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逢年少 （六） 江滩
时间过的飞快，张为民自从春运时和葛晓芸认识后，转眼已经过了五个月。除了四月份葛晓芸请自己在她们部队门口的“老兵饭店”吃了顿饭，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常常在空闲或者无聊的时候，张为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给那个自己已经烂熟于胸的号码发个信息，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忍住了。他觉得应该适当控制自己，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的外溢。虽然在本质上他是个洒脱的人，但平静安稳的家庭生活已经让他习惯。贤淑的妻子，关爱的岳父母，慈祥的母亲，严厉而又自以为是的父亲，还有天真可爱的女儿。这些都足以让他心满意足，没有理由做一些愧对这些真挚厚实的亲情的事情，哪怕存在一些想法或者只是心理上的背叛。但人的感情又往往是很难控制住的。就好像有人说过，世上有三种东西，越抑制，越强烈，那就是咳嗽，孤独和爱。七月的一个礼拜天，天气难得多云，没有太阳。张为民的火车到达洪川后，他在车站旁边的公寓里刚刚洗完澡，却接到葛晓芸的一个短信。她问：“你在洪川吗？”张为民不知何事，回：“在啊，葛军官有何指示？”葛晓芸说：“那太巧了。我今天回洪川了。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啊。如果你方便的话，陪我一起到江滩上看看可以吗？”张为民犹豫了一下，本想回：好吧！但转念一想，既然决定去了，就应该痛痛快快。所以，他发了个笑脸，并说，恭敬不如从命，非常高兴能和美丽的葛军官共游江滩。
张为民喜欢旅游，干乘警这个行当倒有很多工作的便利。因为交路也不会老是固定，所以可以跟着火车到处跑，能到达很多不同的城市。而每到一个地方，张为民总是想法设法到当地的旅游景点和城市博物馆去看看。当学生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的两大爱好，一个看杂书，另外一个就是旅游。关于运动，张为民也有天赋，他的篮球，排球，羽毛球都打的很好，身材又高又匀称。但是很少有人看到张为民在球场以及运动场上挥汗如雨的训练。有人说他就像一个大侠，平常不见练功，出手功夫了得。当天，张为民下穿警裤，上身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袖衬衫，在江滩的一个巨型抗洪雕塑跟前，他看到戴着墨镜的葛晓云风姿绰约的走来。葛晓芸今天穿了一件碧绿色连衣裙，头发盘在脑后，显的轻纯而又温情。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很好。葛晓芸的脸上还掠过一丝羞赧之情。张为民主动伸出手来：“你好，晓芸！”葛晓芸对张为民的这种称呼挺受用，笑嘻嘻的说：“你好，张警官。不，应该叫你为民才对！呵呵！”两个人并肩沿着江滩走着，江滩上轻风习习。虽然已是夏天，天气却难得的清爽宜人。有很多人在江岸边放风筝。江面上不时有轮船驶过，汽笛呜呜地鸣着。调皮的江鸥时而在江面上盘旋，时而又落入水中。背后是城市的街道，有大提琴在低沉地奏鸣着，又让这条粗犷悠长的河流融入了一些西洋的古典之美。
她说：“美吗？在我们老家的城市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致的，只有几条臭水河，哈哈。”他说：“是啊，江面真宽啊。水质也不错。可惜啊，现在不是秋天，看不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呵。”她说：“但是依然可以感觉‘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啊。”看到他吃惊的样子，她得意的指着天空说：“看，那不就是白云吗？我是晓芸，那可是白云呢。”她又夸张的伸出两只手，说：“清风吹过我指缝，荡涤我心。”看到张为民更加吃惊的样子，她说：“怎么了，小看我的文学修养啊。要知道，上大学的时候，王勃的《腾王阁序》我都能背掉呢！”张为民竖起了大拇指，说“厉害，你乃是美女加才女之经典！上天把那么多美好的资质都给了你们女人，可叫我们这些庸俗的男人怎么活呢！”看到她哈哈大笑的样子，张为民觉得此时的她真是天真可爱。完全不像一个带兵的军官。两个人走着走着，坐到了江滩的一块石头上。葛晓芸看了张为民一眼，说：“警官同志，你看我这样说的对吗？我觉得虽然你看起来很阳光，人也洒脱。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内心其实是怀才不遇的。”张为民苦笑着说：“呵呵，我有什么才，凭什么怀才不遇呢！”葛晓芸说：“那不是你的内心。不过，不管你是不是怀才不遇，我依然送你两句诗：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其实人有时不要太在乎眼前的名利，要有“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境界。把握好眼前的每一天，尽量快乐的生活就已足够。”张为民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军官竟然能够看到他内心深藏不露的一些东西。说实话，张为民虽然表面洒脱，但内心里还真有点才大难伸的想法和无奈。他更吃惊的是，葛晓芸所流露出的思想，和她本人的生活明显不符，但和自己向往的精神状态又是多么契合啊。张为民心想，乖乖隆地东，这丫头，真不是那种花瓶式的女人。而在他跟前，她也是没有一点拘束，芳唇轻吐，妙语如珠，文思如泉涌。
