曾多年作为演员的感觉开始生效,推着我上台,克服怯场。

那个红衣女人等待着,微笑着。

我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舔了舔冻僵的嘴唇,但他们仍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我向前迈了一步。

我动了动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你们好,很抱歉前来打扰。我们是美国人。我们就住在附近。我们都冻僵了。你们这儿可以‘日托儿童’吗?”

那个高个子女人——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布里特,用挪威语缓慢清晰地说道:“进来呀!”用手势示意我立刻进去,同时,我们也进入了一段稳定又温暖的谈话当中。谈话过程中,我也许说了不止17次“我不明白”,但这似乎并没有妨碍布里特,她只是轻轻顺着语言僵硬的我继续说下去。

在谈话进行的时候,那两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后来我知道她们是伊娃姑妈和安娜姑妈)邀请帕克和克莱尔坐在那边的长凳上,与其他孩子一起唱儿歌。两个孩子微笑着,又有点儿被分离的恐惧和焦虑,有意识地盯着我们这边。但这也只维持了不到3分钟的时间。

我冻僵的双手开始融化,手心疯狂地痒了起来。我观察到两个小宝贝不知不觉地混入了其他孩子所在的长凳上。克莱尔的脸颊上晕染着覆盆子般的红晕,在帕克用力拉扯着薄薄的美国涤纶童帽之后,他的刘海笨拙地纠缠在一起。

当我看到克莱尔与年纪相仿的女孩们拥坐在一起时,感觉身体的某一处被点燃了,充满了温暖。第一个女孩子就坐在克莱尔旁边,悄悄地把手放在克莱尔的大腿上,面带微笑地正对着她窃窃私语着什么。

当然,克莱尔根本听不懂,但克莱尔侧向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的眼睛里戒备的冰霜已经慢慢消融了,因为我的脸颊放松了下来。但我的手指依然很僵硬。实际上,我从未成功地将血液传送到手指上去。然而,我仍然成功地用北欧字母签订了合约,合约允许我的两个孩子明早就可以进行“日托”管理。

①BBC 出品的儿童电视连续剧《班尼》,内容是孩子们在恐龙叔叔Barney 的带领下,以唱歌跳舞的方式来学习。

②美国脱口秀达人。

③简称为“Gushers”的糖果品牌,销售一种六边形的水果点心。

④卡普利酒。

⑤“雀巢”名下“威利旺卡糖果公司”生产销售的一种形状各异的涂层糖果。

⑥美国作家欧文作品中的人物。

⑦挪威的城镇,由阿克什胡斯郡负责管辖,位于该国东南部,距离首都奥斯陆约15公里,海拔高度12米,镇上有全北欧最大的购物中心。

⑧北欧神话中的神。

⑨爱德华时代的音乐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