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具有伟大的信仰和道德责任

1748年10月29日于巴思

亲爱的儿子：

你步入人生大舞台的时间越临近，我对你成功的愿望就越迫切。“观众们”将根据你第一次亮相时的表现来判断你（对你的幼稚报以一定的宽容），这样的判断是决定性的，虽然多少可以有所调整，但总体而言是不会改变的。考虑到这些，我一直不停地在思索怎样才能有助于你人格的完善，我也在不断地检查自己的措施是否得力，你性格中一丁点的瑕疵或污点也会引起我真正的关注，因此现在我已无心考虑其他事情了。

我一直向你提及伟大的信仰和道德责任，因为我不能设想在这两者之外你愿意或者能够接受任何其他的指导，如果你的见解如此糟糕，就不配得到我的夸奖。我确信，哈特先生没有忽略这两点。此外，对于常识来说，两者的重要性是如此明显，评论家们只能（他们也经常这样做）使之更复杂而不是更清晰。因此，我的职责就是，凭我的经验向你提供一些你至今理所当然还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你的同龄人还处于一种自然的混沌状态，需要规劝和告诫。无论到哪里，他们都是缩手缩脚的。这种年轻人的迷茫不仅可以容忍，而且如果能将它保持在谨慎和礼貌的界限之内，还可使人高兴。这样的界限很难被年轻人自己发现，那就是一个有经验的朋友可以为他效力的、甚至挽救他的地方了。

欢迎你信心十足地进入公司，但尽力避免年轻人特有的轻佻。前者非常吸引人，而后者常常，尽管是无辜的，无情地触怒别人。告诉自己，在开口说话以前先了解公司同仁的性格和熟悉公司的背景资料。在所有的公司里，不称职的头头总是多于称职的头头，值得责难的人总是多于喜欢责难的人。因此，在你夸赞某些德行时不要吝啬美言，在某种程度上那是人人渴求的；而当你谴责某些不良行为时，哪怕你的指责只是一般而言，没有特指，但还是会有人对号入座，以为你出于私情，针对个人。这样的考虑已足以向你指出，不要疑神疑鬼或者吹毛求疵；也不要假设，一些事情可能是邪恶的，对你就一定是邪恶的。有良好教养的人会举止得体，不易招致卑鄙和邪恶的攻击。但是，如果碰巧一个轻浮的妇女或无礼的花花公子有什么不轨行为，我们与其回应它，倒不如装作不懂。

注意不要谈论自己或别人的私人问题。你的个人问题对别人是无聊乏味的，而他们的对你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这是一件敏感的事情，因为你很有可能会触到别人的痛处。不要相信似是而非的外表，真相可能（而且常常）与之正好相反。就像丈夫和妻子、父母和孩子以及一个人和他表面上的朋友之间常有的情形一样，一个人的如意算盘常常落空。

记住，大多数群体的幽默、智慧和笑话都具有地域性。它们在特殊的士壤里生长，但是经不起移植。每个公司都有不同的环境，有特殊的用语和行话，在特定的场合显得有智慧和有趣，在其他场合则显得平淡乏味，因而不值得（在其他场合）重复。没有什么比一个不吸引人或不被理解的笑话更让人出丑了，没有什么比期望大家喝彩却遇到莫名其妙的沉默更令人尴尬了。更糟的是，如果这个人还打算作解释，他将遭遇的尴尬和窘迫我们就可想而知了。关于重复方面，我建议你，千万注意不要在一家公司重复你从另一家公司听来的东西（这里我不是指笑话）。表面上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经过众口相传，有可能产生比你想像得严重得多的结果。除此之外，谈话时有一个普遍遵循的规则：一个人在谈话时可以有所保留，有所删减，尽管没有人命令他保守秘密。这样的转述必然备受质疑，弄得转述者自己很不舒服。

在许多大公司里你会发现，一些人通过含有贬义的称号来保持自己的身份。这是些我们称之为“本性善良的家伙”，或者在法语里叫做“善良的恶棍”。事实上，他们既没有才能也没有想像力，因为没有主见，所以乐意赞同公司里的任何事情，而且对最善良和最恶意、最明智和最拙劣的计划都同样欣然接受。而这恰恰是公司里大部分人采取的态度。我希望你在公司拥有高贵的职位，从而避免上述情形（你可能会推托，不过，我还是相信）。拥有并坚持你自己的观点和意志，但一定要用一种良好的幽默感、良好的举止和文雅的态度（如果你有的话）去表现。因为你还没有资格老到可以说教或是责备别人。

