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致李圆净(1)
(一九二八年六月十九日,温州)
圆净居士慧览:
书悉。题名为《护生画集》,甚善!但其下宜增三小字,即“附文字”三字。其式如下:
护生画集附文字
如是,则凡对照文字及尊著《护生痛言》,皆可包括在内。未识尊见如何?
此封面,请子恺画好,由朽人题此书名。至若题辞,乞湛翁为之,诗文皆可。但付印须在年内,湛翁能题就否?不可得而知也。
去年晤湛翁,彼甚赞叹仁者青年好学。故仁者若向彼请求,或可允诺。附写一笺,往访时可持此纸。
去年仁者之函,湛翁未复,并无他意。彼之性情如是,即于旧友亦然。决非疏远之意也。
所以不乞湛翁题封面集名者,因湛翁喜题深奥之名字,为常人所不解。于流布颇有妨碍。故改为由朽人书写也。仁者往访湛翁,乞将画稿等带去,说明其格式。彼寓延定巷旧第六号门牌内。如唤人力车,乞云:“城内弼教坊银锭巷”。因延定二字,常人不知也。往访之时间,宜在上午七时至七时半之间,迟恐彼他出。
将来《护生痛言》排版之时,其字之大小,排列之格式,皆乞与子恺商酌。初校之时,亦令彼一阅其格式合否。
《嘉言录》中,有大号之黑点,殊损美观。如必须用,可用再小一号者●。或用三角空形△,尤善。此书虽流通甚广,雅俗共赏,但实偏重于学者一流之机。因子恺之画,朽人与湛翁之字,皆非俗人所能赏识。故应于全体美观上,十分注意也。装订以洋装为宜。如《到光明之路》之式,最善。
尊撰《护生痛言》,闻已脱稿,至为欢慰。谨复,不具一一。
演音上六月十九日湛翁向不轻为人撰文写字。朽人数年前曾代人托彼撰写,至今未就。此书题词,如至九、十月间仍未交来者,则改为由朽人撰写。但衰病不能构思,仅能勉题数语耳。
(一九二八年八月初三日,温州)
圆净居士慧览:兹有数事奉托,条记如下:
(一)由周居士送上网篮一只,上层有书三包(包皮写明交与仁者字样),乞检出,将此书暂存尊处。其余之物及网篮,皆交子恺收。
(二)《五戒相经》,不久印出再版之精装本二百册(连史纸印,磁青纸面子),及《有部毗柰耶》之精装本二百册。俟印就后,即由中华书局送至尊处。如收到后,乞检出各一百五十册,送至内山书店,托彼转赠日本诸处。其余各五十册,乞尊处代为收藏,俟朽人他日需用时领取。
(三)又《有部毗柰耶》之普通纸印本一千册(赛宋纸印),亦由中华书局同时送至尊处。如收到后,乞检出五十册,一并送与内山书店,托彼赠送。此外,又乞仁者斟酌,如有适宜之寺院及僧众等,亦可赠送。
(此书系比丘律,在家人处可以不送。)然亦无须多送。其余之书,乞暂存贮尊处,以待他日觅得适宜之处,再络续赠送。现在各地僧学校,逐渐兴办。将来此书,应可有适宜赠送之处也。又老辈之中,如印光法师诸处,皆可不送。
(四)赠与内山书店书籍之事,乞无须与他人谈及(并乞转告子恺)。因现在常人,对于日本国人甚有恶感,尽力排斥。今闻此举,恐生讥评。故以不宣布为宜也。
(五)以上各书,皆可无须寄至朽人处。又《戒杀画集》出版之后,亦乞勿寄下。俟明年至沪时,再披阅可也。
(六)《戒杀画集》出版之后,凡老辈旧派之人,皆可不送或少送为宜。因彼等未具新美术之知识,必嫌此画法不工,眉目未具,不成人形。又对于朽人之书法,亦斥其草率,不合殿试策之体格(此书赠与新学家,最为逗机。如青年学生,犹为合宜。至寻常之寺院,及守旧之僧俗,皆宜斟酌送之)。
(七)前存尊处之初版《五戒相经》(普通纸印),乞检出五十册。送至北京路通易信托公司内周守良居士收下,转交温州周孟由居士收。
(八)《调查录》,已朱标记号数处,交尤居士(其改正之词,另载说明书中)。乞仁者便中索阅。又说明书一纸,亦已交尤居士。(按此书等已寄去,乞索阅。)
(九)《寒山拾得诗》中,有戒杀诗数首。昔人著作中,似未编入。今或可选出,录入《护生画集》中。乞酌之(此诗金陵有单行本,名曰《寒山诗》)。
(十)七月初二日信片,已收到。又承寄《地藏菩萨录》一包,亦收到。敬谢!
