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纳祖拉”号与冠军队伍的组建
爱德·普萨提斯在两个月大时就开始航海了,他对这项运动的热情自然不逊于他的父亲。在6岁时,他将父亲视作“霍巴特帆船赛的英雄”,他完全被这项赛事迷住了,会通过广播和电视实时追踪比赛的情况。
从一开始,爱德就梦想着参加一场真正的悉尼至霍巴特帆船赛,但他的父亲严禁其在18岁前这样做。爱德的大哥查尔斯在18岁时被父亲带去参赛,然后是爱德,最后是他的弟弟亚瑟。比尔非常谨慎,从不会让3个儿子同时出海比赛。
按照比尔的会计思维,若让儿子们一起出海,他害怕一次事故会让他家破人亡。他对离岸帆船赛选手可能遭遇的风险太了解了。他可以碰运气,但要将风险降到最低:“情况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但你必须努力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心怀希望。”就像一个好会计一样,比尔不会冒险。
1979年,爱德终于能参加霍巴特帆船赛了,和他的父亲一起在不沉之船“美尔丹”号上航行。他的处女赛非常惊险。爱德以前就听说过巴斯海峡的恐怖故事,也知道比赛会非常艰辛。他的确非常激动,但也担心自己是否能胜任船员的职责。
在父亲这位“霍巴特帆船赛英雄”的帮助下,爱德接受了这次挑战。在比赛结束时,他得意扬扬地走进霍巴特海关。那里的墙壁上挂满了航海名人的照片——那些参加悉尼至霍巴特帆船赛并获胜的选手,他倍受激励。爱德已经从一名杰出的海员身上学到了经验,今后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了。
等到再长大一些,爱德在很多有名的帆船上从事过船员工作,由此获得了经验和自信。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这项运动的了解已经可以和很多船主不相上下了,是时候自己干了。
1988年,爱德买下了自己的第一艘船“变色龙”号。这艘船太轻,不能参加离岸赛,不过可以参与悉尼港冬季举行的一系列赛事中。在这个过程中,爱德华开始磨炼自己的驾船风格。他疯狂地减少船的重量,甚至拿掉了船舱地板。他那斯巴达式的行事作风产生了效果:爱德和他的船员在自己的组别中实现了反超,取得了胜利。
爱德渴望获得一艘更有竞争实力的船,一艘能够参加重量级离岸赛事——霍巴特帆船赛的赛船。在精心挑选后,他寻获了30英尺长的“纳祖拉”号(Nuzulu),并与人称“米克斯”的迈克尔·贝恩思科(Michael Bencsik),以及另一名水手彼得·沃德(Peter Ward)一同买下了这艘船。“米克斯”擅长归整的长处正好适合理顺赛船驾驶舱里杂乱的绳索。他们离冠军队伍又近了一步。
漫步者的诞生
从外观上看,“纳祖拉”号就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船身的主色调为红色和黑色,船的侧面画的是醒目的南非长矛。颇具传奇色彩的祖鲁国王萨迦发明了这种矛,在南非部族战争中具有革命性的意义。这正是爱德·普萨提斯和他船员们的完美象征。加上倾斜的主桅,整艘船看上去速度就很快。在今后的5年中,它将证明自己的确不辱使命。
要参加霍巴特帆船赛,爱德还需要一名领航员。一位在游艇俱乐部公告板上贴出启事的求职者引起了他的注意。鲍勃·托马斯(Bob Thomas)曾担任商船船长,拥有船长执照。重要的是,他本人也参加过两次霍巴特帆船赛,此外,鲍勃还拥有另一项优势,使其能够从众多候选水手中脱颖而出。
当爱德获悉鲍勃39岁还能参加英式橄榄球比赛时,他就打定了主意。鲍勃在橄榄球比赛中打前排位置。前排的队员通常被看作行动迟缓、没有技巧、脾气糟糕的选手,时常会成为橄榄球比赛中的笑柄,但是没人能质疑前排队员的强壮。在爱德看来,头脑和强健的体魄同样重要。
