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赤奴惊魂(4)
临昭见状,脸有愤色,碍于胭脂手中的剑,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招式变得有一点急躁,明显存在破绽。
“哒哒哒”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燕陌与胭脂感到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果不其然,四面八方人影如潮,密密麻麻的全是清一色精骑!
“蒙姜在此,何人敢动分毫?”燕陌大吼一声,神色傲气不凡。
所有精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在燕陌身上,在看清落入燕陌控制的蒙姜之后,愤恨异常,原先响作一片的马蹄声渐渐沉淀下来。夜寒料峭,明明人数众多的援军,立时僵在原地,鸦雀无声,整个画面说不出的怪。
“圣上有令,凡见燕陌,杀无赦。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拦截他们?”临昭急切地暴吼,全然将精骑军当作他所训练的冷血杀手。可精骑军是蒙姜嫡系之兵,终究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对蒙姜有极为深厚的崇拜之情,眼见他的命被掌控在别人手里,随时可能丧生,自然下不了手,并没像临昭想象中那样迅速行动。
不能说话与动作的蒙姜见所有人不敢上前,偏偏一身上下又动弹不得,气得干瞪眼。
“看来蒙将军平日练兵有方,威服众军呀!”燕陌笑了起来,左手捞起蒙姜坐骑的缰绳,牵其前行,又朝身后的胭脂道:“胭脂,你说咱们是不是请大名鼎鼎的蒙将军多少送我们一程?”
“那是当然!”胭脂回了话,趁临昭心神不定之际,哗啦啦连刺数剑。
本就因为精骑兵不肯合作气得脸都变形的临昭一阵手忙脚乱,险些被刺中要害。偏生胭脂冰雪聪明,接下来的三剑转移目标,看似刺向临昭,实则刺向他跨下的马匹。结果当然是马被刺个正着,腾起前蹄、蹬着后腿狂躁地跳跃,嘶吠不停,几乎将临昭抖落地。
看着临昭被马匹折腾得够呛,燕陌心里真叫解气,赞赏地道:“胭脂聪明。走!”于是,两人挟着蒙姜,朝南冲向精骑兵。
因为将军受制于人,精骑兵犹豫许久,终是让开一条窄道,眼见二人驾奴追风逐月奔向南城门。被点了穴的蒙姜满脸羞愤之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训练的精骑军一点点远离视线。
见众人让路,临昭气不打一处来,跃下发狂的坐骑,不死心地从呆楞的属下手里一把拽过他专用的弓与箭,踏地而起,御风而飞,连连点过数名精骑兵的肩膀,震臂挽弓,搭上两支长箭,冲向南方,瞄准燕陌与胭脂离去的背影,松开指节。两只羽箭带着凌厉劲气朝前飞去。
“小心,背后有箭。”燕陌提醒胭脂闪身避让。谁知紧随在他们身后的长箭忽然改变角度,朝他们要闪躲的方位改道而驰。
就在箭改道的同时,临昭踢下一个精骑兵,夺马追赶,朝所剩的属下吼道:“给本座追上去。”
众杀手被怒气冲冲的临昭吼醒,赶紧策马追在他后面。
眼见双箭就要刺中闪身的两人。胭脂什么也没有想,心知怕是来不及了,玉掌一翻,尽力将燕陌的身体再往侧边一送,自己则朝燕陌原本的方向倒去,欲替他将箭一并挡去。
被胭脂突然而至的掌风击偏身体,燕陌惊骇万分,泪湿了双眼,心中怆然:胭脂,你何苦总想着我?
千钧一发之际,两只黑色小箭如期而至,准确无误地射折长箭,解了两人危机。不远处的房顶之上,白发男子满意地收起织金弯弓,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暗道:还好他跑得快——准确地说是‘飞’得快。临昭果真名不虚然,堪称杀手中的杀手!抬眼瞥向追逐着燕陌与胭脂的黑夜一样的男子,他心中多了些欣赏,并庆幸自己的箭术独步天下,否则就该误人所托了。
逃得一劫的燕陌与胭脂额上均冒出虚汗,心知有人暗中相助,没有时间细想对方身份,接连提快前行速度,只求速速逃出追踪。
原本以为自己的箭将终结两人性命的临昭见得两只黑羽小箭,暗自又吃一惊,暗藏之人果然厉害,居然有本事拦截住他的变线弧箭。不过,他向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见目标渐远,再也不管自己是否身在危险射程中,拉弓满弦,四箭齐发,两前两后,径直飞向燕脂与燕陌身形。
胭脂与燕陌凭借宝马,速度奇快,却受累于蒙姜之马,是以身处位置还在临昭射程之中。只不过这一次,胭脂反应很快,飞身倒坐在逐月背上,面向四箭,判断着它们即将变线的位置,舞动长剑,欲截下四箭,以保燕陌平安。
谁料这一次,四箭未有变线之势,胭脂一招只截落两箭,正想再补一剑以扫落剩下的两箭,忽见四只黑色小箭飞来,其中两只射折未被她截落的两只长箭,另两只则是准确地射在她的剑身上,‘叮叮’两声落在地上。抬头朝黑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反观临昭这一次是真的被惊吓住了,暗藏之人的箭术如此卓著,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个人?看来今晚,他的确无法取燕陌性命。不过有一点,他能确认,那就是暗藏之人虽然出手助两人逃匿,却没有对自己起杀念。否则,以这等神出鬼没的绝世箭术,要取他性命并非难事。只是伟大的苍隐,怕是要失去一名功勋卓越的战将。
