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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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12曰3日(三)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十二章12月3日(三)

傅铭宇还没有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叽叽喳喳像乌鸦一样乱七八糟的声音搅得人心里很不舒服。看到门口黑压压挤满好些印度人,一下想到华源分公司昨天打过电话,说有一批印度人要充斥到北星队伍里。北星公司尽管很缺人,但从来没有打算招用印度人的想法。一眼看去像一群黑蜂挤在蜂箱门口,嗡嗡的声音好不闹人。有的说着英语,有的说着印度地方土话,他们相互之间大多不认识,只是来自同一个国家,有共同语言,相互说话还能听得明白。又有着相同的肤色,或者说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彼此相缘,大有同类共生之象。除了“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之外,初来乍到想在陌生的工厂里寻求同伴的帮衬。在异国他帮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相互聊起了在印度生活的人文地理和生存状况。给出入办公室的人带来了很大的不方便。有人出入办公室实在受不了这帮黑小子唾沫星子四处横飞,干脆用手捂着鼻子挤过人群走进了过去。

形象上,这些印度人很少给人留下好印象,有的长着长长的胡子,长不长胡子不是个人所能决定的,倒是有的刻意把胡子留得很长。在他们眼里也许无所谓,甚至视做一种美的象征加以炫耀,但在北星中国人的眼里简直是怪物。即使没蓄着胡子,也是满脸长满了黑毛。黝黑的皮肤倒跟肥壮的黑土地相缘相像,蓬生的胡子跟黑土地里生长旺盛的莠草一样茂茂实实。使人不禁想到,为了收拾这张脸,看去有点人的样子,不知得花去多少时间。如果不及时的拾掇,指不定会是个什么样子。少有几个算是长得清秀的,好像从原始部落一下子闯进现代生活的圈子。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野性。

华源分公司工作人员把这些印度劳务领到北星公司交代完走开了,这些人挤在办公室门前等着统一发放工作服。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一定会以为这样的描述未免有点夸张,事实绝没有刻意去贬损的意味。懒散,是人生来的天性,也是最大的弱点和克星。如果没有生存压力的催迫,天生就吃苦耐劳,反倒不合常理。更何况派遣到这里来的都是干粗苯体力的劳务工,换句话说,但凡有点本事头脑灵活的也不会派遣到这里受人指使。

人与人不是一见面就变得融洽,更何况存在着种族、肤色、语言、习俗多层的障碍。不过,从他们一个个高兴的表情,不难知道他们很乐意来到北星公司,很愿意跟中国人打交道。就像中国人凭着以往相处知道印度人都很懒散一样,他们对中国人的印象除了厚道再就是讲信用。哪怕有的一个月上不到半个月工,估算挣的工资够养活自己吃喝用度一阵子,便把做工看成最是让人恼恨的事,尽量多待一天是一天,哪天实在没钱花了接着再去想上班的事。这样的工人任谁都不可能容得下。如果遇到好说话的中国工头就像见到上帝一样,中国工头除了痛快答应他们毫无理由的请假,开工资的时候也不会以此来为难他们。事实中国工头也是拿他们没办法,除了不想跟他们过多的纠缠,再就是从来没指望在实际工作中起到实质作用。

尽管北星公司的确很缺人,绝没有一点请求外援的打算。尽管北星公司并不愿意接收这些印度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别人(指的是北星公司的中国工人)一两个小时能干完的活,放在他们身上干上一天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累,他们走到哪里就把慵懒的性格带到了哪里,不是说他们的头脑缺少智慧的源泉,宁可把心思花在处心积虑偷懒上,也绝不会痛痛快快用在提高效率上,这样一来惹得别人也没法把工作干得麻利。跟这里的官方有着密切的关联,北星公司是推辞不掉的。

发放劳保的是一个形体瘦瘦,个子高高,眼睛不大的海连湾人。跟傅铭宇同是一个学校读过书的,有过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员工,锅炉管工、铆工、钳工都干过,算是一个很有技术的能耐人。在一次工程作业中意外伤坏了脚,不能长久站立,跟傅铭宇来新加坡干起了仓库管理员。只因他的名字叫韩富,海连湾一带有一种出了名的苹果叫寒富,只因同名,跟他相熟的人平时也玩笑叫他苹果。

傅铭宇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韩富正从集装箱仓库里把一摞摞塑料袋包装的银白色印着北星公司字样的工作服抱了出来。放在了门前一个临时桌子上。