鲍勃加入了这支队伍,并被爱德那种精心筹备的作风所折服。他们环绕悉尼港训练了两周,开始了往返伯德岛(Bird Island)的拉练。虽然到伯德岛往返只有90海里,但这段旅程给予团队宝贵的夜间航行经验。
在黑夜中航行与白天航行完全是两回事,而爱德希望这种差异能成为他们团队的优势。有限的视野、疲劳以及对船只的陌生让夜晚航行更加困难。一支在白天领先的队伍在夜晚则有可能踟蹰不前。爱德和他的队员不停训练,直到完全熟悉了“纳祖拉”号船上的每个部位。哪怕是漆黑一片,他们操纵起船帆、设备、索具和舱门来,也能和白天一样。
再加上对细节不断的关注,船员们适应各种情况的本事开始演变为团队的一种核心能力。此外,还有另外一种重要的特质将他们与别的队伍区分开来:拒绝明星船员。
虽然爱德有很多机会引进出色的船员,但他不会因为要迎合一个带着明星名头的水手,而抛弃其他队员。这种策略能让队员彼此间了解入微。他们知道别人的长处以及弱点。在8年之后,这种了解就发挥了作用。更重要的是,这一点对他们的幸存来说至关重要。
“纳祖拉”号团队的无间合作仰仗三大因素。首先,船员们具备团队体育项目的经验,尤其是英式橄榄球,这样队员们能快速熟络起来。船员中大部分人是前排队员——由强壮的运动员转型为水手——这是他们团队合作的一个基础。
其次,“拒绝明星船员”的政策强化了船员间的联系。只要竭尽全力,始终有所贡献,队员们在船上的位置就有保障。这里没有达尔文式的优胜劣汰,但前提是每个成员都能各司其职,对团队有所贡献。个人也许不是航海明星,但加在一起却可以形成一个明星船员团队。
第三,团队里有爱德·普萨提斯的存在。爱德是船长,是经验丰富的船员,同时也是团队的领导者。他会发脾气,可能在紧急情况下非常激动,以至于忘记了队员的名字,但爱德这位船长熟知团队的能力,他从一开始就努力打造一支团结的队伍。另外,虽然领导权归爱德,但他既是队员也是教练,会接受最困难的工作。他从不要求别人去做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1990年,团队首次出征霍巴特帆船赛。比赛时的天气与以往没有什么两样,但结果却出乎所有船员的意料。鲍勃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队伍在小组中获得了第三,他开始只盼着自己能在排行前20的船上做个临时队员。“纳祖拉”号在整个比赛队伍中排行第15,击败了许多更具优势的对手。鲍勃非常激动。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支队伍未来将获得的成就会远远超过他最大胆的梦想。
3个月后,“纳祖拉”号再次参赛,这次是澳大利亚另一项经典的赛事,穆卢拉巴帆船赛(Mooloolaba Race)。比赛同样在悉尼开始,赛船会沿着澳大利亚东海岸航行,终点是穆卢拉巴。穆卢拉巴在土语中是“黑水蛇”的意思。虽然这不是霍巴特帆船赛,但不管怎么说,长达469海里(868千米)的赛程还是具有一定挑战的。
“纳祖拉”号遭遇了同型船“彭伯顿三世”号的全力挑战。在度过了难熬的比赛的第一夜后,两艘船间的差距还不到1海里。不过“纳祖拉”号率先冲过终点,获得了总冠军。这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要不是和“彭伯顿三世”号的船长及船员们喝得太晚,爱德本可以和彼得·沃德一同领取奖杯。人们最终在俱乐部门口的一棵椰子树下找到了熟睡的爱德。由于他缺席了颁奖典礼,团员们感到很遗憾。大家本来都期盼爱德发表一番妙趣横生的获奖感言的。
1994年,“纳祖拉”号又一次在穆卢拉巴帆船赛中获胜。虽然这个团队不是每次都能拿第一,不过一般排名都比较靠前。爱德和他的队员开始有了些许名气,这种接连的成功也给他们带来了自信。
