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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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爆发。第一次入侵阿提卡。伯里克利的葬礼演说。

1 现在,雅典人及其同盟者与伯罗奔尼撒人及其同盟者之间的战争真正开始了。公元前431年夏季之初,伯罗奔尼撒战争正式爆发。双方已经断绝了所有其他的来往,只是通过传令官传递信息;自战争开始以后,情况一直是这样。这部历史记载事件是按照夏季和冬季来纪年的。按照这种纪年法,“夏季”长约8个月(3月至10月),“冬季”为4个月(11月至翌年2月)。参阅修昔底德,Ⅰ. 30附注。

2 征服优波亚后所缔结的“三十年和约”已经有14年了。从公元前446 /前445年到公元前431年。参阅修昔底德,Ⅰ. 115。在第15年,也就是阿尔哥斯的克里西斯担任女祭司的第48年,在斯巴达的埃尼希亚斯担任监察官的那一年,即雅典的执政官皮索多鲁斯执政任期最后两个月,即公元前431年3月。修昔底德在这里用希腊三个主要城邦习惯的纪年方法记载战争爆发的年代。波提狄亚战役后6个月,正值初春,一支底比斯的军队,约300余人,在波奥提亚同盟官Boeotarchs,音译“波奥塔克斯”,底比斯的主要官员之一,共有11名,大概主要负责管理波奥提亚同盟的事务,他们通常皆出自波奥提亚同盟主之邦底比斯。参阅S.霍恩布鲁尔,第1卷,第239页。、腓莱德斯之子皮桑吉鲁斯和奥涅托里德斯之子狄恩波鲁斯的统率下,大约在头更历史上一些民族习惯地把一夜分为若干“更”(watch),如犹太人把一夜分为三更,中国人把一夜分为五更,而希腊人和罗马人则把一夜分为四更。的时候,进入普拉提亚,一个与雅典结盟的波奥提亚的城镇大约在公元前519年与雅典结盟。参阅希罗多德,Ⅵ. 108。。[2]底比斯人是应一位名叫诺克雷德斯的普拉提亚人及其同党邀请而来的。他们把城门打开,让底比斯人进城。这个党派的目的是屠杀本邦公民中的政敌,使普拉提亚倒向底比斯,以便他们自己取得政权。[3]这个计划是底比斯的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列昂提亚德斯之子攸里马库斯制定的。因为普拉提亚向来与底比斯不和,底比斯人知道战争即雅典人和斯巴达人之间的这场战争。——史译本注已经迫近,他们想在战事尚未真正开始以前,在和平时期向其宿敌发动突袭。这样,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轻易地进入普拉提亚,因为普拉提亚人没有防范。

[4]底比斯军队开进市场,把武器放在地上。邀请他们来的那些人希望他们立即行动起来,冲向他们政敌们的宅邸。但是,底比斯人没有采纳这个意见,而是决定发布一个安抚性的公告,如果有可能与其公民达成友好谅解的话。因此,他们的传令官宣布,任何想加入他们的同盟、恢复在波奥提亚同盟中先前地位的人,都应前来向他们投诚。他们认为这种方式可以使这个城邦毫不犹豫地加入他们这一边。

3 至于普拉提亚人,他们眼见底比斯人长驱直入,俄顷之间就占领了城市,他们惊恐之间竟断定进城的军队人数超过实际的人数,黑夜里也使他们看不清入城者的情况。因此,他们接受了这个提议,对底比斯的军队不加抵抗,尤其是因为底比斯军队没有对他们任何人施以暴力。[2]但是,就在他们协商谈判的时候,却发现底比斯军队为数不多,断定他们会很容易地攻击并制服底比斯人。普拉提亚人中的大多数人反对叛离雅典。[3]他们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抵抗。他们把毗连在一起的房屋的墙壁凿成孔道,大家集合起来。为避免被街上的行人发现,他们还把没有牲口的马车拖到街上,以造成障碍。其他一切对此事有利的工作,他们都做好了。[4]所有准备工作都尽可能地完成之后,他们注意抓住机会,冲出住宅,杀向敌人。这种机会便是曙光未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之时。如果选择在白天进攻,他们认为敌人勇气十足,能够在相同的条件下相对抗,而夜间发起进攻,他们面对的是惊慌失措的敌人;敌人不熟悉地形,也是一个弱点。因此,他们立即发动进攻,并且尽快地逼近敌人。

4 当底比斯人发现自己中计的时候,他们马上整队,反击来自各方的敌人。[2]他们打退了普拉提亚人的两三次进攻。但是进攻的男人们喊声震天,妇女和奴隶们在屋顶上尖叫呼喊,并且向他们抛掷石块和瓦片;同时,整个夜里大雨下个不停。最后,底比斯人丧胆了,掉转方向朝城外逃去。恰逢月末,这里是指阴历月末。天黑路滑,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走哪条路才出得去。而追击者熟悉他们的逃跑路线,可以很容易地阻止他们逃走。结果,很多底比斯人被杀死了。[3]他们原先进城的城门是唯一开启的城门,一位普拉提亚人把这道城门关闭了,他用标枪头把门闩钉紧,所以,唯一的出城之路也给堵住了。[4]现在底比斯人在城里四处逃窜。有些逃命的人爬上城墙,向城外跳下去,大多数人就这样摔死了。有一队人找到了没人防守的城门,他们从一名妇女手中夺得一把斧头,把门闩劈开。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被发现了,只有很少的人逃到城外。其余的人在城里被分割围歼。[5]人数最多的一支队伍集合起来,冲进城墙旁边的一栋大房子,那栋房子面向街道的大门恰好是敞开的。底比斯人以为那就是城门,可以由此通向城外。[6]普拉提亚人看到敌人自投罗网,大家商量,是放火把他们烧死在这栋房子里面还是另想办法来对付敌人。[7]最后,这里的以及在他处留得性命的敌人都无条件地向普拉提亚人缴械投降。[8]这就是进入普拉提亚城里的底比斯人的命运。

5 其余的底比斯人原定于在黎明前与他们会师,以防备进城的底比斯人有所不测。他们在路途中得知前方的消息,就赶忙行军,试图解围。但是普拉提亚和底比斯相距约70斯塔狄亚约合13千米。,那一夜的大雨阻碍了他们的行军,因为当时阿索浦斯河水上涨,不易横渡。[3]冒雨行军,再加上渡河的困难,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整个先头部队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俘虏。[4]当他们得知这些情况以后,他们立即制订一个计划,以向城外的普拉提亚人发起进攻。由于事变发生在和平时期,完全出乎人们的意外,所以乡下当然还有居民和牲畜。底比斯人认为,如果可能的话,俘虏一些普拉提亚人,用以交换那些在普拉提亚城里被活捉的底比斯人。[5]这是他们的计划。但是普拉提亚人在他们制订计划的时候也料到这一点,他们担心城外的同胞公民的生命安全,派出了一位传令官,谴责底比斯人说:在和平时期企图攻占普拉提亚是完全不应该的,并且警告他们不要伤害郊外的居民。否则,他们威胁说将把城里所俘获的底比斯人杀掉。他们还补充说,如果底比斯人从他们的境内撤走,他们就会把俘虏交给他们的朋友。[6]这是底比斯人对这件事的说法,他们说普拉提亚人还为此发过誓。但是在普拉提亚一方面,他们不承认曾答应过立即释放俘虏,而是要视双方随后的协商条件而定;他们矢口否认有过誓言。[7]不管实际情况怎样,底比斯人撤离了普拉提亚的国境,没有任何破坏行动,而普拉提亚人则匆忙地将乡村的财产统统搬迁入城,随即把所俘获的底比斯人都杀死了。俘虏的总数是180人,其中包括曾经与普拉提亚的叛党谈判过的人物攸里马库斯。

6 事后普拉提亚人派了一位使者到雅典去,根据休战和约,把死者的尸体交还给底比斯人。同时,在城里为应付目前的突发事件,而进行了一切他们认为最好的准备工作。[2]关于普拉提亚所发生的事情,消息很快传到了雅典。雅典人立即把阿提卡境内所有的波奥提亚人都逮捕起来,并且派一个传令官去普拉提亚,要求普拉提亚人在没有得到来自雅典的命令之前,不要对底比斯的俘虏作出最后的处理。当然,这时关于俘虏已被杀死的消息尚未传到雅典。[3]第一位使者是在底比斯人初入城时离开普拉提亚的,第二位使者离开城市时,底比斯人刚刚战败被俘,所以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不知道。因此,雅典人的指令是在不明了事实真相的情况下作出的。使者到达时,才知道俘虏都被杀掉了。之后,雅典人开入普拉提亚,运入给养,留下一支驻防军,参阅修昔底德,Ⅱ. 78。把妇女、小孩以及不适于战斗的男人都带走了。