从海连湾外国语大学毕业的翻译张雨涵,站在韩富旁边,扯着嗓子用英语大声跟这些叽叽喳喳响成一片的黑小子们喊着,“都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叫到谁的名字谁就到前面领工作服,每人两套,看好自己的尺码,不准更换。”

无论是崇拜上帝的,还是信仰神祇和天道的,命运给与人的智慧并没有因为肤色和种族不同有所偏颇。学会一种语言,特别是以文字传承的语言,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只会说汉话的韩富不得不借助翻译来表达心里的意愿。比较起来,这帮黑小子的学识倒也挺让人佩服的,他们除了会印度语,很多都会英语,智力并不弱与别人。翻译说的再明白过了,即使有对英语感到生疏的,通过印度话也都相互传达了。事情再简单不过了,谁知道他们还要叽叽喳喳的说上一通。

“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不想干,不想干就趁早滚蛋。”在滚热的太阳下,晒得满脸流汗的韩富似乎再也忍耐不了这帮黑小子乱七八糟的叫叫喳喳。

张雨涵并没有按着韩富的意思翻译给他们听,只是把刚才的意思说了一遍,他们从仓库管理员的表情里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中国人一定要发火的。一下子都站成了一排,说话的声音也小了。

工作服从海连湾空运来的,纯棉的布料。一个个的黑小子换掉了自己的衣服,穿上了新崭崭银白色工作服,每个人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六十年代的中国孩子只有过年才穿上新衣服的那种表情。

“看那个家伙穿上工作服黑白一对比,脸就像被黑漆刷过一样还放着亮光呢。”那个印度人并不知道仓库管理员跟他说的是什么,就跑到了翻译的身边问了他。

离开翻译的时候,那个印度黑小子朝着仓库管理员点了点头,伸出了老鸹爪子一样的黑黑的大拇指。用汉语叫了一声“老大”,韩富知道张雨涵在翻译时对他说了自己的好话。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告诉他,就说你说的,他穿着这身衣服好看极了。”

“你应当告诉他我们家的猪穿着这身衣服都比他好看。”

“这样有辱人格,影响关系的话可是不能胡乱说的。”

“我不就是开句玩笑吗?”

“这些人跟咱们的生活习俗是完全不同的,最好不要跟他们开任何玩笑,弄不好会惹出乱子来。”韩富没想到傅铭宇会走过来,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脸严肃的跟他说。

仅凭个人印象,傅铭宇并不喜欢印度人,他是一个处处都讲求实效的人,偏偏在他听闻里印度人是那样的懒散,又没有专业技能,生活习俗和语言交流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别看他们的母国到处鼓吹自己有多么的好,国民状态上一眼就知道他们的生活很贫穷,很落后。贫穷和落后并不能成为世人指责的诟病,关键是面对着贫穷和落后不去进取,不去努力改变和谋求发展。

这么多的印度人来到北星公司,不能不想到怎样合理使他们发挥效率,就像把一匹驽马塞到快速奔驰的马车上,即使不用力也得跟着快跑起来。人员紧缺的现状明明摆在眼前,主体工程还没有开始,一旦主体开始了,仅凭现有这些人简直杯水车薪,国内来人需要在国内进行短期的培训,只有在新加坡官方严格的考试通过,才能派遣过来。考试无论对工人还是北星公司都是极犯难的事。不能不说工人根基素质缺少扎实的功底,技术技能大多依靠平时经验的积累。真要把这些摸索积攒起来的技能用文字表现出来,竟像中举一样的难了。很多人一听说考试,连报名的信心都没有了。学习考试同样需要很大的一笔费用,对于北星公司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这些印度人不是没有一点好处,低廉的工资很是受人欢迎的。

“知人善任,久而敬之。”

为了让他们很快的适应工程场地的工作,傅铭宇让每一个中国人领着一个印度人。

张雨涵按着名单次序念到巴布跟苏方达在一起,苏方达见到掏炭一样黑小子的时候,差点笑出声。巴布竟然是那天晚上岛外五星营地,在球场看比赛被砸翻咖喱饭的。他就是那天最先跟自己打招呼的印度人,苏方达光顾走路差点踩到他们的咖喱饭,虽然在人家的提醒下躲了过去,最后还是让飞过来的篮球给砸中了。有了那一次的接触,巴布也算跟苏方达成了熟人。