事实证明,这支队伍不是只能在一类比赛中或某些固定赛况下取胜。他们开始接连参加所有主要的离岸赛事。其中一些比赛——像“远洋积分赛”(Blue Water Pointscore)和“短程海洋积分赛”(Short Ocean Pointscore)都是一些只有圈内人才知道的赛事,对其他人来说几乎闻所未闻。在帆船圈中,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爱德是个有天赋的船长,而且他有一支天才队伍。
在1991年的悉尼至霍巴特帆船赛上,这个团队迎来了荣耀的一刻。船员们做对了所有事情,在让分赛上遥遥领先。在离终点还有100海里时,船员们似乎就可以品尝胜利的滋味了。他们只需要天气之神休伊的眷顾,哪怕速度非常慢也可以获胜,就算风停下来也无所谓。
在距离终点还有大约60海里处,风暴湾上的风渐渐停了。队员们首次尝到了冲线时被媒体和采访直升机包围的滋味。其他赛船上的船员向他们大声喝彩,队员们高兴极了。他们获得了自己小组的第一名,在总排行榜中位列第八。
接连的胜利让队伍感到不可战胜。不过等到第50届霍巴特帆船赛时,他们将迎来真正的考验。这场比赛会给他们带来最美妙的时刻,同时也将成为他们最大的灾难。
疯狗浪:挑战塑造团队
“纳祖拉”号在1994年迎来了自己的本色一刻。第50届霍巴特帆船赛的参赛船只数创下了纪录——总共有371艘赛船现身赛场。全球各地的船只都聚集到此地。为了这样一支数目庞大的船队能够顺利比赛,举办方不得不设立了两道起点线。
“纳祖拉”号属于参赛船只中身形最小的那一批,在庞大的船队中毫不起眼。这次比赛还有另外一个不利的地方,让分制在那一年进行了大幅修改,赛船的设计都需要按照新规格进行调整。这对“纳祖拉”号来说是颇具挑战的一次尝试。船员们当时或许有机会好好表现,但这次比赛却成了他们在“纳祖拉”号上角逐塔特萨尔杯的最后一次机会。真是意义重大的一年。
另外,还有其他变化发生。爱德的弟弟亚瑟刚从英国的工作脱身,在间隔很长一段时间后再次加入团队。亚瑟已经离开了4年,他不在船上的时候,队友们已经斩获了许多战果,这不免让他感到自己有点儿像个外人。虽然亚瑟有点菜鸟的感觉,但终归没有和团队核心成员失去联系。
多年前,爱德、亚瑟和米克斯曾一同在家附近的帕拉马塔河(Parramatta River)上航行,每次会在船上度过数小时。爱德爱掌舵,喊出指令,而亚瑟和米克斯大多数时间都只能扮演压舱物的角色,因为害怕弄湿身上而在一旁小声啜泣。在年幼的他们看来,这就是精简版的悉尼至霍巴特帆船赛。虽然说正式比赛要残酷得多,但这毕竟是一种准备。
和普萨提斯两兄弟在一起的还有爱德的姐夫,人称“乔诺”的约翰·维特菲尔德(John Whitfeld)。他在船上担任头桨手,这个不怎么出彩的职位也被称作“前锋”(Forward Hand)。正像字面上描述的那样,头桨手的位置在船的最前方,那里拍过来的浪又高又急。乔诺的这个岗位要保证船只在平稳改变航向,并负责整理船体前部的设备,确保它们正常工作——在大部分时间里,这个地方的绝大部分都会淹没在水下。
在航海比赛中,人们普遍认为头桨手的工作最艰苦。对头桨手的要求就如同对体操运动员或攀岩运动员一样:他们要具备平衡能力、力量、速度以及在压力下冷静思考的素质。除了这项工作本身的难度之外,在“纳祖拉”号上担任头桨手比在大船上更为艰苦。在小船上,头桨手经常会被埋入水下,而且会因为船身的颠簸东倒西歪。
赛船的头桨手都经过了精挑细选,乔诺就是其中最好的一个。除了机敏之外,他还特别能忍受疼痛。不管怎样,乔诺都能应对前方发生的情况,毫无怨言地坚持下去。在坚强的人中,他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乔诺头桨手的价值不容小觑,但他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往往在赛后才开始。他是官方的船员财务负责人,管理霍巴特帆船赛庆祝事宜相关的酒会基金。比起头桨手来,这份工作要轻松得多,也更有乐趣。