已上奉托诸事,种种费神,感谢无尽。
演音上八月初三日
(一九二八年八月廿一日,温州)
圆净、子恺二居士同览:惠书及另寄之画稿、宣纸等,皆收到。
披阅画集,至为欢喜赞叹。但稍有美中不足之处。率以拙意,条述如下,乞仁等逐条详细阅之,至祷!
△案此画集为通俗之艺术品,应以优美柔和之情调,令阅者生起凄凉悲悯之感想,乃可不失艺术之价值。若纸上充满残酷之气,而标题更用“开棺”、“悬梁”、“示众”等粗暴之文字,则令阅者起厌恶不快之感,似有未可。更就感动人心而论,则优美之作品,似较残酷之作品感人较深。因残酷之作品,仅能令人受一时猛烈之刺激。若优美之作品,则能耐人寻味,如食橄榄然。(此且就曾受新教育者言之。若常人,或专喜残酷之作品。但非是编所被之机。故今不论)。
△依以上所述之意见,朽人将此画集重为编订,共存二十二张。(尚须添画两张,共计二十四张。添画之事,下条详说。)残酷之作品,虽亦选入三四幅。然为数不多,杂入中间,亦无大碍。就全体观之,似较旧编者稍近优美。至排列之次序,李居士旧订者固善。今朽人所排列者,稍有不同。然亦煞费苦心。尽三日之力,排列乃定。于种种方面,皆欲照顾周到。但因画稿不多,难于选定。故排列之次序,犹不无遗憾耳。
△此画稿尚须添画二张。其一,题曰《忏悔》。画一半身之人(或正面,或偏面,乞详酌之),合掌恭敬,作忏悔状。其衣服宜简略二三笔画之,不必表明其为僧为俗。
其一,题曰《平和之歌》。较以前之画幅,加倍大(即以两页合并为一幅。)凡此画集中,所有之男女人类及禽兽虫鱼等,皆须照其本来之像貌,一一以略笔画出。(其禽兽之已死者,亦令其复活。花已折残者,仍令其生长地上,复其美丽之姿。但所有人物之像貌衣饰,皆须与以前所画者毕肖。俾令阅者可以一一回想指出,增加欢喜之兴趣。)朽人所以欲增加此二幅者。因此书,名曰《护生画集》。而集中所收者,大多数为杀生伤生之画,皆属反面之作品,颇有未安。今依朽人排定之次序。其第一页《夫妇》,为正面之作品。以下十九张(惟《农夫与乳母》一幅,不在此类)皆是反面之作品,悉为杀生伤生之画。由微而至显,复由显而至微。以后之三张,即是《平等》及新增加之《忏悔》《平和之歌》,乃是由反面而归于正面之作品。以《平和之歌》一张作为结束,可谓圆满护生之愿矣。
△集中所配之对照文字,固多吻合。但亦有勉强者,则减损绘画之兴味不少。今择其最适宜者用之。此外由朽人为作白话诗,补足之。但此种白话诗,多非出家人之口气,故托名某某道人所撰。并乞仁等于他人之处,亦勿发表此事(勿谓此诗为余所作)。昔藕益大师著《辟邪集》,曾别署缁俗之名,杂入集中。今援此例而为之。
△《夫妇》所配之诗,虽甚合宜。但朽人之意,以为开卷第一幅,须用优美柔和之诗。至残杀等文义,应悉避去。故此诗拟由朽人另作。
△画题有须改写者,记之如下。乞子恺为之改写。
《溺》改为《沉溺》(第二张)
《囚徒之歌》改为《凄音》,原名甚佳,因与末幅《平和之歌》重复,故改之。(第三张)《诱杀》改为《诱惑》(第四张)《肉》改为《修罗》(第十一张)《悬梁》能改题他名,为善。乞酌为之。(第十三张)又《刑场》之名,能改题,更善。否则仍旧亦可。(第十二张)△朽人新作之白话诗,已成者数首,贴于画旁,乞阅之。(凡未署名者皆是。)△对照之诗,所占之地位,应较画所占之地位较小,乃能美观。(至大,仅能与画相等)。万不能较画为大。若画小字大,则有喧宾夺主之失,甚不好看。故将来书写诗句之时,皆须依一一之画幅,一一配合适宜。至以后摄影之时,即令书与画同一时,同一距离摄之,俾令朽人所配合大小之格式,无有变动。