7 普拉提亚事件之后,和约昭译本这里译为“三十年和约”。很明显地由此而被撕毁了。于是雅典人立即准备作战,拉栖代梦人及其同盟者也在备战。他们决定派遣使者拜见波斯国王以及其他异族国家,参阅修昔底德,Ⅰ. 82;Ⅱ. 29,66—68。希望从那些地方能够取得援助;他们还力图与本土的那些中立的指那些未涉入战争或未加入双方同盟的邦国。邦国建立同盟。[2]除原有的舰船以外,拉栖代梦命令意大利和西西里的那些声称拥护它的各邦建造舰船,舰船数目按城邦的规模而定,总数要达到500艘,这些盟邦是多利斯人在意大利和西西里的殖民地(Ⅲ. 86—87),它们在战争之初大都持消极观望的态度,直到公元前412年才提供少量舰船(Ⅷ. 26)。各邦还要筹措一定数目的经费。在这些准备工作未做好以前,这些城邦应当继续维持中立,允许单个的雅典舰船开入它们的港口。[3]在另一方面,雅典在重新审视现有的同盟之后,又派遣使者前往科基拉、基法伦尼亚、阿卡纳尼亚和扎金苏斯这些更靠近伯罗奔尼撒的地方,认为只要能够和这些地方建立可以信赖的友好关系,雅典人就可以在伯罗奔尼撒的整个周边地区进行战争。

8 双方都雄心勃勃,竭尽全力投入这场战争,这是很自然的。在一项事业刚刚开始的时候,热情总是最高的。那时,在伯罗奔尼撒和雅典两方面,都有许多青年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因而满怀热情地参加战争。至于希腊其他的城邦,当这两个主要城邦进行战争时,都极力克制其内心的兴奋。[2]各地流传着种种预言和神谕,而不仅仅局限在参战诸邦范围内。[3]而且,战争爆发以前提洛岛上发生地震,这是希腊人记忆当中的第一次地震。这可能是有意对希罗多德的记载提出异议,因为希罗多德(Ⅵ. 98)说,在马拉松战役之前不久(公元前490年)发生过一次地震,以后再也没发生过。——史译本注人们普遍认为这是大事将临的征兆。事实上,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有稀奇古怪的解释的。

[4]公众的舆论是明显地倾向于拉栖代梦人的,尤其是因为他们宣称自己是“希腊的解放者”。希腊各城邦和个人都在以言辞和行动来尽力援助他们。大家普遍认为,谁不希望参与其中,整个事业就会在他那里陷于停顿。[5]人们普遍对雅典人义愤填膺,不论是那些渴望脱离雅典帝国的人们,还是那些担心被雅典帝国吞并的人们,其心情都是如此。

9 这就是战幕即将拉开时双方备战的情况和心态。交战双方都有各自的同盟者,情况如下:[2]拉栖代梦的同盟者有地峡以内所有的伯罗奔尼撒人,中立者阿尔哥斯人和阿凯亚人除外;培林尼是战争中第一个入盟的阿凯亚城邦,尽管后来其他城邦加以效仿。在伯罗奔尼撒以外,同盟者还有麦加拉人、罗克里斯人、波奥提亚人、佛基斯人、安布拉基亚人、琉卡斯人和阿纳克托里亚人。[3]其中,提供舰船的盟邦有:科林斯人、麦加拉人、西基昂人、培林尼人、爱利斯人、安布拉基亚人和琉卡斯人;提供骑兵的盟邦有:波奥提亚人、佛基斯人和罗克里斯人;其他城邦提供步兵。这是拉栖代梦及其同盟者。

[4]雅典一方的同盟者包括:开俄斯人、列斯堡人、普拉提亚人、诺帕克图斯的美塞尼亚人、大多数的阿卡纳尼亚人、科基拉人、扎金苏斯人,还有下述地区的诸纳贡城市,即卡里亚区(滨海地区以及毗邻的多利斯诸邦)、伊奥尼亚区、赫勒斯滂区、色雷斯区、在伯罗奔尼撒和克里特之间以东诸岛屿,以及除米洛斯和锡拉Thera或译特拉,今之圣托里尼岛。以外所有基克拉底斯诸岛。值得注意的是,在修昔底德开列战争资源清单中,原提洛同盟诸邦除了开俄斯、列斯堡之外,都被划入雅典帝国五个纳贡区之中。[5]其中,开俄斯、列斯堡和科基拉供给舰船,其余的供给步兵和金钱。以上所列为双方的同盟者和他们的战争资源。

10 普拉提亚事件发生之后,拉栖代梦立即派遣使者前往伯罗奔尼撒诸邦以及其他同盟国,命令他们准备军队和军需品以应付对外出征,目的是入侵阿提卡。[2]各邦按指定的时间在地峡一带集结,每个城邦要派出其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二。[3]全部军队集中以后,拉栖代梦人的国王,远征军总司令阿奇达姆斯,将各邦的将军、首要人物和官员们召集起来,发表了下面的演说:

11 “伯罗奔尼撒人及诸位同盟者,我们的前辈们在伯罗奔尼撒境内和境外参加过许多战役,我们当中的年长者对于战争不是没有经验的。但是我们从来没有集合过比今天更多的兵力去远征。我们的人数和战斗力是非常突出的;同样,我们所要进攻的国家的军事实力也是异常强大的。[2]我们不应做我们祖先的不肖子孙,我们要无愧于我们的名誉。整个希腊都在注视着我们现在的行动,都痛恨雅典人,同情我们,希望我们取胜。[3]因此,虽然我们进攻雅典的军队人数众多,虽然敌人肯定不敢冒险来与我们会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行军时可以有丝毫的懈怠:各邦的军官和士兵应当时刻准备应付出现在自己阵营中的危险。[4]战争的进程是无法预料的,攻击往往是发生于一时的冲动。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的军队,常常因为机智灵活,而击败过于自信而疏于警惕的优势敌人。[5]当然,我们的军队应当满怀信心,但在侵入敌国境内时,也要时刻提高警惕。这样的军队,才可能在进攻时勇往直前,在防卫时持重可靠。[6]现在我们所要进攻的城邦绝对不是没有防卫力量的。相反地,它在各方面都是装备得最完好的。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将出来和我们接战;纵或在我们进攻之前,敌人不出来迎战,但是当他们看到我们在他们的领土内蹂躏他们的土地,毁坏他们的财产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出来和我们作战的。[7]如果人们经受过去未曾受过的痛苦指自己的家园遭到蹂躏。,而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痛苦的事情在发生,他们自然是会被激怒的,他们越是静观待变,杀出城来的内心冲动就越强。[8]雅典人这样做的可能性超过其他人,因为他们妄图统治世界上的其他人,他们更习惯于入侵并毁坏邻人的疆土,而很少看到他们自己的领土被别人侵入和毁坏。[9]因此,大家要思量一下你们所要进攻的城邦的军事力量,这个事件可以为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自己赢得巨大的荣誉,也可能使我们失去这个荣誉;要记住跟着你们的队伍走,最重要的是遵守纪律,提高警惕,传达给你们的命令要立即执行。如果整个大军纪律严明,步调一致,那是最值得称道的,也是最安全的。”

12 简短的演说结束后,阿奇达姆斯把会议解散。接下来他采取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派遣斯巴达人狄亚克里图斯之子麦里西浦斯前往雅典,探询雅典人看到大军压境,是否会更容易地作出让步。[2]但是,雅典人不许他进城,不许他接近公民大会,伯里克利预先使公民大会通过一项动议,一旦拉栖代梦人的军队离开本国,雅典就拒绝接见他们的传令官或使者。因此,雅典人没有接见这位传令官,命令他当天离开雅典国境;并且对他说,如果以后拉栖代梦人派他来提出什么建议的话,就必须先把军队撤回国内,再派使者来雅典。雅典派人护送麦里西浦斯离境,以防止他和任何人接触。[3]当他抵达边境,即将离去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今天对于希腊人来说,是大祸降临的开始。”[4]他一返回军营,阿奇达姆斯就得知雅典人还是根本不想作出让步,他终于拔营启程,开赴雅典境内。同时,波奥提亚人派出他们的分遣队即其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二。参阅Ⅱ. 10。和骑兵加入伯罗奔尼撒人的远征军,其余的军队开赴普拉提亚,蹂躏那里的乡村。