在一片白帆环绕的美景中,船员们非常激动,把船驶出了悉尼港。“纳祖拉”号开局不错,看起来沿着塔斯马尼亚海岸南下会非常轻松,像是会有一场愉快的比赛,但实际情况却事与愿违。
他们轻快地通过了巴斯海峡,这在船队中并不多见。“纳祖拉”号当时已驶过2/3赛程,处在小组中的领先位置。但在下午晚些时候,“纳祖拉”号遭遇了一条雪茄状的飑线。
入夜时分,为了适应不定的风向,船员们仍然需要经常调整船帆。风速加大时,他们就把船帆缩起来。船员可以通过船帆上的缩帆点往下拉主帆——主桅后面的大帆——从而有效地减小船帆的受风面积。若风力减弱,就得取出缩帆绳。一次又一次解开再系上,船员们不断地调整着风中摇曳的船帆。
“纳祖拉”号在靠近塔斯马尼亚岛北部时渐入佳境,处在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排名。当行至巴斯海峡最南端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叫作班克斯海峡的水域。该海峡以英国早期植物学家约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的名字命名,向来以危险著称,水手们有时会将该处的海况称为“混乱无比”。就在这时,形势急转直下。
“纳祖拉”号几乎是在浪尖上航行,主帆收起来两处。风刮得很猛——风速有40节,阵风速度更高。虽然风力惊人,但对霍巴特帆船赛来说,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不过为保险起见,船员们还是决定收起主帆,换上风暴用的三角帆。
风暴用的三角帆面积较小,适用于恶劣的天气环境下。虽然面积小,但在狂风中操纵它并不是件轻松的事。这项麻烦的任务需要搭上所有的人手才能完成。船舱里的亚瑟和米克斯也被叫出来帮忙。
就在他们换上雨天的装备前,亚瑟和米克斯听到爱德大叫了一声:“恶浪!”的确如此,潮水逆着西南风涌来,形成了一条“疯狗浪”。这种浪体型巨大,但尺寸还不是唯一的麻烦,它的形状才是最致命的地方。浪头直直升起20英尺高,上面泛着白花花的水沫。
在浪头还未拍到船身之前,船员们就感到船只被巨大的水流推动。在浪头压下来时,船舱里的亚瑟和米克斯听到了一阵撞击声。大浪从“纳祖拉”号侧面袭来,整条船倾向水面,就要倾覆——几乎完全反转过来。海水涌进舱门。主桅没入水中,设计用来保证船体直立的龙骨也指向了空中。
由于天气原因,正在掌舵的爱德还绑着安全索。但此时的安全索却缠在舵柄上,将船长拖向死亡。就要溺毙的爱德还在想,“纳祖拉”号是不是能自己翻过来。亚瑟和米克斯也被困在水中,跪在已经成为地板的船舱天花板上。亚瑟的脑子转个不停:接下来又会怎样?主桅要折了么?会不会再翻一圈?拜托一定要翻过来。他默默地祈祷着。
在甲板上,鲍勃和其他人一样陷在水中,但他像往常一样镇定。漂在水上的他估计,“纳祖拉”号大概倾斜了130度。他记起救生筏是放在驾驶舱里的,以防船只倾覆后拿不出来。然后鲍勃便开始梳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事情可能朝三个方向发展。第一,他们可能被翻转360度,船会进水沉没。第二,主桅可能被海水折断,然后出现同样的结果。第三,船帆有可能承压太大被撕破。要是这样,船只就可以自行恢复,直立起来。
几分钟后,“纳祖拉”号就像打了个寒站一样,选择了第三种情形,从水中站立起来。对船员们来说,这短短的几分钟就如同几个小时一般。虽然进了不少水,这艘船还是自己正了过来。海水顺着主桅哗哗地流向船舱,给所有人洗了个澡。
好在此前不断地缩帆、张帆减弱了凯夫拉材料的强度,大浪轻松地扯碎了船帆。要不是这样,主桅就会从根部折断。虽然理论上讲这样船只最终也能自行矫正,但需要花更长的时间。到那时船员就必须潜水寻找驾驶位上的救生筏,在海上等待救援。对比来看,失去船帆的代价要小得多。