其他种类的礼节不仅无可责备，而且在一个优秀的公司里是必需的。不要在意别人的小缺点和别人不实在但也无害的虚荣，甚至用一种特定的方式恭维他们，这不仅是允许的，事实上也是一种礼貌。如果你这样做了，人们就愿意与你共处；如果你不这样做，你肯定也改变不了他们。例如，你会发现在公司的每一个小组中都有两位关键人物：一位美丽的女士和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他们与其成员相比，绝对地机智善谈、时尚而有品味。在这两人之间常有一种紧密而又敏感的联盟。女士将她的统治建立在神授的美丽之上，她需要、也常常得到的是无条件的服从。为什么她不能得到这些呢？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与她那不容置疑卓越出众的美丽、智慧和时尚相匹配。那位绅士则将他的统治建立在智慧之上。虽然他并不总是严格意义上的智力超群之人，但既然他是公司里最具智慧的人，他就有权利来统治你们。而且每个人都会表现出与他的头衔相称的智慧，如果不是更多的话。出于谨慎，你可以奉承这样的联合统治，而没有责任禁止它。在这里，反抗是非常危险的，无一例外地会导致驱逐的惩罚，和对你所有的智慧、风度、品位和时尚等的诋毁。另一方面，一些不无奉承之意的心甘情愿的屈服，将确保你获得强烈的推荐和最大的首肯，还可能是对相邻部门的统治。只要你智力中等，在一个公司呆不到半个小时，你就能轻易地发现这两个关键人物。既从公司上下对他们的言听计从，也从他们自知大权在握而随意、从容和平静的表情。

在这种情形下，和所有其他情形下一样，你的目标永远是最好：进最好的公司，在那里做到最好。也许你永远达不到自己的目标，但这样的追求仍可以使你收获良多。如果不是这样，你的人生就会平淡得多。

法国人称为“高贵的风度”的东西只能在最好的公司里获得。它们在时尚男人中最杰出的一些人身上得到体现。受教育较少的人从不会穿得很时尚，但是其中一部分人穿得更为普通、粗俗。这种“高贵的风度”同样禁止无礼的藐视或低级的嫉妒。在优秀公司的下层员工中，有好的衣服和装备的人会无礼地藐视那些负担不起好衣服、好装备的人，和口袋里没有（用他们的话说）这么些钱的人。另一方面，他们被嫉妒所折磨，情不自禁地观察在所有这些方面都超过他们的人，这样的行为离真正的道德标准还很远。他们同样愤懑于自己的被轻视，结果变得疑神疑鬼和吹毛求疵。他们热衷于各类琐事，因为琐事就是他们的头等大事。“高贵的风度”暗含了对所有这些事情的否定。尽早研习这种“高贵的风度”，你就会对它们再熟悉不过了。

写到这里，我收到了你24号的来信，但没有收到你信中提及的哈特先生的信。你的信是我希望看到的，因为我想看到你描述自己在不同情景里的生活画面。尽管，由于出自你的手笔，我设想你会尽可能地加以美化，但是我想我有足够的“绘画”技巧去识别那些被你巧妙地修饰过的画面和你刻意强调或隐藏的细节，从而了解你生活的真实面貌。

你对我描述的那出德国戏剧，我不知道是应该称为悲剧抑或喜剧。它唯一精彩的部分（因为我在这里避重就轻地回答）似乎就是它的结尾。我还觉得，这个戏剧好比爆竹一样，“砰”的一声之后就没有什么了。

我喜欢你对郊游的描述，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你的目的只在于打破严守礼节的怪圈，而且你是意不在“酒”，而在与人神聊。这些“友好的冲突”，正如沙夫特斯伯里爵士非常确切地称呼的，可以剥掉和磨平那些粗糙的棱角，剩下来的就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最圆润的部分。

我希望至少你的一部分神聊是在德国进行的。一句话，告诉我，你能正确地讲那种语言吗？你能毫不费力地写出来吗？我不怀疑你精通别的现代语言，但这种语言更容易掌握，也更常用些。我希望你在德国的这段时间里，能努力运用德语，能最正确的说和写德语。

我期望在三周后与艾略特先生在伦敦见面，在那之后你很快就可以在莱比锡见到他。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