13 当伯罗奔尼撒人还集结在地峡上,或者正准备出发向阿提卡进军的时候,桑西浦斯之子伯里克利,雅典的十将军之一,他知道敌人就要来犯了。碰巧阿奇达姆斯是他的朋友这种关系被称为“guest-friendship”(希腊语xenia),在希腊不同城邦的知名人士之间一种常见的私人关系;个人与某个城邦之间关系则被称为“公客”(希腊语proxenia),表示一种正式的关系(参阅修昔底德,Ⅱ. 29,85;Ⅳ. 78),而这种关系往往是世袭的。如修昔底德(Ⅴ. 43;Ⅵ. 89)述及阿尔基比阿德斯与斯巴达的关系。,就想到阿奇达姆斯途经他的地产时也许会不加破坏。阿奇达姆斯这样做或许是出于个人对他的好意,或者是执行拉栖代梦人的命令,以期使人们对伯里克利产生偏见,这正像他们此前试图要驱逐那些被神诅咒的家族一样。参阅修昔底德,Ⅰ. 126—128。因此,伯里克利在公民大会上预先提醒雅典人说,尽管阿奇达姆斯是他的朋友,但这种友情应当无损于城邦的利益。假如敌人对他的房屋和田产与别人的房屋和田产区别对待而不加以毁坏的话,他愿意马上把它们捐献给公家,以免人们因此对他产生怀疑。[2]对于当前的势态,他对公民所提出的忠告和从前是一样的参阅修昔底德,Ⅰ. 140—144。:他们要准备作战,把乡村的财产搬迁入城;他们不得出城接战,而要进入城内,固守城垣;要让舰队做好准备,这是他们真正的力量所在;他们要紧紧抓住他们的同盟者——他们所缴纳的金钱是雅典势力的源泉,战争的胜利主要是依靠明智的决断和手中的金钱。

[3]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没有理由泄气的。他说,除了从别的来源所取得的收入这些收入主要包括比利埃夫斯港的过境税、销售税、麦特克(“侨民”)所缴纳的人头税、公共财产(尤其是银矿)的收入、民众法庭所收的诉讼费和罚款、富人的个人捐款、战败国的赔款(通常是分期偿付)等。以外,同盟者每年所缴纳的贡金平均达600银塔连特雅典同盟成立时,规定的数目是460塔连特(Ⅰ. 96)。这里的数字是平均数,因为每四年在大泛雅典人节时由雅典人对贡金的数额修订一次。——史译本注;在雅典卫城内,还存有6000塔连特铸成的银币,这个数字曾达到9700塔连特,因为修筑卫城正门及其他公共建筑卫城正门即普罗皮赖亚(Propylaea)竣工于公元前432年,其他公共建筑指帕特农(Parthenon)神庙、奏乐馆(Odeum)、埃琉西斯圣殿(Telesterion at Eleusis)等。参阅普鲁塔克:《传记集·伯里克利传》,ⅩⅢ。,因为围攻波提狄亚,曾经用去了3700塔连特;[4]除此以外,还有私人和公家所捐献而未铸成货币的金银,还有游行和竞技时所用的神圣器皿,还有掠自波斯的战利品以及类似的资源,总数亦达500塔连特。[5]他补充说,其他神庙所储存的金钱,数目也是很可观的,它们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取来使用;甚至到了极其窘迫的时候,就是雅典娜女神像上的黄金片也可以利用;帕特农神庙中的雅典娜神像,由菲狄亚斯设计建造,饰以黄金象牙。因为雕像用了40塔连特的纯金,并且都是可以取下来的。据普鲁塔克(《传记集·伯里克利传》,ⅩⅩⅪ)记载,这些金片都是可以取下来衡量轻重的。如果是为了自存而真的动用这批黄金的话,他们一定得如数归还。[6]这就是雅典人的财政状况——肯定是令人满意的。(见图8)

图8 远眺雅典卫城

至于军队,他们拥有1.3万名重装步兵,另有驻防海外各地和在国内负责守卫雅典城的1.6万名。[7]这个数字起初是在敌人入侵时担任防御工作的:它包括兵册上最年轻和最年长的士兵,以及能够自备重装步兵装备的麦特克。侨民(metoikos, metics)本意为“变动居所者”,在雅典通常是指定居的异邦人,属于无公民权的自由人。按雅典法律,他们无权拥有土地和房产,但是须缴纳人头税(成年男人每月1德拉克玛,独居的妇女半德拉克玛)、服兵役,以从事工商业者居多。从法勒伦到雅典城的法勒伦城墙长达35斯塔狄亚约合6500米,克译本为4英里;谢译本(第117页)注1译为40英里。,环绕雅典的城墙有43斯塔狄亚约合8千米。是有士兵驻守的,尽管有一段(即长城和法勒伦城墙间一段)没有士兵守卫。从雅典到比雷埃夫斯的长城有40斯塔狄亚约合7400米。,其墙外有士兵戍守。最后,环绕比雷埃夫斯及穆尼基亚城墙长60斯塔狄亚约合11千米。,大约有一半的距离是有士兵守卫的。[8]伯里克利还指出,他们的骑兵连同骑兵射手在内,共有1200名谢译本(第117页)误译为“12000人”。,还有1600名徒步射手昭译本为“1800名”。,300艘三列桨战舰随时可以投入战争。这是伯罗奔尼撒人即将入侵、战事即将开始之时雅典各方面资源的状况。修氏在这里提供了公元前431年关于雅典成年男子的极其珍贵而详尽的资料。然而,近代学者据此推算其时雅典人口状况,依然困难重重。早在1933年,A. W.高穆就雅典人口问题详加考证;N. G. L.哈蒙德在其《希腊史》中认为公元前431年雅典总人口为40万,其中公民连同家属共16.8万,麦特克3.2万,奴隶20万;新版《剑桥古代史》(第5卷)作者估算,伯罗奔尼撒战争前夕,雅典总人口约30万,其中自由公民及其家属约15万,麦特克不超过5万,奴隶约10万多。一般认为,此时雅典成年公民人数在4万左右,是一个合理的估计。参阅A.W.Gomme, The Population of the Athens in the Fifth and Fourth Century B.C., Oxford, 1933, pp.5–47; N.G.L.Hammond, A History of Greece, London, 1977, pp.324–329; D.M.Lewis, J.Boardman, J.K.Davis and M.Ostwald,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Vol.5,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 pp.83, 296–302。伯里克利还强调他常用的一些论据,以证明雅典人获胜是有把握的。

这个数字包括雅典派往各地的驻防军(包括那些“军事移民”)和麦特克,服役年龄在18—60岁之间。其中18—20岁的青年(περπολοι)只担负阿提卡境内的驻守任务,从城邦领取生活费;年满20岁之后才有可能担任境外军事任务。参阅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ⅩLⅡ. 1—5。

14 雅典人听从了伯里克利的建议,开始着手把他们的妻室儿女以及所有的日用家具,甚至连房屋的木造部分,如木门、窗、门槛、窗框等。只要能取下来,都搬进城中。他们的羊和牛谢译本(第117页)译为“牛马”。都运往优波亚岛以及附近诸岛屿上去了。但是,他们觉得迁移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一直是习惯于居住在乡村的。