船员们开始评估状况。亚瑟说倾覆时船舱内部看上去很有意思,这番冷笑话没有太大效果。鲍勃检查了驾驶舱里的救生筏,确保它们都在原地。之后他发现,用来砍断控帆索的刀子不见了。
那把刀一定是在“纳祖拉”号倾覆时,滑出了鞘,掉进了巴斯海峡深处。要是还得砍断各种系缆,就得用牙齿了——固定救生筏的绳结可是系得非常牢。痛定思痛,鲍勃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刀子放在救生筏箱子里面。
鲍勃发现船舱中一片狼藉。袋子散落得到处都是,导航台上的东西也都不见了。他那宝贵的六分仪(靠太阳和星星确定位置的仪器)也从盒子里跑了出来,无助地漂在甲板上。
赢取塔特萨尔杯的梦想俨然成了泡影。深深的失落感涌向每个船员的心头。他们知道,没有备用的主帆,根本没有希望赢得比赛。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过好在他们没有被沮丧困扰太长时间,而是慢慢从失望中走了出来。
亚瑟肯定感受到了这种心理上的转变。他此前曾两次退出霍巴特帆船赛,他不想再出现第三次这样的情况了。失去主帆现在成了一种挑战。他们怎么才能完成比赛?如果不想退出,要怎样做才能完成这第50届赛事?
没人想退出比赛,但必须有船帆才能为船只提供前进的动力。天气之神休伊向他们展露了笑脸,风向改变,可以使用球形帆了——这种帆可以在船前面像降落伞一样展开,拉着后面的“纳祖拉”号前进。那些在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超越他们的船只一艘艘地驶过去,但不管怎么说,“纳祖拉”号仍在前行。
这之后风向再次发生了变化,迎面刮来——直接吹在脸上。现在他们距离塔斯曼岛(Tasman Island)40海里,还剩110海里的航程。失去主帆的“纳祖拉”号显得格外无助,只能逆风呈“之”字形移动,但是收效甚微。船几乎没有移动;他们只能侧着船身向两边来回开。优势和积分都在丧失,队伍实际上是在向后航行。
完成比赛变得愈发困难。船员们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让船获得从后面来的推力。这在没有主帆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实现。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尝试了各种应急的手段,但是达不到动力学的要求,船前进的速度还不到半节。以这种速度,幸运的话可以在1月3号完成比赛,而现在是12月29号。队员们虽拥有决心和毅力,但要说能撑到那个时候肯定是天方夜谭。
船员们努力了数个小时,试验了他们能想到的各种方法,但没有一种起作用。亚瑟的固执惹恼了所有人。他提出一个接一个的想法,爱德挨个否定了。“不行,这行不通。不行,这不好。不,不,不。别想了。我们完蛋了。”在试验了无数次后他想到一个点子。此前从未有人想到,不过这个简单的方法居然真的奏效了。
船上有一面小帆,正下方有一排小眼。这些小孔是用来应对极端天气情况的。如果船帆被从帆轨中刮出来,船员们可以及时将其收紧,使其回归原位。亚瑟想到,这些小孔可以有另外一种用途:用穿过小孔的绳子和上面的绳结做填料,这面帆就可以塞进主桅上的帆轨里。虽然不怎么美观,但的确奏效。船又开始航行了,而且速度也加快了。虽然不足以赢得比赛,但也不至于中途退出比赛。
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每当航向改变时,风向也会发生变化。风总是从他们的正面吹来,就好像休伊在考验他们。亚瑟想,休伊一定在说,我要把你们塑造成典型。
