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是亲孙子
回忆如潮水一般侵袭而来，对面的红绿灯不知更换了几次，她才迈出步子踏上了斑马线。是她运气好，遇到了当时沉迷易容，武侠小说看多了的冷凌。他被称为医学界的天才，性情不定却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得不说，她很感动，所以现在就算是为了他，她也愿意忍着莫名的恐惧，去面对大街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以及一双双带着探视的眸光。
她走的很快，低着头，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冻得她瑟瑟发抖。她伸手把衣领放气，挡掉一些寒风，继续往前走。两站的距离，说不远也远。但她知道自己更不能忍受挤在寸步不能移动的公交车上。于是，只能加快脚步，埋首往市一医院的方向赶。
一辆贵气逼人的轿车缓缓停在她的正前方，车门摇下，从里面钻出一颗小脑袋来。
“然然姐姐，快上车。”
季安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才仰起头。正好看到坐在轿车里的金小舞冲她招手。她连忙跑过去，挤上了顺风车。
司机还是那个不拘言笑的木头人，但车却已经换了一辆比较低调的。季安然扭头看了金小舞一眼，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金小舞嘟着嘴巴，语气有些哀怨。
“爹地说我只会哭，吵得他心烦就把我赶出来了。我想接你来医院陪我，可是门口有个胖胖的阿姨说你刚走。我们就追上来了。”
季安然点点头，接着又像想起什么转头对她说：
“没事的，不要担心。”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金小舞的眼眶就开始发红。她抽抽鼻子，声音小的就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爷爷也太狠心了……”
想起那个桀骜不驯的冷凌，季安然皱了皱眉。或许是从小到大她爸妈都没有对她动过手，她完全不能理解冷凌的爷爷把他腿打断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听说冷凌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又是被寄予厚望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这种情况下，长辈不是应该将他捧在手心里疼么，怎么还会下那么重的手？
见她皱眉，金小舞也学着她皱了皱眉。
“然然姐姐，我觉得你是对的！”
季安然一愣，她刚才貌似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吧……
“冷哥哥一定不是爷爷的亲孙子！”
金小舞一本正经的直了直身子，接着道：
“我爷爷从不打我，还愿意被我揪胡子呢！”
尽管这个时候不适宜微笑，但季安然还是被金小舞委屈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下车，金小舞才红着眼眶，伸手拉住季安然的手。
“然然姐姐，如果冷哥哥死翘翘了，我是不是就成了寡妇？”
说到最后，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哽咽。季安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冷凌现在不过是断了一条腿儿，如果说他今后会落下残疾什么的她还会相信。可是说到死……还不至于吧。
“你不是还没嫁他么？不会成寡妇的。”
季安然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牵着她的手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冷凌还在手术室，她们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等。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背后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离开过。季安然也懒得去探究，只安静的坐着。
手术室外的警示灯一直亮着，在等待的期间她和金小舞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但她的脑子里却有着另外一幅画面。当年，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父母应该也是以这样的心情等在外面的吧。焦躁，不安，还带着一丝陌生的恐惧。她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地将身子挺得笔直。身后似乎有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的背，带着隐隐的疼痛生生嵌入肉里。
她浑身一震，那种感觉多少年了，她都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可回想起来却犹如发生在昨夜般清晰而又沉闷。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她不知道她们在这里坐了多久，但终于有人从里面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金小舞冲了上去，忍了忍，没忍住，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洪水终于爆发。
“医生……”
医生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抬头看看金小舞又看看季安然，眉宇间有了一丝愠怒。
“不过是小手术，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金小舞“哇”的一声叫出来，豆大的眼泪跟不要钱似地流了满面。医生烦躁地皱皱眉，大概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强硬，吓到了人家小姑娘。于是放柔声音安慰道：
“那小子身体扎实，没什么大碍。”
金小舞一听哭得更凶了。
“冷哥哥要是瘸了，拐了，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那医生终于沉了脸，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外行人对自己职业技术的质疑。
季安然的脸上也有了笑意，看向手术室的眼神也不再清冷。但那医生却嘴角抽搐，像是看见了两个精神病患者一般，小心翼翼地从她们身后绕了过去。看他那眼神，似乎十分后悔自己跟她们说了那么多废话。做骨科大夫这么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亲属这么夸张的。
季安然在金小舞的感染下，心情也变得沉重。直到看见打了麻药的冷凌被几个护士小姐推出手术室，才稍稍放下心来。
冷凌睡得很死，依旧英俊的脸蛋有些发白。季安然认识他那么久，他哪一次不是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她面前？如今却像个受了伤了小动物般看上去楚楚可怜，立马将她仅存的母爱激起，恨不得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小心呵护。
金小舞跟着进了病房，季安然去办了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病房门口站了个老人。那老人拄着拐杖，因为身材高大，所以看上去威风凛凛。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衣着却一点都不显呆板。如果季安然多看几眼，就会知道那身衣服正是出自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之手。
“爷爷，您来看冷凌吗？”
季安然凑上去，露出少有的笑容。老人闻声转过头，在看到季安然的时候眼神微闪。忽而又想起什么，再看向季安然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