15 从很早的时代以来,雅典人的生活就比其他人更加具备这种乡村生活的特征。从凯克罗普斯凯克罗普斯(Cecrops),古代阿提卡的地神,形象是上身为男人,下身为蛇尾。后来,他被认为是希腊地神该亚的儿子,阿提卡12座城镇的奠基者;因而该地区被称为凯克罗皮亚,雅典卫城也被称为凯克罗皮亚,雅典居民被称为凯克罗皮斯人,亦即凯克罗普斯的子孙。传说他是阿提卡的第一代王,见证过雅典娜和波塞冬为争夺这个地方的庇护权而发生的争执。和早期诸王直到提秀斯当政的时代,阿提卡一直是由若干独立城镇组成的,各城镇有自己的议事厅和管理者。只有处在危急的时候,雅典的王才与他们商讨决策;平时各城镇政府独立运作,各自处理自己的事务,不受雅典王的干涉;有时候,他们甚至对雅典王开战,例如攸摩浦斯和埃琉西斯人一起反对埃里克修斯埃里克修斯(Erechtheus)为传说中阿提卡的第六代王,而提秀斯为第十代王。关于这次交战的具体年代及其后果,自古就有不同的说法。值得注意的是,攸摩浦斯的后裔(Eumolpidai)是世代为著名的埃琉西斯秘祭提供祭司的两个家族之一。。[2]但在提秀斯为王的时候,他表现得既明智,又强大;他的乡村组织体制的主要特征之一便是取消小城镇的议事会和管理者,在现在的首都雅典,把他们集中到唯一一个议事会和市政厅中;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享有自己的财产,但是他们从此就只允许有一个政治中心,那就是雅典,因为所有阿提卡的居民都可以算作是雅典的公民了。因此,提秀斯遗留给后人的,是一个伟大的城邦。关于提秀斯改革的讨论,参阅S.霍恩布鲁尔,第1卷,第262—264页;徐松岩:《提秀斯改革新论》,《安徽史学》,2003年第1期。事实上,西诺基亚或统一节西诺基亚(Synoecia, Feast of the Union,阿提卡统一节)在每年的赫卡托姆拜昂月(Hekatombaion,雅典历的正月)16日举行。就是从他开始的。这个节日的开支由公家承担,也是雅典人为永远纪念雅典娜女神而举行的节日。[3]在此以前,即在提秀斯统一阿提卡之前。雅典城所包括的只是现在的卫城和它下面向南的部分区域。[4]关于这一点,可以由以下事实证明:其他诸神的神庙和雅典娜神庙一样,都在雅典卫城范围以内。卫城以外的神庙几乎都在卫城以南的区域内,例如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庙、皮西亚的阿波罗神庙、大地之神神庙和林奈的狄奥尼苏斯神庙。直到现在,不论是雅典人还是他们的伊奥尼亚人后裔,都在每年的安特斯特里昂月安特斯特里昂月即所谓“百花月”,跨现在公历2—3月。史译本为“安特斯特里昂月12日”。关于希腊历法,参阅附录二。举行纪念狄奥尼苏斯神的比较古老的节日——狄奥尼西亚节。[5]其他的古老的神庙也都在这一区域。自从僭主们指庇西特拉图和他的儿子希皮亚斯。开凿这个泉水以来,这个地方就叫作恩涅亚克鲁诺斯,或“九泉”,但是过去当泉水从地下涌出时,常被称为卡利尔荷或“芳溪”。在那个时候,大多数重要的场合都要利用这个泉水,因为它就在附近。事实上,现在在婚礼上和其他宗教仪式中利用泉水这个古老的习俗,就一直保持下来。另外,雅典人至今还称卫城为“城”,就是因为卫城是他们古老的居住地。

16 因此,雅典人长期以来就是分散地生活在阿提卡的独立的城镇中的。就是在提秀斯把权力集中起来以后,他们依然保持这种古老的习惯。大多数的雅典人,从早期时代直到这场战争之前,都和家眷一起生活在乡村。因此,现在要他们彻底地迁移,尤其是在波斯入侵公元前480—前479年,波斯战争期间,雅典全体居民两次迁出阿提卡。后不久重新定居下来的时候,他们是很不愿意迁移的。[2]他们很忧伤,很不愿意抛弃他们的家园,抛弃祖先留下的一直属于他们的神庙,很不愿意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把每个人所认为是他本族的城镇加以抛弃。

17 他们到了雅典,少数人有自己的房屋可以住,也有少数人托庇在朋友或亲戚的宇下。但是大多数人不得不在城市中没有建筑房屋的地方,在庙宇中或古代英雄的神殿中栖居下来。但是雅典卫城、埃琉西斯的德墨特尔神庙和其他类似的地方向来是禁止人们去住的。在卫城下面,有一块土地,名叫“皮拉斯基人的土地”有的学者指出,皮拉斯基康(Pelargikon或Pelasgicum)系指雅典卫城的古城墙,但也有学者认为修昔底德是把它与卫城城墙明确区分开的。考古资料证明,在希腊人到来之前,雅典卫城已有城墙建筑。雅典卫城曾是皮拉斯基人的居住地,他们在此建立设防要塞。参阅S.霍恩布鲁尔,第1卷,第269—270页。,由于神的诅咒,也是禁止人们居住的。同时,皮西亚的阿波罗神谕的断片也宣布:

 

让皮拉斯基人的土地荒着,

居住在这里的人灾祸临头。

 

[2]但是因为当时的迫切需要,在这块土地上面也盖起房子来了。照我看来,如果说这个神谕应验了,那它和当初预料的正相反。因为邦国的不幸不是由于在此地非法居住所致,而是由于发生战争,人们不得不在此居住。虽然神没有提到战争,但神可以预料到,如果有人来此地居住,那一定是雅典遭遇不幸的时候。[3]许多人在城墙上面的塔楼中住下来,在其他地方只要能住,他们都住了下来。因为他们都迁入城中,城市太小,容纳不下他们,后来长城的外围以及比雷埃夫斯的大部分都分配给他们使用,并且让他们居住在那里。[4]其时,一切都建立在战时的基础上面。同盟者开始集结,100艘战舰整装待命,准备远征伯罗奔尼撒。这就是雅典方面的备战情况。

18 同时,伯罗奔尼撒的军队正在向前推进。他们进入阿提卡,首先抵达的城镇就是奥诺,他们想从这个地方深入阿提卡腹地。他们在城前驻扎下来,准备用攻城的器械或别的方法强攻城垣。奥诺位于雅典人和波奥提亚人的边境地带,是一座有围墙的城镇,雅典人在战时把它作为边防要塞。因此,伯罗奔尼撒人准备发动进攻,他们在这里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阿奇达姆斯因为这一点而遭到严厉批评。就是在战前动员时期,人们认为他不够强硬,同情雅典,在他的言论中就不赞成全面开战。参阅修昔底德,Ⅰ. 80—85。等军队集结起来以后,因为在地峡上耽误了一些时日,而后来进军也是缓缓而行,致使他在公众中的声望进一步下降。但这一切与在奥诺城前贻误时间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因为雅典人就是利用这段时间,把他们的财产迁移完毕;而伯罗奔尼撒人认为,如果阿奇达姆斯不采取拖延战术,而是快速进击的话,雅典人的一切财物可能都还留在乡下。这就是军队在围攻奥诺城时,人们对阿奇达姆斯的看法。但是,据说他之所以驻足观望是因为他料定雅典人不愿意坐视自己的土地被人毁坏,在土地还未遭到蹂躏之前,雅典人将会作出让步的。

19 但是在采取一切努力进攻奥诺都失败以后,雅典的传令官还是没有出现,他最后才决定拔营进军阿提卡。这次进攻是在底比斯人夜袭普拉提亚约80天以后开始的,时值仲夏这里指雅典历法的夏季,仲夏应为5月底,正是阿提卡地区收割麦子的时候。——史译本注,正是谷物成熟的时候,宙西达姆斯Zeuxidamus,克译本为Zeuxis。之子阿奇达姆斯,拉栖代梦的国王,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他们在埃琉西斯和特里亚平原特里亚平原是阿提卡少数土地较肥沃的地区之一。扎营,然后开始破坏。在雷提或“群溪”的地方,他们击败了雅典的一支骑兵。他们沿埃加琉斯山右麓继续前进,通过克罗匹亚这是埃加琉斯山(Aegaleus)和帕涅斯山(Parnes)之间的一个德莫。——史译本注,抵达阿卡奈,这是阿提卡最大的一个德莫或乡镇该德莫此时可提供3000名重装步兵(修昔底德,Ⅱ. 20)。阿里斯托芬创作的喜剧《阿卡奈人》就是以该德莫的人们迁居雅典为故事背景的。。他们在这里停留下来,扎下营寨,不断地蹂躏这一地区。

20 据说,阿奇达姆斯之所以在这次入侵期间率军停留在阿卡奈准备战斗,而不是长驱直入平原地带,其原因就在于[2]他希望雅典人也许会在广大青年公民的影响下出城作战,他们对于战争,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准备,不会坐视敌人蹂躏他们的土地。[3]因此,既然他在埃琉西斯或特里亚平原时没有与雅典人遭遇,他想试试看,如果他在阿卡奈安营扎寨,他们是不是会出来与他交战。[4]他认为阿卡奈本身就是一个扎营的好地方,而且阿卡奈人有3000名重装兵,在城邦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他们不会坐视自己的财产遭到破坏,也许会迫使其他公民一起出来作战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雅典人在这次入侵时不出来作战,那么将来他们再入侵的时候,会无所顾忌地破坏平原地带,一直推进到雅典城下。到那个时候,阿卡奈人自己的财产已经丧失,他将不会愿意为着别人的财产而冒生命危险,这样雅典人的意见就会有分歧了。[5]这些就是阿奇达姆斯滞留在阿卡奈的动机。