△最后之一张画,即《平和之歌》,是以两页合拼为一幅。将来此幅对照之诗,其字数较多,亦是以两页合拼为一幅。诗后并附短跋数语,故此幅之字数较多也。
△画集,附挂号寄上。乞增补改正后,再挂号寄下,并画好之封面,同时寄下。
△将来印刷之时,其书与画之配置高低,及封面纸之颜色与结纽线之颜色,能与封面画之颜色相调和否?皆须乞子恺处处注意。又画后,有排版之长篇戒杀文字,亦须排列适宜。其圈点之大小,与黑色之轻重,皆须一一审定。因吾国排字工人之知识,甚为幼稚,又甚粗心,决不解美观二字也。此事至要,慎勿轻忽。
△此画集如是编定,大致妥善。将来再版之时,似无须增加变动。
△所有删去之十数张,将来择其佳者可以编入二集。兹将删去之画,略评如下:
《诱杀(二)》,此画本可用。但以此种杀法,至为奇妙,他人罕有知者。今若刊布,恐不善之人,以好奇心,学此法杀生。故删去。
《尸林》《示众》《上法场》《开棺》,皆佳。但因此类残酷之作,一卷之内不宜多收,故删去。将来编二集时,或可编入。但画题有宜更改者。
《修罗》,此画甚佳。但因与《肉》重复,故删去。今于《肉》改题为《修罗》,则此幅《修罗》应改为他名。俟编二集时,可以编入。
《炮烙》亦可用。今因集中,有一花瓶一玻璃瓶,与此洋灯罩之形相似。若编入者,稍嫌重复,故删去。
《采花感想》,此画章法未稳。他日改画后,可以选入二集。
《生的扶持》亦可用。因与《夫妇》略似,故删去。
《义务警察》,今人食犬肉者罕闻。此画似可不用。
《杨枝净水》,此画可用。将来编二集时,可以此画置在最后之一幅。
将来编二集时,拟多用优美柔和之作,及合于画生正面之意者。至残酷之作,依此次之删遗者,酌选三四幅已足,无须再多画也。
此次画集所选入者,以《母之羽》《倘使羊识字》《我的腿》《农夫与乳母》《残废的美》,为最有意味。《肉》,甚有精彩。
以上所述之拙见,皆乞仁等详细阅之。画稿增改后,望早日寄下,为盼!
子恺所画之格子,现在虽未能用。但由朽人保存,以备将来书写他种文字用之,俾不辜负量画一番之心血。至此次书写诗句时,应用之格子,拟由朽人自画。因须斟酌变通,他人不能解也。
宿疾已愈。惟精神身体,皆未复元。草草书此,诸希鉴察,为祷!
演音上八月廿一日此函发出之时,同时已另写一明信片,寄与(狄思威路)李居士,请彼即亲至江湾索阅此函。故仁者收到此函后,无须转寄与李居士。恐途中遗失也。如李居士已往他处,一时不能返沪,而欲急阅此函者,乞挂号寄去为宜。
(一九二八年八月廿三日,温州)
圆净居士慧览:昨奉惠书,诵悉一一。承寄藏经目,甚感。画集装订之事,于前函及致子恺之函内,已详言之。即是:
(一)用日本连史纸印,不用洋纸印。
(二)用美丽之封面画及色彩调和之封面纸。(不拘中西)(三)用美丽之线,结纽钉之。不用旧式书籍穿钉之式。亦不用洋装。若仅赠送国内之人,即依此法装订印刷。(排印时,无论图画与文字,及附录之长篇白话文,皆不用边。与子恺之《漫画集》相同。但所不同者,彼用洋纸,此则用连史纸耳。)若欲赠送日本各处者,则更须添印二三百部,纯用中国旧式之纸料(内容之纸及封面之纸皆然)精工印刷。至装订,仍不妨用色线结纽。若如是者,乃合日本人之嗜好。倘用洋纸印刷及洋装等,则彼等视之,殊无意味。此事子恺当深知之。至于用中国旧式之纸料印刷,以用上等旧式之连史纸为宜。如嫌其价昂,可改用上等旧式之毛边纸,或用温州所出之旧式“七刀纸”,皆能合日本人之嗜好。此种纸张,颜色虽不洁白,然亦颇古雅不俗也。总之,若欲投日本人之嗜好,须用中国旧式极雅致之纸料印之。若欲投吾国新学家智识阶级之嗜好,须用日本连史或洋纸印之。拙见如是,未审然否?
