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来到昆山吴悠沙滩车制造有限公司。
一进工厂大门，天仁从前窗看到吴悠公司分管外贸的副总何银屁颠屁颠朝车子跑来。天仁心想，呵呵，剥壳茶叶蛋来了。原来，何银30来岁，脸上光溜溜，白嫩嫩，一根胡须也没有，一条皱纹也没有，象个剥壳茶叶蛋。透过车窗，天仁看到何银的剥壳茶叶蛋在车窗外鸭子般直点。
剥壳茶叶蛋为丹尼斯开了门，额头上一下子卷帘门似地叠起重重皱纹来：“请！请！”
一行人随剥壳茶叶蛋走进会客室。
宽敞气派的会客室中间摆着一张椭圆形谈判桌，谈判桌上摆着一盆一顶红，红艳喜庆。
待客人坐下，剥壳茶叶蛋去隔壁总经理办公室请出一尊人物来，介绍说：“这是我们吴老板。”
天仁一看，吴老板红光满面，龙准高挺，肩宽胸阔，虎虎生威，眉梢天生一颗痣——发财痣。天仁心想，怪不得人家吴老板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看看人家那颗发财痔吧，天生就带着财运。
发财痔照例来一番冠冕堂皇的欢迎辞，一口美式英语，字正腔圆，天仁听来，倒比别尔那一口墨西哥腔调的英语更像是正宗的美式英语。
丹尼斯接口道：“感谢吴老板。我们向贵公司一共订购3次货，我很高兴地告诉您，我们的用户认可了贵公司的样车。这次来贵公司，目的是想落实下一步订货计划。能否先看看贵公司生产现场？”
“好！请！”发财痔起身前往门边，抬手躬身。丹尼斯到门边客气一番，跨出门去。
宾主双方人马前往车间，浩浩荡荡。
发财痔和丹尼斯头前并排而行，两人踏着拳法上中规中矩的虎步，昂首阔步，气概非凡。
一进车间，比尔悄悄对身边天仁竖竖大拇指，说：“这家工厂不错。”
到了车间，发财痔朗声介绍道：“我们公司是开发研制ATV沙滩车的专业公司，产品从50CC到650CC，有双摇臂、链传动、内置倒档系列，有链传动、外置倒挡无级变速系列，还有轴传动内置倒挡系列等等，共有二十几个品种。公司有万辆装配线三条，成车自动控制检测线三条，自动包装线三条，还有其它配件检验和辅助设备等等。我们的产品通过了欧盟产品安全认证EEC认证、CE认证、EPA认证，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认证。产品出口到北美、欧盟、澳洲、中东、南非等地。”
丹尼斯认真地听，问：“吴老板，你的这家工厂建立有多少年了？”
“21年。我年轻时在美国留学，那时候，我在一家沙滩车工厂里打工，从装配工到检验师，我全干过。回国后，我就开起了这家沙滩车工厂。呵呵，刚开始时，所有员工也就七八个人吧。我成天24小时呆在车间，好在那时候我还年轻，也就跟这位天仁兄弟差不多大吧，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哦，跟我们3W集团公司差不多。我们3W集团公司也是我们老板比尔老头当年一个人开起来的，刚开始时也是七八个员工。现在，七八千人都不止啦。”
“呵呵，我的这间工厂七八千人是没有，但一千人是有的。我可是我们工业园区的纳税大户。丹尼斯先生，你们3W集团公司是我的榜样，快快下多点订单来，我也好尽快把我的公司发展壮大到七八千人。”
“我这次来，不就是为你下订单来的吗？能否看看为我们生产车子的那条生产线？”
“好！”发财痔带丹尼斯来到一台数控车床前，说：“这就是为你们生产产品的生产线。喏，前面是刨床，铣床，安装架。现在，正在为另外一家你们美国客户生产650CC的产品。如果你的订单接得上，那批货一走完，正好接上你们要的货。如果你们下的是一年长单，我可以让那天生产线专门生产你们的货。”