21 同时,当敌军还在埃琉西斯和特里亚平原时,雅典人还指望敌军不再继续向前推进。他们记得在14年前,拉栖代梦的国王,波桑尼阿斯之子普雷斯托阿那克斯,率一支伯罗奔尼撒军队侵入阿提卡,到达埃琉西斯和特里亚之后,就未继续推进,而是撤兵回国了。事实上,此事成为他被逐出斯巴达的原因,因为他们认为他是受了贿赂而退兵的。[2]但是当雅典人看到敌军驻扎在阿卡奈,离雅典仅仅60斯塔狄亚约合11千米。,他们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雅典人亲眼目睹雅典的领土遭到蹂躏,此情此景青年人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老年人只是在波斯战争的时候看见过。很自然地,他们认为这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尤其是青年人,他们一致下定决心杀出城去,阻止敌军对土地的破坏。[3]在街头巷尾,人们三五成群,热烈地讨论这一问题。有些人极力主张出城作战,有些人对此持反对态度。预言家散布各种各样的预言,争论各方都有人在热心地听着。最坚决要求出战的是阿卡奈人,因为他们是城邦军队的一个不小的组成部分,他们的土地正在遭到蹂躏。简言之,整个城市群情激愤,他们一致迁怒于伯里克利,以前他给予他们的忠言被统统地置于脑后了;他们还辱骂他,说他身为统帅,而不率兵出战,他们还把城邦所遭受的所有苦难的责任都加在他的身上。

22 同时,伯里克利看到目前雅典人是因为愤怒而逐渐有些头脑发昏,他深信他主张不出战的观点是明智的。因此,他不召集公民大会或人民会议,害怕辩论的结果,害怕他们在激情之下而不是在理智的影响之下作出不幸的决议。于是,他注意城市的防御工作,尽可能地保持冷静的态度,[2]尽管他经常派遣骑兵队出去,以防止敌人的巡逻队冲入城市附近的乡村进行破坏。在弗利吉亚,雅典的和色萨利的骑兵队与波奥提亚的骑兵队发生小冲突,前者占据优势,在伯罗奔尼撒的重装步兵来援助波奥提亚人以后,雅典人和色萨利人才撤退,撤退时有少数人被杀。但是他们没有请求休战,当天就把死者的尸体收回了。翌日,伯罗奔尼撒人建立了一块胜利纪念碑。[3]根据先前的一个盟约,参阅修昔底德,Ⅰ. 102。色萨利人要援助雅典人;前来助战的色萨利人中有拉里萨人、法萨鲁斯人、克兰浓人、皮拉苏斯人、吉尔托尼亚人和腓拉人。拉里萨派来的军队由波利米底斯和阿里斯托努斯指挥,他们在拉里萨是两个派别的领导者;法萨鲁斯的指挥官是门农,其他各邦亦各有各的指挥官。

23 同时,由于雅典人没有出来迎战,伯罗奔尼撒人就拔营离开阿卡奈,破坏了帕涅斯山和布利勒苏斯山间的一些德莫这个地区通常被称为彭泰利库斯山(Pentelicus),因其南坡有彭泰利(Pentele)德莫而得名。。[2]当伯罗奔尼撒人还在阿提卡的时候,雅典人就派遣他们已经配备好了的100艘战舰环绕伯罗奔尼撒半岛进行反击。参阅修昔底德,Ⅱ. 17。舰船上有1000名重装步兵,400名弓箭手。指挥官是色诺提姆斯之子卡吉努斯、爱皮克利斯之子普罗提亚斯和安提根涅斯之子苏格拉底。[3]这支远征军起航远征了,而伯罗奔尼撒人还留在阿提卡,直到军粮不济的时候,他们才沿着与他们入侵时不同的道路,经波奥提亚返回。他们在途经奥罗浦斯时,他们破坏了格来亚地区这个地方因古镇Glaia而得名。,这里有来自雅典的奥罗浦斯人把守。奥罗浦斯人乃是雅典的臣民。这段文字显然是在公元前412 /前411年波奥提亚人攻陷奥罗浦斯之前写的。伯罗奔尼撒军队撤离后,便各自返回自己的城邦去了。

24 伯罗奔尼撒人撤退以后,雅典人在陆地上和海上设立了防守据点,他们想在战争期间,长期驻守这些据点。他们还决定从雅典卫城存款中提取出1000塔连特这是卫城6000塔连特存款的一部分(Ⅱ. 13)。——史译本注,作为特别储备金,不得动用,军费由其他经费开销;任何人不得建议动用此款或将动用此款的提案付诸表决,除非是敌人的舰队从海上进攻雅典而必须保卫首都的时候,否则提议者将被处以死刑。[2]和这笔钱一起,雅典人还组建了一支由100艘战舰组成的特别舰队,这些舰船连同舰长一起都是每年最好的。这些舰船和这笔金钱一样,只能用于应付同样的危机,如果这个危机真的发生了的话。

25 同时,环绕伯罗奔尼撒的100艘战舰,在来自科基拉的50艘战舰和那个地区其他同盟者一些舰船的增援之下,环绕海岸航行,并且对该地区加以破坏。在其他地方,他们在拉哥尼亚登陆,进攻麦索涅位于斯法克特里亚海湾以南约8千米,在美塞尼亚的西南端的海角上。,这个地方没有驻军,且城墙单薄。[2]但是正碰着斯巴达人泰里斯之子伯拉西达率一支军队守卫这一地区。他得知这一情况后,就火速率100名重装步兵来援助被围攻的城市。他看到雅典的军队分散在乡间,他们的注意力只集中于城墙,就径直突过雅典的军队,到达麦索涅。在这次杀入包围圈的行动中,伯拉西达的军队只损失了少数士兵,但是拯救了这个城市。他因为这次功绩而受到斯巴达的通报表彰,他是这场战争中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军官。[3]雅典人立即起航,继续沿海岸航行。他们在爱利斯的腓亚参阅谢译本,第124页。登陆,用了两天的时间来破坏那里的土地,打败了从爱利斯谷地及毗邻地区精选出来的一支300人的援军。[4]但是当时大风突起,他们不喜欢留在一个没有港口的地方,于是他们大都上了船,环绕“鱼岬”Point Ichthys,即“鱼岬”。进入腓亚的港口。同时,那些没有上船的美塞尼亚人和其他人,从陆地上赶来,攻下腓亚。[5]后来舰队环绕航行,把他们带上了船,然后驶向公海严格说来,当时希腊人尚无现代意义上的“公海”概念。英译者所用“公海”(the open sea)一词系指距离陆地较远的广阔海域。;他们远离腓亚,因为爱利斯的主力部队已经赶来了。雅典人继续巡航,沿海岸线破坏其他地方。

26 大约同在这个时候,雅典人又派出30艘舰船环绕罗克里斯航行,同时保卫优波亚。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克里尼亚斯之子克里奥滂浦斯。[2]他们在沿岸的一些地方登陆,加以破坏,攻陷了特罗尼昂,并从特罗尼昂取得人质。他在阿罗普击败了聚众前来抵抗他的罗克里斯人。

27 在这个夏季中,雅典人还强迫埃吉那人携带其妻子儿女离开埃吉那,把引发战争的主要责任归咎于他们。同时,因为埃吉那位于伯罗奔尼撒附近,如果派遣自己的移民去占领那个地方,会比较安全些,不久他们就派移民前往埃吉那。[2]被驱逐的埃吉那人在泰里亚地方避难,这是拉栖代梦给予他们的地方。拉栖代梦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考虑到埃吉那与雅典有仇,而且是因为埃吉那人在地震和黑劳士暴动参阅修昔底德,Ⅰ. 101,103。时曾给予他们有力的支持。泰里亚的土地位于阿哥里斯和拉哥尼亚的边境上,由此扩展,下至海滨。那些未定居此地的埃吉那人则散居于希腊其他地方。

28 在同一个夏季中,在阴历月初现代学者推算此次日食发生在公元前431年8月3日17点22分。(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这样的事才可能发生),午后发生日食。太阳呈新月状,在它恢复常态以前,有些星星还看得见。