画稿俟子恺改正寄来后,朽人当为补题诗句及书写。大约须费一月左右之力。(从画稿寄到后计算)倘无疾病,即可以做到。吾人作事,固应迅捷。然亦不可心忙,过于草率。俟全部题写已毕,再一并寄上,由仁者斟酌募资。吾人为弘法利生,募款印书,固应热心从事,然亦不能过于勉强。倘因缘未能成熟,止可从缓暂待。穆居士处,久未通讯。朽人近年以来,心灰意懒,殊不愿与人交际。即作文写字等事,至此画集完成后,亦即截止。以后作文诗之事,决定停止(因神经衰弱)。至写字之事,惟写小幅简单之佛菩萨名号,或偶写一书签耳。诸乞鉴谅为幸!
演音上八月廿三日
尤居士寄来牛诗,已收到。惜不甚贴切,今拟重做。
(一九二八年八月廿八日,温州)
圆净居士慧照:顷奉到挂号尊函及明信一,并《藏经》样本一包,敬谢!
以前凡得诵尊函及获子恺函后,皆随时作复。但有时来另函复与仁者,仅于复子恺函内,附提及,托彼转达。前得子恺函,谓须写封面二张,随即书写,寄与子恺(大约在八月十六日以前发出)。故未寄与仁者(因仁者之函在后到,仁者函来时,此封面已寄出矣)。此次诸事,所以仁者未能接洽者,或因邮局罢工,信件迟到。或因子恺已返故乡,朽人凡寄与子恺之函至江湾者,彼皆未能披阅,转达仁者。故迟迟耳。尚有二原因:其一,为沪温之间,每周仅开轮船二次(或有时仅一次)。凡尊处与朽人来往之信件,或碰巧者,则二三日即到。若迟者,或至七八日,故往返之间须时半月。又朽人在温,不能常常出门。凡有信件,皆托人送至邮局。彼人或即送出,或迟数日送出,或径遗失,朽人则不之知也。因此种种缘故,致令仁者时以悬念,至用歉然!
近日寄与子恺之函,记之于下:
八月廿二日,挂号函一件,挂号画稿等一包。(同时寄与仁者一信片,请仁者至江湾索阅彼函)。廿三日,函一件;廿四日,信片一张;廿六日,函一件。皆写新作之诗。
关于画集之事,乞仁者披阅上记之函片,即可详悉。朽人重作之诗,除有二首须俟画集新稿于他日寄到时,乃能依画着笔外,其余之诗,皆已作好。现在专俟子恺将改订增加之画稿寄来(连同全部画稿寄来)。朽人即可补作诗二首,并书写全文(大约须一个月竣事)。此次关于画集之事,朽人颇煞费苦心。总期编辑完美,俾无负仁者期望之热诚耳。不具。
演音上八月廿八日将来画集出版后,除赠送外,或可酌定微价,在各处寄售流通。因赠送之书断难普及。有时他人愿得者,因已送罄,无处觅求,至为遗憾。
(一九二八年九月初四日,温州)
圆净居士慧览:昨奉到尊片,又双挂号寄到稿本册,同时收到。
书写对照文字,须俟画稿寄到,乃能书写。因每页须参酌画幅之形式,而定其文字所占之地位。(或大或小,或长或方或扁,页页不同,皆须与画相称。)又每写一页时,须参观全部之绘画及文字之形式,务期前后统一调和。(不能写一页,只照管一页。)故将字与画分两回寄上之事,亦势有所未能。诸乞亮之为幸。
朽意以为此事无须太速,总期假以时日,朽人愿竭其心力为之编纂书写。俾此集可以大体完善,庶不负仁者期望之热忱耳。
《护生痛言》,至为感佩。拟留此详读,俟对照文字写就,于他日一齐挂号奉上。
《调查录》中所载之各团体,大半有名无实。故凡有赠送之书,宜先赠一册。并附一明信片告彼等,如愿多得者,可再函索,并附寄邮费,云云。如此办法,最为合宜也。且就朽人所知者而论,各团体多是若有若无,其能聚集数十人而开念佛会者,其中之人,亦大半不识文字。或有少数之人,曾在私塾读书数年者,文理亦不能通。故各处赠送之书等寄来者,以五彩石印洋纸西方三圣像,为彼等大半所欢迎请求。其次,则为《弥陀经》白文。至于《弥陀经白话解》,亦有少数之人能阅览。至其他诸书,则能阅者殊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