丹尼斯躬下身子，查看生产线上正在制造的一辆沙滩车，东摸摸，西瞅瞅，又招呼比尔，小声指点道：“看得懂吗？这是四轮液压碟刹装置，能够四轮同时制动；这是内置式倒档装置，明白？”
“对不起，现在明白了。”比尔面露愧色。
丹尼斯又转身听发财痔继续介绍：“我们采用的发动机是进口日本铃木发动机。先在这里安装，安装完了，再上检测线，还要试车。一辆车子要出厂，环节太多啦。开玩笑？弄不好，要死人的。公司下设检车中心，三个整车总装厂，发动机厂，车架厂，油箱厂，轮毂厂。”
参观完毕，一行人转回会客室。
待客人坐定，发财痔朗声问道：“怎么样？丹尼斯先生，对我这里有信心吗？”
“好，我的目的就是来中国找到家质量稳定的供应商。”
“质量？丹尼斯先生，我这样对你说吧，从我这里发到你手里的货，你的客户一旦有投诉，只需你一个电话打来，不需要你提供任何书面证明，我第一时间一赔三，我自己亲自飞到美国来登门向你的客户赔不是。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把这一条写进合同。”
“好！爽快！我这就向你吴老板下订单，1个月8个大柜，每月共计160台650CCATV。我们明天回美国，回去后立刻开证。”
“好！21年前，我的厂子是从制造儿童卡丁车起家的。今天，我为你们生产成人卡丁车，但是，我会永远把乘坐我的成人卡丁车的客人当着儿童来对待，质量绝不马虎，生命第一，决不能让儿童有丝毫生命危险。呵呵。”
丹尼斯和比尔同时对发财痔竖起大拇指。
丹尼斯跟比尔小声叽咕一阵，比尔点点头。丹尼斯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图纸文件来，再转向天仁，征询天仁道：“给他们，可以吗？”
天仁接过图纸，飞快扫一眼：800CC，Oil Consumption： 312g/kwh ，Water Cooled：Water Cooled，Variable Speed Bore：Four shifts forward ， One shift backware，Pressure Ratio：8.4：1，Startingg Type ： Electric，Oil Tank Capacity ：13L……
天仁对丹尼斯点点头。
丹尼斯将图纸文件隔桌递给发财痔，问：“吴老板，我们也希望跟您的生意越做越大，下一步，看看您这里能不能接800CC的订单？”
发财痔接过，兴奋起来，脸红赛过斗鸡鸡冠：“800CC？我这里没做过，估计全中国也没哪家工厂做过。我这个人最喜欢挑战，我马上组织研发小组，组织最好的技术力量，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有没有参考价格？”
“请吴老板报价，我们参考。” 丹尼斯摇头应道。
发财痔食指往丹尼斯和比尔俩人头上一人点一下，操汉语说：“你们这些鬼佬，狡猾狡猾的。”
丹尼斯和比尔彼此望望，同时转头目讯玲儿。玲儿一愣，旋即飞快译出：“吴老板说你们两个都很聪明。”丹尼斯和比尔还是不明白。丹尼斯问：“聪明？我们是很聪明。什么意思？”玲儿哑口无言，光着眼转头向天仁求救。天仁低声操汉语对玲儿支招说：“你就对客人讲，吴老板说后出牌的才是赢家。”玲儿果然如此译出。丹尼斯和比尔听罢，哈哈大笑。
丹尼斯起身走过去，握住发财痔的手，说：“你，我，还有他，”腾出一只手招呼天仁过来。待天仁近前，丹尼斯握住天仁的手，说，“都赢。”三双手叠在一起，三个人同声大笑。
发财痔豪迈地请客道：“走，喝中国酒，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啦。”比尔抢答。
一行人出会客室，下楼。发财痔的600CC奔驰车早在楼下恭候，铮光瓦亮，一看就知道使用年限不会超过一年。开车的司机西装笔挺，挺立在车门边，等着为客人开车门。