29 在同一个夏季中,雅典任命一位阿布德拉人皮提斯之子尼姆佛多鲁斯(他的姊妹嫁给了西塔尔克斯)为雅典(在色雷斯)的代理人,并且召他来雅典。雅典人此前一直把他视为他们的敌人,但是他对西塔尔克斯有巨大的影响,他们希望这位王公成为他们的同盟者。西塔尔克斯是泰瑞斯之子,色雷斯人之王。[2]西塔尔克斯之父泰瑞斯是奥德里赛人大王国的建立者,色雷斯的其他地方的人对该王国的范围一无所知,色雷斯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独立的。[3]这位泰瑞斯和那位从雅典迎娶潘狄昂之女普罗克涅为妻的泰琉斯无关。事实上,这二人不在色雷斯的同一地方。泰琉斯生活在达乌里斯,即现在所谓佛基斯的一部分,但那个时候是色雷斯人居住的。就是在这个地方,妇女们对伊提斯施以暴行,许多诗人一提及夜莺就称之为“达乌里斯鸟”。另外,潘狄昂以其女儿的婚事缔结同盟,其目的在于考虑到有利于相互援助,那他自然要优先考虑与雅典相距较近的达乌里斯结盟,而不是与离雅典有多日路程的奥德里赛结盟根据希腊传说,雅典王潘狄昂有二女,普罗克涅和菲洛墨拉。普罗克涅嫁给色雷斯王泰琉斯。后来泰琉斯诈称普罗克涅已死,请求派菲洛墨拉前往。菲洛墨拉至色雷斯,泰琉斯凌辱之,并割其舌,使其有口难辩。菲洛墨拉把这件事情织于花毯上。后来普罗克涅得知此事,姊妹合谋,杀死泰琉斯之子,烹其肉献给他吃,以资报复。泰琉斯发现此事后追逐她们姊妹二人。诸神见状,把三人都变为鸟类:泰琉斯变为戴胜鸟,普罗克涅变为夜莺,菲洛墨拉变为燕子。修昔底德在此旨在申明西塔尔克斯的父亲泰瑞斯不是传说中的泰琉斯。,况且两个人的名字也不一样;这位泰瑞斯是奥德里赛人之王,是第一位有势力的国王。[4]现在雅典人想争取他的儿子西塔尔克斯为同盟者,想利用他的帮助,控制色雷斯人的和柏第卡斯的城镇。[5]当尼姆佛多鲁斯来到雅典时,他们缔结了与西塔尔克斯的同盟,给予他的儿子萨多库斯雅典的公民权,并答应劝说西塔尔克斯派一支在雅典服役的色雷斯骑兵和轻盾兵Peltasts,手持pelta(轻盾)的轻装步兵。公元前5世纪末开始出现的一个新兵种,与传统的重装步兵相比,轻盾兵的盾小而轻,配备有投枪和短剑,特点是装备轻便,移动迅捷。来结束色雷斯的战事参阅谢译本,第125—126页。。[6]他还把柏第卡斯拉拢到雅典人这边来,劝雅典人把泰米参阅修昔底德,Ⅰ. 6l。退还给柏第卡斯。根据这一盟约,柏第卡斯马上就参与了雅典人和佛米奥对卡尔基斯人的远征。[7]这样,色雷斯人之王,泰里斯之子西塔尔克斯和马其顿人之王亚历山大之子柏第卡斯,就双双成为雅典的同盟者了。

“代理人”(πρξενος, proxenos,复数proxenoi),原意为“公客”或“朋友”。修昔底德在其著作中共提及11次,他们是A邦安插在B邦关照A邦利益的人物,通常由B邦公民担任。在款待和协助他们所代表的国家的使者和公民时,他们享有B邦的某些特权,颇似现在的“领事”。事实上,他们往往成为A邦安插在B邦的耳目。

30 同时,雅典的100艘战舰还在伯罗奔尼撒周围游弋。他们攻克科林斯的城镇索尼昂之后,把这个城镇连同所属土地赠送给帕莱拉的阿卡纳尼亚人。他们攻陷阿斯塔库斯,驱逐其僭主爱瓦库斯,使这个地方与他们建立同盟。[2]然后,他们又航往基法伦尼亚岛,兵不血刃地取得了这个岛屿。基法伦尼亚岛位于阿卡纳尼亚和琉卡斯附近,包括4个城邦:帕列人、克拉尼伊人、萨麦人、普罗奈人。不久之后,这支舰队返航雅典。

31 这年的夏秋之交,雅典全体在编的军队包括麦特克在内,在桑西浦斯之子伯里克利的统率下,侵入麦加里德。雅典环绕伯罗奔尼撒游弋的100艘战舰正巧在返航途中到达埃吉那,他们听说国内公民军全都开赴麦加拉,就航行过来加入雅典军队。[2]这无疑是雅典人召集过的最大的一支军队。这时正值雅典势力的鼎盛时期,还未受到瘟疫的影响。公元前430年,雅典发生大瘟疫。据近代学者估计,持续数年之久的瘟疫使雅典人口减少约三分之一至一半。在雅典所有公民中,除了在波提狄亚的3000名以外,这里至少有1万名重装步兵,参加这次侵略的麦特克至少有3000名;另外还有大批的轻装步兵。参阅修昔底德,Ⅱ. 13。他们蹂躏了麦加拉的绝大部分的领土后,就返回国内。谢译本(第126页)无这句话。[3]此后,在战争期间,雅典每年都要派兵侵入麦加里德,或用骑兵,或用全军,直到攻克尼塞亚为止。参阅修昔底德,Ⅳ. 66—69。

32 在这年的夏末,雅典人又在阿塔兰塔,一个离奥彭提亚海岸不远的荒岛上建立设防据点,以防止私掠船(海盗)从奥浦斯和罗克里斯的其他地方驶出来劫掠优波亚。这些就是这年夏季伯罗奔尼撒人从阿提卡撤退后所发生的事件。

33 在同年冬季里,阿卡纳尼亚人爱瓦库斯想重返阿斯塔库斯,他说服科林斯人派40艘战舰和1500名重装步兵到那里去,以恢复他的地位;他自己也雇用了一些雇佣兵。这支远征军的指挥官是阿里斯托尼姆斯之子攸法米达斯、提摩克拉特斯之子提摩森努斯和克里西斯之子攸马库斯,[2]他们驶往阿斯塔库斯,帮助爱瓦库斯恢复其势力以后,他们想取得阿卡纳尼亚沿海一带的一些地方,但是没有成功,于是便返航回国。[3]在回国途中,他们停泊在基法伦尼亚,在克拉尼伊人的领土上登陆。克拉尼伊人假装同意和他们签订和约,后来却突然向他们进攻,他们在这里损失了一些士兵。最后,他们没有遭遇严重磨难,就重新上船回国了。

34 在同一个冬季中,雅典人要对那些在这次战争中首批阵亡的将士予以国葬。按照他们祖先的习惯,国葬的仪式是这样举行的:[2]在葬礼的三天前,把死者的遗骨运回来,安置在一个事先扎好的帐篷中,他们的朋友可以拿他们所愿意拿的任何祭品带给死者的亲属。[3]在举行葬礼游行时,用四轮马车载着柏木棺材,每个部落一辆车,各部落死者的遗骨装在各自部落的棺材里。在游行队伍里,还有人抬着一个装饰好了的空柩一起走,这是为那些在战争中阵亡而尸体下落不明的人设立的。[4]不论是公民还是异邦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参加这个游行,死者的女性亲属在墓前志哀。[5]遗骨安葬在公共墓地,这是市郊风景最优美的地方在雅典城西北部的狄普隆门(Dipylon gate)外的外陶区,这里有一条公墓大街直通雅典。参阅地图三。。雅典人总是把阵亡将士安葬在这里的。唯一的例外是马拉松战役的阵亡者,因为他们的功勋极不寻常,他们就被安葬在阵亡的地方。

[6]在遗骨被埋葬以后,雅典城邦推举一名他们认为最有智慧和最有威望的人发表演说,以讴歌阵亡者。演说之后,大家解散。[7]这就是葬礼的程序。在整个战争中,每当雅典人安葬其阵亡将士时,人们都遵循这个沿用已久的习俗。[8]这些将士是首批阵亡的,桑西浦斯之子伯里克利被推举出来发表演说。到了合适的时辰,他从坟地走上一个高台,为的是使尽可能多的人听到他所说的话。他的发言如下:

