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夸国的王后(1)
从前有一位国王死了，因为国王跟凡夫俗子一样，一口气上不来就容易死掉。
这位夸国的国王早该放弃尘世的生命，因为他生活得十分奢侈，令人痛心，而他的臣民离了他并没有丝毫的不便。
他的父亲本来留给他一间满满当当的国库，财宝充足。但这位刚刚死去的昏君把每一分钱都浪费在骄奢淫逸上了。然后他就搜刮民脂民膏，直到大多数人都变成了穷光蛋，而这强征来的钱又在更加骄奢淫逸的生活中化为乌有。接着，他卖掉了宫殿里所有的豪华旧家具、所有的金银餐具和小摆设、所有的华丽地毯和陈设品，连自己的王室服装都卖了，只留下一件脏兮兮的被虫蛀坏的貂皮长袍来裹住他的破衣烂衫。然后他又挥霍钱财更进一步地骄奢淫逸。
别问我骄奢淫逸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从别人那儿听说这是一种散尽钱财的绝佳途径。这个败家国王也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他将所有瑰丽的宝石从王冠上、从权杖顶端的圆球上抠下来卖掉，然后把钱花光。当然是花在骄奢淫逸上。终于，他的资财全都耗尽了。他不能卖掉王冠，因为除了国王，谁都没权利戴它。他也不能卖掉王宫，因为只有国王才有权利住在那里。
最后，他发现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一座空荡荡的宫殿，里面只有一张巨大的红木床架供他睡在上面，还有一张小凳供他坐在上面脱掉鞋子和虫蛀貂皮长袍。
他的处境一落千丈，竟然不得不向他的宰相偶尔借上一毛钱来买个火腿三明治。而宰相也没有多少钱。一个如此愚蠢地辅佐国王的人，自己的前程恐怕也保不住。
于是，国王再没什么盼头，就突然驾崩了，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来继承破败的王国、虫蛀的王袍和剥去宝石的王冠。
没人羡慕这个孩子，在他自己当上国王之前，几乎没人惦记他。之后，大家认为他是个挺重要的人物，于是以王国宰相为首的众多政客和食客召开了一次会议来决定能为他做些什么。
这帮人曾经在老国王有钱的时候帮助他骄奢淫逸，现在他们都受了穷，又不愿屈尊去干活。所以他们绞尽脑汁要想出一个计策，给小国王的金库里多储蓄些钱，好方便地从库里自取自用。
会议结束后，宰相来到正在庭院里玩陀螺的小国王跟前，说：
“陛下，我们已经想出一个办法来复兴你的王国，使它重现昔日的强盛和辉煌。”
“好吧，”国王无所谓地回答，“你们要怎么办呢？”
“要你娶一位非常有钱的女士，”宰相回答。
“要我娶妻！”国王大叫，“哎，我才只有十岁呀！”
“我知道；这令人遗憾。但是陛下会长大的，国事紧急，需要你娶一位妻子。”
“我不能娶一位母亲吗？”可怜的小国王问，他还是个婴儿时就失去了母亲。
“当然不行，”宰相断然否定，“娶母亲是非法的；娶妻子才是正当合法的。”
“你自己不能娶她吗？”国王问，同时用陀螺瞄准宰相的脚趾，哈哈笑着看他跳起来躲开。
“让我来解释，”宰相说，“在这个世界上，你没有一分钱，但是你有一个王国。很多有钱的女人会乐意用她们的财富来换取一顶王后的冠冕——哪怕国王只是个小孩。所以我们决定发布招妻告示，出价最高的那个人将会成为夸国的王后。”
“如果我必须娶妻的话，”国王想了一会儿说，“我宁愿娶军械士的女儿妮娜。”
“她太穷了，”宰相回答。
“她的牙齿是珍珠，她的眼睛是紫晶，她的头发是金子，”小国王振振有辞。
“说得对，陛下。可你想想你妻子的财富必须得到使用。当你拔掉她的珍珠牙齿，抠去她的紫晶眼睛，剃光她的金子头发之后，妮娜会变成什么样呢？”