发财痔招呼丹尼斯坐奔驰，对天仁说：“天仁，你坐我的车吧。”天仁回头一看，眼见比尔和玲儿正往别克商务车里钻，回身跟着丹尼斯坐进了发财痔的奔驰车。
车出厂门，大门边两个红帽蓝制服的高大门卫啪地立正，敬礼，目送车队。
发财痔从前排座位上转过头来，说：“天仁老弟，你是个人才啊。来我这里怎么样？我交一家公司给你打理，年薪给你这个数。”发财痔双手凑出7个指头来。
“7万？”
“不是。”
“70万？”
“100万！”发财痔豪爽地报出底价，“等客人走了，我约你单独谈谈。我正在物色个总经理人选。”
“吴老板，您太亏啦。蒙您看得起，在下随时听候您的召见。”天仁应道，心想，这一单生意下来我一年就能挣到600多万，你发财痔是在拿我的骨头熬我的油，还刮走我500多万，不干。原来，你发财痣就是这样发的财啊？靠剥削他人发的财。看来，不剥削他人，是永远也发不了财的。不过，听听你说些啥也不是坏事儿。听剥壳茶叶蛋说，你想把瘦老板的工厂吃下来。你该不会是想把你想吃下来的瘦老板的工厂交给我帮你打理吧？老狼王不是要我把你跟瘦老板的交易内幕打听得更清楚一点吗？好，我等着你的召唤，听听你会说些啥。
发财痣果然对丹尼斯说：“丹尼斯先生，我这一段时间正在跟另外一家沙滩车工厂谈收购的事情，我打算把那家工厂买过来。如果你们的订单能够接上，我可以把那家工厂改造一番，以后专门接你们的订单。”
“是吗？那你快快买下来吧。你买下来后，我们下单就更有信心了。”
“呵呵，那得花钱啊。买下来后，你们的订单接不上，那我可就麻烦了。”
“只要你的质量没问题，我们肯定接得上。”
“质量？那家工厂就是质量不行，快被我们这个行业淘汰出局了。我要是买下来的话，那得还要花上一笔大价钱整体改造。”
“整体改造，请我们没问题。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技术支持，不过，你得花钱。我们的技术人员来帮你改造，不是白来的。呵呵。我们现在在墨西哥工厂里好多技术人员都闲在那里，我们可以派他们前来。”
“哦，你们在墨西哥还有工厂。”
天仁耳听着发财痣和丹尼斯的闲聊，心里有数了。剥壳茶叶蛋的情报果然没假，发财痣真的要收购瘦老板的工厂。看来，老狼王说的没错，在中国，农民企业家的时代结束了，知识经济的时代到来了。瘦老板？呵呵，连一张英文订单都看不懂的老农民，也想在这个技术含量极高的行业里站稳脚跟，怕是难哦。再加上瘦老板的信用也成问题，上次，我不就是在瘦老板那里差一点丢掉饭碗的吗？瘦老板眼看着就要被挤出沙滩车这个行业了，活该。呃，他发财痣要收购瘦老板的工厂，我能不能挤上去咬一嘴？算了，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哪儿挤得上去。两条狗打架，猫儿只能站在一边看热闹。老狼王不是要我探听更详细的情报吗？莫非老狼王也在打什么主意？他把鸭嘴兽和灶王爷领来，莫非是想拱上去咬一嘴？不大可能。鸭嘴兽只是帮我接丹尼斯他们3W集团公司开来的信用证，做的是买空卖空的生意，手下没一家实体工厂。估计，鸭嘴兽对收购一家实体工厂兴趣也不大，也没那么大的财力。灶王爷？灶王爷估计就是瘦老板那个地面上的村委会书记吧。是不是灶王爷想挽救自己地面上的瘦老板的工厂，才跑来的？别管那么多，我只要抓住丹尼斯和比尔就行了，管他们牛打死马，马打死牛。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只要抓住一家客户，我就赢了，我就活了。玲儿说的对，要是不跟丹尼斯和比尔他们把生意做起来，我休想在上海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