35 “以前在此地发表葬礼演说的大多数人,都赞颂那位把葬礼演说作为国葬典礼一个组成部分的立法者。在他们看来,对阵亡将士发表演说,给予他们这项荣誉,是很有价值的。我自己原来认为他们在行动中所展示出的价值,也应将通过行动给予荣誉上的充分的奖赏,就像你们刚刚在准备这次国葬典礼中所看见的一样。我原本希望许多勇敢者的声誉不至于因个别人的说法而受到损害,不至于因他对他们说三道四而有所变化。[2]当发言者无法让其听众相信他所说的就是实情的时候,他是很难说得恰如其分的。一方面,熟悉死者事迹的亲友,以为这个发言还没有他自己所知道的和他所希望听到的那么多;另一方面,那些不熟悉有关情况的人,当听到他们自己的能力所不及的功绩时,会对死者感到忌妒,会认为发言者过分颂扬死者。颂扬他人,只有在一定界限内,才能使人容忍;这个界限就是他们相信在所列举的事迹中,他们可以做到;一旦超出这个界限,人们就会忌妒和怀疑了。[3]但是,既然我们的祖先赞同制订这个制度,那么,我就有义务遵循惯例,尽我所能来满足你们各自的期望和要求。

36 “我首先要说到我们的祖先们:因为在现在这种场合,首先提及他们的功德,这是公平的,也是适当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因为他们勇敢无畏,使这片自由的土地代代相传,直到如今。[2]如果说我们的祖先是值得赞颂的,那么我们的父辈们受到赞扬就更加受之无愧了。因为他们还为我们留下现在我们所拥有的这个帝国,而他们能够把这个帝国传给我们这一代,不是没有付出惨痛代价的。[3]今天我们集合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正当盛年,我们在各方面壮大了我们的帝国,为我们的城邦储备了各方面的资源,那就是修昔底德在(Ⅱ. 12)所列举的金钱、陆军、海军等。——史译本注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她都能够达到完全自足。

[4] “关于我们用以取得现有势力的军事成就,关于我们或我们的父辈们英勇地击退希腊的或异族敌人的入侵的事迹,大家已经耳熟能详,在此我就不再多作追述了。我首先要说的是,我们是怎样达到今天这种地位的,我们的帝国日益壮大是在怎样一种政制下实现的,我们的生活方式是怎样促成这个结果的。在此之后,我再来赞颂阵亡将士。因为我认为这种主题的演说,在目前场合下是合适的,对于全体在场人员,不论是公民还是非公民,都是有益的。

37 “我们的宪法没有照搬任何毗邻城邦的法律,暗指拉栖代梦人,因为据说他们的法律是仿效克里特人的。事实上,伯里克利在通篇演说中都把雅典人和拉栖代梦人加以对照,但很少直呼其名。相反,我们的宪法却成为其他城邦模仿的范例可能暗指公元前454年罗马派人来研究梭伦的法律(李维:《罗马史》,Ⅲ. 31)。据近代学者考证,罗马人是前往南意大利的“大希腊”地区而不是雅典来研究希腊的法律。。我们的制度之所以被称为民主制,是因为城邦是由大多数人而不是由极少数人加以管理的。近代以来,学者们研究雅典民主制的论著可谓汗牛充栋,伯里克利对雅典民主的讴歌无疑是值得重视的,但同样不可忽视的是伪色诺芬所作《雅典政制》中所提供的史料。我们看到,在解决私人争端的时候,所有的人依法都是平等的;在公共生活中,优先承担公职所考虑的是一个人的才能,而不是他的社会地位,他属于哪个阶级;任何人,只要他对城邦有所贡献,绝对不会因为贫穷而湮没无闻的。[2]我们在政治生活中享有自由,我们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当我们的街坊邻居为所欲为的时候,我们不至于因此而生气,也不会相互猜疑,相互监视,甚至不会因此而常常给他们难看的脸色,尽管这种脸色不会对他们造成实际的伤害。[3]我们在私人关系上是宽松自在的,但是作为公民,我们是遵守法律的。对当权者和法律的敬畏使我们如此。我们不但服从那些当权者,我们还遵守法律,尤其是遵守那些保护受伤害者的法律,不论它们是成文法,还是虽未写成文字但违反了就算是公认的耻辱的法律。

38 “另外,我们安排了种种娱乐活动,以使人们从辛苦劳作中得到精神的恢复。在整个一年之中,我们都举行各种常规的竞赛和祭祀活动如泛雅典人节和狄奥尼苏斯节等。;在我们的家庭中,有华丽而风雅的设施,每天怡娱心目,祛除心中的烦闷。[2]我们的城邦如此伟大,全世界的各种产品都流向我们这里。因此,对雅典人而言,享用其他地方的产品,就如同享受本地出产的美好果实一样。此时雅典人牢固地控制东地中海地区海上交通要道和战略要地,雅典是该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海陆交通枢纽。正如伪色诺芬(《雅典政制》,Ⅱ. 7)所说:“无论在西西里、意大利、塞浦路斯、埃及、吕底亚、本都和伯罗奔尼撒,还是其他任何地方,只要发现精美的特产——统统都集中到雅典来了,因为雅典人掌握了制海权。”

39 “至于我们的军事政策,也在以下几个方面优于我们的敌人。我们的城邦对全世界是开放的,我们从未通过排外条例,以防止外人趁机探访或观察,尽管敌人的耳目不时地从我们的自由开放中捞取好处。我们并不过多依赖于事先策划的招数,而是依靠发自我们内心的勇气去付诸行动。在我们的教育制度上,我们的对手指拉栖代梦人。从孩提时代起就通过严酷的训练,以培养其勇敢气概;在雅典,我们的生活完全是自由自在的,但是我们也随时准备应对同他们一样的各种危险。[2]这一点由下面的事实可以得到证明:当拉栖代梦人侵入我们的领土时,他们不是单独前来,而是带着他们所有的同盟者一起来的;而我们雅典人在向一个邻邦领土进攻的时候,却是由我们自己来完成的。虽然我们在异乡作战,他们是为保卫自己的家乡而战,但我们还是常常击败他们。[3]任何敌人从未遭遇过我们的全部兵力,因为我们不得不关注我们的海军,这时雅典战船上的桡手以异邦人为主,而船上的战斗人员(marine,类似后世的“海军陆战队”)通常由公民充任,修昔底德所说“海军”可能主要指这些人。也不得不派遣我们的公民在陆地上去完成许许多多的任务。因此,当他们与我们的一支军队交战的时候,如果他们获胜,他们就自吹,说他们打败了我们的全军;如果他们战败了,他们就声称是被我们全部军事力量打败的。

[4] “我们宁愿以轻松的心情而不是以艰苦的训练来应对危险;我们的勇气是从我们的生活方式中自然产生的,而不是法律强制使然。我们具有双重优点:一则我们不用为那些尚未到来的痛苦而忍受折磨;暗指斯巴达对青少年极其严酷的训练。二则当我们真的面对这些痛苦的时候,我们的表现和那些经受这种严酷训练的人同样勇敢无畏。当然,我们的城邦值得赞美的优点还不止这些。

40 “我们热爱美的事物但不至于奢侈,热爱智慧但不至于柔弱。我们把财富当作是可以适当利用的东西,而不是当作可以夸耀的东西。真正的耻辱不是贫穷这一事实本身,而是不千方百计地去摆脱贫穷。[2]我们的公职人员,在关注公共事务的同时,还关注自己的私人事务;我们的普通公民,虽长年累月地忙于劳作,但是仍可以对邦国大事作出公平的裁断。因为我们雅典人和任何其他人不一样,我们认为一个不关心公共事务的人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而是一个无用之人。我们雅典人即使不是首倡者,也可以对所有问题作出裁判;我们不是把讨论当作绊脚石,而是把它看作任何明智行动所必不可少的首要前提。这是在为雅典民主制辩护,因为在拉栖代梦,邦国大事是由少数人决定的。[3]另外,我们在从事冒险事业之前或冒险事业之中,能够做到既敢于冒险,又深思熟虑。其他人的勇敢,是由于他们的无知,当他们反思的时候,又会感到疑惧了。但是,真正勇敢的人无疑应属于那些最清醒地认识人生的灾患和幸福而又勇往直前,在危难面前从不退缩的人。[4]我们的慷慨大方同样是与众不同的。我们结交朋友旨在给他人好处,而不是从他人那里接受好处。当然,给予他人好处的人成为双方更为可靠的朋友,他们继续回馈友善,以使受惠者永远保持感激之情。但是如果受惠者无动于衷,他们回报善意就像是在偿还一笔债务,不是慷慨地赠与。[5]只有雅典人,他们在施惠于别人时从不计较利益得失,而是出于一种慷慨大度的信念,一种勇敢无畏的信念。