亚瑟不会放弃,他没打算在这种考验中败下阵来。现在只要再坚持大概24小时就能完成比赛,他决心坚持到最后。“好吧,”他想,“是有船超过我们,但别管这些了。不要紧。只要能完成比赛就好。我们可以说我们完成了第50届霍巴特帆船赛。”
只是天公仍然不作美。风向不断变化,队员们的心情变得更加沮丧。队伍里开始出现放弃的苗头。船员们都在想:“要放弃比赛的话,12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到酒吧灌啤酒了。按照这种速度,恐怕还要开上3天,而且没有奖杯。我们不需要这样做。我们已经完成过其他比赛了,而且还会完成将来的比赛。为什么要找不自在呢?”
即使是爱德也不耐烦起来。他知道一条前往霍巴特的捷径——穿过斯科顿海峡(Schouten Passage),然后进入丹尼森运河(Denison Canal)。但走小路就意味着退出比赛。爱德转向鲍勃说:“你看,我已经受够了。我不能再忍受看着其他船超过我们了。我们马上就要掉到船队最后了,忘了比赛吧。”
站在一旁的米克斯听到了这番话。这是他第三次参加霍巴特帆船赛,前两次比赛都半途而废,他不打算再失败第三次。米克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说:“别想退出比赛。那样我绝不原谅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一定要完成比赛。如果成功了,这就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一次航程。”
米克斯这种坚定的决心唤醒了犹豫中的爱德。虽然接下来的航程很艰辛,但他们的确还在坚持。比赛的困难程度已经超出了运动的范围,已然是一种巨大的心理挑战。这支队伍已经习惯了在比赛中领先,而且从未用临时帆赢过比赛。看到自己被别的船接连超越,对士气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在德文特河上的冲刺阶段更是如此。
穿越巴斯海峡是一回事,在那里他们还有操作的空间。在狭窄的水域上控制行动不便的赛船,努力撞线又是另一回事了。到他们完成比赛时,已经有70多艘船抢先冲过了终点。5年来,“纳祖拉”号还是头一次在重大离岸赛事里被同型号的船击败。
尽管成绩不佳,霍巴特游艇俱乐部的主席还是携家人亲自迎接他们。其他的船员也为他们欢呼,因为他们知道“纳祖拉”号上的人取得了怎样一番成就。这本身就是胜利。虽然与赢得比赛无关,但这是一种确定了目标就不言弃的胜利。
对这支队伍来说,这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刻。虽然没能赢得比赛,但队员们收获了更重要的东西。他们齐心协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种凭借技术和有限资源完成比赛的经验,赋予船员们一种别样的自豪感。由此迸发出来的精神会使这帮人在今后受益匪浅——尤其是在将来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
赛后,队员们聚在一起小酌,开始仔细回顾、审视过去数天来比赛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这一切磨难之后,爱德开始感叹岁月不饶人。他半认真、半戏谑地说道:“对30多岁的人来说,干这一行有点老了。”鲍勃笑了。他比爱德大10岁,照这么说他已经老到不能和“纳祖拉”号一起参赛了。
没人和爱德争论——他们已经着手置备一艘更大、更有竞争力的赛船。不过,怎么样才能找到这种可以再度争夺塔特萨尔杯的船呢?他们的新挑战就是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