男孩浑身颤抖。
“你们看着办吧，”他绝望地说，“只是要尽量选一位长得秀气、跟我玩得来的女士。”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宰相回答，然后就去邻近各国到处发布为夸国的少年国王招妻的告示。
申请者多极了，她们都想获得嫁给小国王的特权，宰相等人便决定将国王拍卖，好让王国获得尽可能多的钱。于是，在指定的日子，众女士都聚集到王宫，她们来自邻近各国——比尔空、毛格拉、章库姆，甚至遥远的马克维共和国。
宰相一大早来到王宫给国王洗脸梳头，然后在那顶王冠里垫上旧报纸，让它足够小，以便适合国王的脑袋。这是一顶令人惨不忍睹的王冠，上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是以前镶嵌宝石的地方；它一直被人忽视、蹂躏，以致遍体鳞伤、暗淡无光。然而，正如宰相所说，它毕竟是国王的王冠，国王在隆重的拍卖仪式上戴上它是十分得体的。
像所有男孩一样——无论他们是国王还是贫民——小国王把他仅有的一套衣服弄得又破又脏简直穿不出去；他也没钱买新衣服。于是，宰相把旧貂皮长袍围在国王身上，让他坐在空荡荡的接见室中间的那张凳子上。
立在他周围的是王国里所有的朝臣、政客和食客，由那些太骄傲或太懒惰而不愿干活为生的人组成。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数量极多，阵容庞大，很撑场面。
这时接见室的门被打开，渴望成为夸国王后的有钱女士列队进来了。国王满怀忧虑地望着她们，认定她们个个都老得足以当他奶奶，而且丑得足以吓走王室玉米地的乌鸦。之后，他就对她们失去了兴趣。
但是这些富婆根本没理睬坐在凳子上的可怜的小国王。她们立刻聚拢到担任拍卖师的宰相身边。
“你们愿意出多少钱来买夸国王后的王冠？”宰相扯着嗓子问。
“王冠在哪儿？”一位急性子的老太太问，她刚刚埋葬了她的第九个丈夫，现在身价好几百万。
“目前还没有王冠，”宰相解释道，“但是谁出价最高，谁就有权戴王冠，到时候她可以买一顶。”
“噢，”急性子的老太太说，“明白了。”她接着补了一句：“我出价十四块。”
“一万四！”一位相貌狰狞的女人大叫，她又高又瘦，皮肤上全是褶子——“就像霜打了的蔫苹果，”国王心想。
现在出价变得迅速而激烈，当数额攀升至数百万时，那些为贫穷所困的朝臣个个面露喜色。
“他终归能给咱们带来一笔巨额财富，”一位朝臣向他的同僚耳语，“然后咱们就快快乐乐地帮他花掉。”
国王开始担心。所有看上去心地善良或和蔼可亲的女人都因缺钱而停止了出价，而那个布满皱纹的瘦长老太婆却似乎铁了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王冠，还有随之而来的小丈夫。这个老怪物最后变得过于兴奋，头上的假发都歪了，假牙也一个劲儿地往外出溜，把小国王吓得够呛；可她就是不罢休。
最后宰相终止拍卖，喊着说：
“卖给玛丽·安·布罗津斯基·德拉波尔卡，成交价三百九十万六百二十四元零十六分！”这个面目狰狞的老太婆当场付现钱，由此证明这是一则神话。
国王一想到他必须娶这个丑恶的老怪物就心烦意乱，开始嚎啕大哭。于是，女人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而宰相责备她不该在公共场合惩罚她的未婚夫，对她说：
“你们还没结婚。等到明天婚礼举行之后再打不迟。结了婚，你随便怎么虐待他都行。但是现在，我们希望民众认为这是一场爱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