41 “一言以蔽之,我们的城邦是全希腊的学校。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人像雅典人这样,在个人生活的许多方面如此独立自主,温文尔雅而又多才多艺。[2]这些并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的一种空自吹嘘,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我们城邦的势力就是靠这些品质获得的。[3]在现有的城邦中,只有雅典在遇到考验时,被证明比它的名声更加伟大;只有雅典,入侵的敌人不以战败为耻辱;它的臣民不因统治者不够资格而抱怨。[4]我们的强大势力并非没有证据,我们现有的那些巨大的纪念物如雅典卫城上那些著名的建筑物。,不但在当代,而且后世也将对我们表示赞叹。我们决不需要一个荷马为我们唱赞歌,也不需要任何他人的歌颂,因为他们的歌颂只能使我们暂时陶醉,而他们对于事实的印象不足以反映事实真相。我们勇敢无畏地冲入每一片海洋,攻入每一块陆地;我们在各地所造成的不幸,或所布施的恩德,这反映出雅典对帝国境内的臣民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加以管理。都为后世留下了不朽的纪念。[5]这就是雅典,就是这些人为它勇敢作战、慷慨捐躯的一个城邦,因为他们只要想到脱离这个城邦,就会不寒而栗;而每一位有幸还活着的人,都应当甘愿为城邦忍受一切痛苦。

42 “正是这个原因,我详细讲述了我们城邦的特性,我要向你们说明,我们的奋斗目标比其他不具备这些优点的人们所追求的目标要更为远大;同时我刚才用确凿的证据表达了对他们的荣耀的赞颂。[2]现在,关于赞颂阵亡将士的最重要的部分,我已经说完了。因为我已经赞颂了雅典,赞颂了使我们城邦强盛的这些人和类似他们的人的英雄气概,你们会发现,他们不像大多数其他的希腊人,他们的声望是无愧于他们的功绩的。在我看来,像他们这样死去是衡量一个人的价值的试金石,不管这是他的品质的初次表现也好,最后的证明也罢。[3]公正地讲,他们为祖国而战的坚定信念,应当抵消一个人在其他方面的不足,他们的优点弥补了他们的缺点,他们作为一名公民的贡献超过他们作为个人所造成的祸害。在希腊人的观念中,作为公民,他自然是公民集体的一分子,而作为个人则未必是集体中的一员,其所作所为也未必要服从集体的需要。无怪乎希腊人把城邦视为公民集体了。[4]在这些人中间,富人没有为了将来享用其财富而变成懦夫,穷人没有为了将来获得自由和富裕而逃避危难。他们所需要的不是个人的幸福,而是向他们的敌人复仇。在他们看来,这是最光荣的冒险。他们快乐地决定参加对敌复仇,坚信能够击溃敌人,而放弃了其他的一切。他们并没有对难以确定的最后胜利寄予厚望,而是在面临的实际战斗中,勇往直前,相信自己所为。因此,他们宁愿在抵抗中牺牲,也不愿在屈服中偷生;他们没有做不光彩之事,他们在危难面前坚守阵地;霎时间,在他们命运的顶点,不是恐惧的顶点,而是他们光荣的顶点,他们就离开我们而长眠了。

43 “这些人就这样牺牲了,他们无愧于他们的城邦。你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们虽可以祈求得到一个较为幸运的结局,但是在战场上你们必须要有坚定的决心。你们不能满足于单单从字面上理解与保卫邦国密切相关的这些优点的意义,尽管演说者在面对像现场这样活跃的观众时,仍可以就这些优点撰写出非常精彩的演说词。你们自己必须了解雅典的军事力量,并且时刻都要关注着她,直到对她的热爱充满了你们的心头;然后,当你们认识到她所有的伟大之处时,你们必然会想到,这些人之所以能赢得这一切,是由于他们的勇敢精神,他们的责任感,他们在行动中有一种强烈的荣誉感;你们也一定会意识到,在一项冒险事业中,任何个人的失败都不会使他们觉得城邦中失去他们的那份勇气,克译本这句话“no personal failure in an enterprise could make them consent to deprive their country of their valor”,直译为“在一项冒险事业中,任何个人的失败都不会使他们同意从他们的城邦中剥夺他们的英勇”。他们反而会尽可能地把他们最光荣的东西奉献给城邦。[2]他们无一例外地把生命奉献出来,这使他们每个人都获得了永世常青的荣誉。至于坟墓,它不只是安葬他们遗骸的地方,而且是存放着他们荣誉的最崇高的圣地,它将永远铭刻在人们心中,人们一有机会就将在这里缅怀他们的行为或业绩。[3]因为英雄们把整个大地作为他们的坟墓,甚至在远离家乡的异邦土地上,那里的墓志铭不是铭刻于记功柱上,而是以不成文的文本铭记于人们的心坎上,成为每个人心目中的圣地。[4]这些人应当成为你们的榜样,他们认为幸福是自由的成果,而自由是勇敢的成果,他们从不在战争的危险面前退缩。[5]那些毫不吝惜生命的人并不是可悲的人;这些人并不指望以后会得到什么,他们保全生命说不定会带来相反的结果,对他们来说,任何意外的失败,都将导致最可怕的后果。[6]可以肯定,对于一个人的灵魂而言,由于不幸而引起的懦弱,比之在充满活力和集体主义精神时意外地死于沙场,不知要悲惨多少倍!

44 “由于这个原因,我对这些人在现场的父母给予的不是怜悯,而是安慰。他们知道,人生无常,充满着变数。但是,像他们这样光荣牺牲,并引起你们的哀痛,这的确是幸运的。对他们而言,生命之旅和幸福之旅同步。[2]我知道,这一点很难说得通,尤其是当你们看见别人快乐的时候,你们也会想起过去一些常常使你们快乐的事情来。一个人不会因为缺少他从来未享受过的好事而感到悲伤,而是因为丧失了他长期以来所惯于享受的东西才会感到悲伤的。[3]然而,你们中间那些适龄的人仍要生育后代,其他儿子必将支撑你们的未竞之愿。这些新生的儿子不仅可以使你们逐步忘却那些死者,他们还将立即充实城邦的力量,保证城邦的安全;因为如果一个公民不是和其他公民一样,有子嗣作为一般危险担保的话雅典公民年满20岁可以结婚,未满30岁不得成为五百人议事会成员。根据雅典演说家戴纳库斯(Deinarchus)的说法,没有合法的男性子嗣者,不得在公民大会中发言。希腊人是非常看重一个人是否有合法的男性后代的。,是不要指望他会作出公平且公正的决定的。[4]至于你们当中那些已过盛年的人,一定要为你们自己幸运地享受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而庆幸,你们将在短暂人生的余年里为死者的美名感到快慰。只有对荣誉的热爱是永恒的,使一颗年老而不幸的心得到快慰的,是荣誉,而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是利益。

45 “至于你们中间那些死者的儿子或兄弟们,我看到你们将面临着一场艰巨的竞争。当一个人去世的时候,人们都在颂扬他,纵或你们的功绩是卓越超群的,你们仍将发现自己的荣誉不仅很难超过他们,甚至难以接近他们。活着的人往往忌妒那些竞争对手,而对于那些不再参与竞争的死者而言,他们总是能够得到善意的尊敬。

[2] “另一方面,现在你们当中有些妇女已经成为寡妇了,如果必须要说说女性的长处的话,那么一切都包含在我这简短的忠告里:你们的伟大荣耀就是丝毫不失女性本色;妇女的最伟大的荣耀就是极少成为男人们的谈资,不论他们谈论你们的优点还是缺点。

46 “现在,我已经依照法律的要求完成演讲,说出我应该说的言辞;而在行动上,这些被埋葬在此的人已经得到了他们的那份荣耀。至于其他人,他们的子女将由城邦公费抚养,直到他们成年为止。这是城邦拿出的重奖,来奖赏那些死者和他们的后代,就像给予在勇敢竞赛中获得优胜者花冠一样。哪里对于功德的奖赏最大,哪里就有最优秀的公民。[2]现在,你们对于每一位亲友已致哀悼,你们可以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