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砂
七点钟,雪穗案头的闹钟铃声大作。
“你有课啊?”关月迷迷瞪瞪地问。
“难道你没课吗?”雪穗冷冷地说,一把将她从床上抄起来。
“逃了算了,”她不情愿地爬起来,将犹带余温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你等一下,”她拽住以惊人速度梳洗完毕、一只脚跨出门的蔓雪穗,开了电脑,见总监这个骨灰级夜猫子已经回了邮件,“总监约你们晚上吃饭。”
“不去。”雪穗不近人情的毛病又犯了。
“放心,他不跟你们拼酒!绝对不会!”
“学长,你没事吧?”晚上从饭桌撤回宿舍,夜辰吐得昏天黑地,清枝只好钻出被窝,隔着卫生间的门问。
“没……”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勾动了胃囊的蠕动,吐得比方才还猛。
搁在床尾的手机忽然响起,清枝赶紧接起来,“喂,雪穗姐?”
“你那边怎么样了?”
“胆汁应该吐完了,看这架势能把小肠也吐出来。”
“我刚才在他们每人包里都塞了两袋解酒茶,你冲一杯给他喝,再给他喝点蜂蜜水,打发他去睡觉。早上起来就好了。”
“好,”清枝隐约听到她那边也有呕吐声,“关月学姐……”
“她的目标应该是把大肠吐出来。
他们老大在医院躺着呢,他为了得到给他们拍杂志广告的机会把小命都搭上了,夜辰和关月只是帮忙挡酒的都醉成这样,他们老大喝成了什么德行你自己想象吧。”
“你们得到这个机会了?”
“只得到了拍摄的机会,拍完了用不用是人家的事。早点睡吧,晚安。”
虽然帮关月挡了不少酒,雪穗上桌前就喝了一杯加糖牛奶、吃了小半碗饭在胃里顶着,他们喝得疯疯癫癫之际她便开始把解酒茶泡在热水里喝,也就没醉。他们总监和两名助手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把这几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学生收拾得服服帖帖,当然,像老大这种实诚到不作弊不耍赖的人,就直接让救护车拉走了。
“站住!”听见窗外一声划破深夜的呵斥,雪穗揭开窗帘,见一团红色的东西在前面飞,后头林紫溪双截棍舞得风火轮一般、奋起直追,正朝她们宿舍这边来。
雪穗拿起立在阳台角落的案板,直抛而下。
“砰”——砧板正落在火团身前,鲜艳的红色竟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林紫溪使了招擒拿手,只听一声惨呼,被扭住的人痛得软倒在地
一束光照亮他痛到扭曲的脸,林紫溪抬头见是雪穗打得手电,不由得惊呼:“你怎么睡觉还戴个墨镜?”
雪穗没有回答,她很想让关月看看所谓“怪物”的真面目——火团不过是一捧洒满荧光粉的火红玫瑰,作案的想必是个白痴。
“说!拿着玫瑰花要干吗?”
“学姐,”男生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我……我……我想把这花送给系里的一个女生,但我不敢……我就每天晚上在她宿舍楼下站着,说不定她探头出来能看到我……”
“你白痴啊,这样有用吗?你直接把花给她不得了?她是谁啊?”
“她叫小诗。”
“你舞蹈系的?”
“嗯。”
“滚滚滚,费了我多少天的功夫,睡觉去。”
男生捡起玫瑰花,垂头丧气地走了。
“追个黄毛丫头还婆婆妈妈不痛快,没出息。蔓雪穗,谢了。”她冲雪穗喊了一嗓子,将案板捡起来准确扔回雪穗的阳台,发出足以轰动整座楼的巨响。
雪穗正想锁上阳台的门好睡觉,手机却嗡嗡作响。
“喂?”
“穗子,是我。”
雪穗耳朵“嗡”地一声。
这世间会叫她“穗子”的只有一人。
“你在哪里?”
“机场,我回国了。你能来接我吗?”
“我睡了。”
“这么早就睡了,不像你的作风啊。你现在还好吗?”
“很好。”
“……穗子,我回来了。”
雪穗没有应答。
“晚安,爱你。”等不到她的回应,对方道了晚安。
“流砂,”雪穗说,“不要再联系我了。”
被称为“流砂”的男生沉默了,
雪穗挂断电话,悠悠的叹息在夜色中化作一滴冰凉的露珠。
打开壁橱,捧出饼干盒放在桌上,她犹豫好久才揭开盖子。
一捆信札端端正正躺在盒子里,寄信人的地址全部是同一个国家的同一座城市,也全部寄往一个国家的同一座城市,信口紧紧封着,没有拆开。
雪穗抽出裁纸刀,随便捡了一个信封,将信剖出来读。
“穗子:
这是我寄给你的第五十二封信,之前的五十一封你都没有回,这一封信或许要遭受同样的待遇。我这里下雪了,记得从前我送给你的水晶球吗?小男孩推着坐雪橇的小女孩,在落满雪的森林中奔跑,就像你我初遇的寒冬。这里的广场也有冰灯,可惜你不在,我无心观赏。
我知道不该放下你跑到国外来,我明知你的母亲与父亲离婚、迁居国外给了你多大的打击,我不该步阿姨的后尘,可我太渴望外面的世界……直到漂泊在世人瞩目的音乐学府,独在异乡,满腹思念,才明白,我是离不开你的。新年的夜晚,给我打一个电话,好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流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