张为民和葛晓芸后来又站了起来，继续沿着江滩慢慢的走。葛晓芸跟张为民介绍了自己的父母，以及丈夫田军。让张为民吃惊的是，葛晓芸的丈夫竟然是当地有名的生产小家电的青年企业家。可是，在葛晓芸身上，却丝毫看不到有飞扬跋扈和骄纵的影子。相反，她就像一个美丽俊朗的邻家妹子。张为民介绍说自己的爱人是个小学老师，葛晓芸问：“别人说，娶个医生做老婆的，男人会受不了她的洁癖。娶个老师做老婆的，男人会受不了她的话痨。怎么样，张大警官，你能受得了你老婆对你的课外教育吗？”张为民咧开大嘴，尴尬的笑了笑。说：“我老婆还好，算不上话痨。有时啰嗦了，我就让女儿来对付她。哈哈。”两个人又谈到了他们的家乡永埠市的一些趣闻。张为民朋友多，三教九流都有，他的脑子里有很多市井趣闻，让葛晓芸觉得又刺激又好玩。铁路乘务人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们当中能遇到很多活宝。张为民给葛晓芸就讲了一个“小偷歌手”的故事。张为民刚做乘警的时候，值乘一趟从西南某省回X省的火车。一天夜里，张为民正坐在餐车值班，有旅客过来反映，说车厢里有个年轻人不老实，掏他的钱包，被他发现了又把手缩回去了。张为民就过去把这个年轻人带到餐车审查。年轻人长的挺帅，常常的头发，一身休闲西装，但对张为民的讯问，他是死不承认，他说：“大哥，我是歌手啊，我还认识**老师呢，我怎么会干那事呢！”经过检查，年轻人身上除了一个空的皮夹子，一本通讯录，然后就剩下了一块钱。张为民虽然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但对小伙子进行了严词警告，并告诫他以后一定要走正道。小伙子说：“大哥，别说了，我懂。为了证明我的实力，我唱几首歌你听或者你点什么，我唱什么！”于是，就在深夜的餐车上，小伙子清唱了一首《忘情水》，又唱了《两只蝴蝶》和《老鼠爱大米》，还唱《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后来，值班的餐车大厨又过来点歌。张为民说，在那样的一个寂静的夜晚，伴随着火车行进的颠簸，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一个戴着白帽的大厨，一个留着长发的小偷歌手，共同演绎了一段奇特的时光。小伙子后来到站下车，张为民还给了他20元钱，并对他说，别再干傻事，好好唱歌，争取早日出名！小伙子说，谢谢大哥的教诲！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渐渐的在站台上走远了。张为民问葛晓芸，你说，这样的人算不算宝啊？问这句话的时候，张为民突然觉得自己跟葛晓芸相比的话，也是能算个宝的。当他把这个看法也讲给葛晓芸听的时候，葛晓芸没笑，却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然后说：“你当然是宝。只不过你跟那些宝不同，因为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还有一张让女人沉醉的面孔。”葛晓芸的话，让张为民大为窘迫。说实话，帅不是罪过。但帅的人有时难免会让别人产生是绣花枕头的想法。就像偶像派的演员和歌星就难免会让别人怀疑他的演技和唱功。张为民自认为虽然帅，却不轻浮。他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没想到这个俊俏的邻家小妹竟然敢这样说他，这话他听起来可不是恭维，好像还是讽刺。幸好她还说了自己有颗金子般的心。张为民摇了摇头，心想，算了，不和这小女子计较了。其实，葛晓芸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江滩上聊了两个多小时。时近中午，张为民说请葛晓芸到附近的饭店吃饭，说是回请她，葛晓芸愉快的答应了。
看到葛晓芸在江滩上大大方方，性格爽朗，谈吐不凡。张为民的心情也很好。他们走进了江滩海汉路的一个叫“何田田”的饭店。何田田饭店二层小楼，水乡特色。用竹子把大厅隔成很多小间，里面是竹桌，竹椅竹帘子，墙上还绘着荷花荷叶。服务员头顶青丝方巾，穿着荷叶裙。两人要了一个小包厢，空调已经打开，外面的光线进不来，只有开着壁灯。张为民为葛晓芸点了红烧鲈鱼，粉蒸肉，酸辣土豆丝，两个人还共同点了一份咸鸭子蒸黄豆，以及下饭的泡菜。张为民又要了两瓶啤酒。他们就这样慢慢的缀着啤酒，慢慢的吃着菜。这次吃饭和在“老兵吃饭”气氛又迥然不同了。那时，两个人认识不久，相互还有一种刻意调侃的幽默和趣味。而这次，张为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哥哥，在和心爱的妹妹在一起吃饭。能让妹妹吃的开心，自己就会得到满足。他给葛晓芸倒了一杯啤酒，同时夹了两块咸鸭子给她。因为葛晓芸跟他说过，她最爱吃的菜就是家乡的咸鸭子蒸黄豆。但这时的葛晓芸却完全没有了在江滩上的那种健谈和活泼了，她不时用自己能剪秋水的眸子扫视着张为民，似乎在认真的审视和思考。正处在一头兴奋状态的张为民突然看到她这种表情，不由的一愣。张为民问：“你怎么了？”葛晓芸收回眼光，说：“没怎么呀？”张为民傻乎乎的问：“你的企业家老公今天不在家吗？”张为民的话，让葛晓芸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她垂下眼睑，轻咬下唇，说：“他到BJ去了!”然后，她用手理了一下耷到额头上的秀发，说，“他很忙。其实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唉，不说他了，我们喝酒！”两个人浅酌慢饮，张为民自感应该回避家庭方面的话题，便问了葛晓芸一些部队方面的事情，同时把自己工作的一些比较真实的情况和感受讲给葛晓芸听。葛晓芸认真的听着，有时似乎有些不解，但她没有多问。
吃完饭，张为民要打的将葛晓芸送回家。葛晓芸说：“不用了，我住的地方和你们火车站是截然不同的方向。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张为民只好拦了一辆的士，让葛晓芸先坐上。葛晓芸挥了挥手，说：“谢谢你的坐陪，张为民警官！”等到张为民自己也坐上的士，在返回公寓的路上，他的手机里收到了葛晓芸发来的一条短信：“张为民，下次我约你，你还会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