就这样,临昭与他的杀手们以及数百精骑兵眼睁睁看着燕陌与胭脂掳走蒙姜,叹息不已。
能一睹三个高手的交拼,今晚他没有白来。房顶上的白影见临昭终于暂时放弃追击,欷歔不已地闪离远去。
“报——”临昭刚吩咐完精骑兵打扫整顿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的街道,一个满面是血的士兵骑马迎面而来,飞快地半跪到他面前,慌慌张张地道:“报,有……有人血……血洗了南……南城门……”然后呈上一只黑色小箭。
临昭顿时五官扭曲,双掌扫出排山倒海之气,在青砖铺就的街道上击出一个大坑。想是暗藏之人趁燕陌到来、局势稳定之时,中途赶去南城门将蒙姜布下的守城之兵尽数杀死,然后再折回来连阻他两次。除了箭术,此人轻功亦是了得。
众人见他怒极,都不敢上前触犯他,生怕被他生吞活剥了一般。过了好一阵,一个手臂受伤的下属大着胆子问:“团主……”
“来人,飞鸽传书至雾都凌峰处,让其着即实行预期计划。”临昭恢复脸色,冷漠地道。
“是!”负责通信的杀手道。
“蒙将军怕是凶多吉少,赤奴城掌兵之权暂由童副将军指挥罢!”有道是法不责众,他原本就不该像要求杀手那样要求这些被蒙姜一手栽培出来的精兵。“记得派人找蒙将军。”
“是,临团主。”精骑们应了临昭的话,舒了口气。
“没有受伤的跟我走,受了伤的……就在赤奴养伤吧!”末了,临昭破天荒地对自己的下属宽容一回。
人群一分为二,精骑士兵们整理着现场,二十来名杀手跟随临昭脚步消隐于浓浓夜色。
夜冰凉之极,原先人影频繁晃动的大街渐渐安静,放眼望去,空无一人,仿佛适才的喧嚣从不曾发生。
被惊心动魄的打斗吓得两腿发软、惊魂不定的钱庄老板,在所有人都走光后,用手推了推还在惊吓中没有恢复过来的小伙计,疑惑地问道:“你刚才有听见他们叫那个长得面色如铜的男子什么名字吗?”
被摇醒的小伙计傻傻地摇了摇头。
“好像是叫‘燕陌’。”钱庄老板努力地回忆着,等他意识到‘燕陌’代表着什么以后,抱着小伙计狂喜地道:“是‘燕陌’,是咱们雾烈的希望回来了!我们有希望了,我们有希望了!”
被吓得晕晕乎乎的小伙计经他这么一摇,差点连劫后所剩的半个魂儿都被他摇没了。
“燕陌,御风将军,雾烈的希望……”钱庄老板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喜悦之中,激动得热泪盈眶。
小伙计呆呆地望着老板,也跟着念叨了几下:“燕陌,御风将军,雾烈的希望……”
且说,胭脂与燕陌胁迫蒙姜惊险万分地摆脱刺杀团以及精骑兵的围截之后,一路朝南狂飙,直取南城门。
胭脂一直举剑在手,保持最佳攻击状态,不时注意沿途情况,很是担忧地道:“殿下,南城门恐有埋伏,我先去探路,你且随在后头。”
“不行,你不能再丢下我单独行动。刚才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又遇贵人相助,你我二人早就中了临昭与蒙姜的奸计,脑袋搬家。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再说咱们手上还有挡箭牌,谅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燕陌自信满满地说道。蒙姜治军严谨,适才他以焰火信号调来的精骑军都不忍见主将一死,甘心放行,南城门的兵想来也不会动手。
听见燕陌那句‘说什么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胭脂颇有些感触,也就默许他的话,不再多说。
一盏茶后,两人带着蒙姜出现在南城门之前。然而,眼前景象真是令人惊讶万分。夜风吹动高悬空中的旗幡,发出‘呼呼’的声响。城楼上几盏灯笼飘来飘去,照得四处幽幽暗暗。城门大开,却空无一人,夜风不停地从城门处涌进来,直吹进三人脖子里,生冷生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胭脂与燕陌先是面面相觑,大概猜到几分,相互道了一声,“小心!”然后减慢马速,凑近城门。
两人距离城门越来越近,直到近得能看清数丈之长的城门甬道时,骇然大惊。整个甬道里密密麻麻躺满尸体,血泼洒得到处都是。好一部分人身上都插着一只黑羽小箭。
原本还对拦下燕陌与胭脂抱有一丝希望的蒙姜见到眼前惨景,不禁双眼愤色难当,肝胆俱裂,在心里不停责怪自己老得这么快,拿燕陌一点办法也没有,到头来反倒因自己陷入敌手累及这么多士兵无辜丧命。倘若他日燕陌真回到廊、沧之城,误了圣上一统四国的宏大志愿——这等罪过,他就是死上百次也担当不起!
那个人又救了他俩一次!二人心里有数,当下拖着蒙姜的马,你追我赶地奔出南城门,跨上护城河桥。当马蹄跨过护城河桥时,胭脂制停马步,回身朝着桥身与地面连接处的锁链,狠狠地劈了数剑,然后收剑回鞘,以清亮的噪音道:“走!”
三人三马远离桥头三步之后,数十丈长的桥身突然‘轰隆隆’地断裂开,猛然跌入护城河,击起铺天盖地的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