傅铭宇并没有指望这些印度人能在工程场地里起到主力性的作用,只要在作业过程中积极肯干做好一个小工,在安全上不出事或者说不带来麻烦就让人很满意了。

***

跟北星公司在国内安装的大型机组比起来,这里工程算不上多大。任何工程问世都承载着特殊的使命,体现着存在的意义和社会的价值。任何工程都由很多人来完成的,不是靠着几个或者一些人比比划划耍耍嘴皮子。因此,时时总是需要有些人物出现,同时会有许多跟工程相关和不相关的事来发生。跟工程不相关的事,一定跟这里的人物相关密切。跟人物相关的事里,不难看出个人的性格,个人在社会大家庭和社会进步发展中充当的角色。

人的躯体不过是灵魂暂时寄居住所,人们建造的大大小小工程也不过是为改变生存寄居环境的产物,灵魂终究要逃出躯体,再宏伟的工程也免不了逃脱绳枢瓮牖的破败局面。重要的是每项工程从问世之初直到使命终结做出了怎样的贡献,犹如每个灵魂在存在过程中到底体现了怎样的人生价值。人世间总在提倡奉献,奉献智慧,奉献青春,奉献辛勤和汗水,乃至奉献生命,奉献一切,奉献前提是一定对社会对人类有益的事业。

“傅经理,新加坡国家银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办公室等候两个多小时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去签字。”会计蔡永芳跟张雨涵是一样年纪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同一年在海连湾毕业的大学生,蔡永芳学的是会计专业。准备找傅铭宇汇报情况,看到傅铭宇在集装箱仓库边拿着印度人的名单在看,走过来向他汇报遇到的情况。

“怎么会是这样?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傅铭宇心里有些犯难。工人们违逆的做法之所以不能引起他的火气,是他心里对这种强霸的做法原本就深怀不满,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昨天一早上班,蔡永芳把一份由华源分公司转发的文件交给了傅铭宇,要求北星公司全体人员,每人必须办理一张这里国家银行的银行卡。以后工人工资都按时打到个人的银行卡里。前标题说是为了有效防止贪腐措施,乍一看上去,似乎是对工人权益的保护。详读细则才明白事情不是那样简单,表面是在维护工人的权益,实际是借着权益维护从中得到好处。每人银行卡里必须有五百新币最低额度的储蓄,也就说银行卡里要永远保持着最低五百新币的存款,存款低于五百新币,银行卡会自动作废。五百新币按当时的利率就是两千五百人民币,也就是说要想得到这里的权益维护,就得拿出五百新币的基金作保障。这个消息刚一散布出去,人们都把心里的怨言发泄了出来。

“几十新币还能说的过去,动不动就五百新币,跟收保护费有啥差别?”

“谁也别心存指望个人的权益在这里受到无偿的保护。”

“这里太会算计了,处处打着算计外来劳务人员的主意。”

这样一来,不管说出来还是憋在心里,每个外来劳务人员都有了怨言。

“五百新币这算是什么?作为这个国家银行的无息储蓄吗?算是国家发展的基金吗?话又说回来,这里国家发展不发展跟咱们有啥关系?”

“这种毫不讲道理带有强制的做法简直把人们自愿的心里给扼杀了。”

……

这样蛮横的做法,傅铭宇也不好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些凭着劳累干活赚钱讨生活的人都明白,所谓的繁华和发达对于他们不过是毫不相干虚幻的景色。他们只看重跟自己相关的利益和金钱,对于他们来说金钱才是最实际的,尽其可能多赚到一分钱是一分钱,这才是他们出来的真正目的。凭着自己辛苦和汗水来支撑和改变家人生活,才活得踏实。

傅铭宇不知道除了这个障碍,还有什么理由让工人们来拒绝。

“通知工人暂时停止手里的工作,召集到保温制作的厂棚来。”工程紧张的时刻,这样的举动,足以见得是一个多么严肃非执行不可命令,华源下达的通知单里明确的写着这是这里政府明文规定必须做到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准确收取个人所得税。

傅铭宇想开一个现场动员会。

“我首先要说,办理银行卡这件事不是北星公司想要做的,我本人甚至也是极力反对,但是我的反对跟你们是一样,起不了任何作用。咱们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就得听从人家的,人家说咋办咱们就得咋办。”傅铭宇说完想得到一个说法,没想到这些人吝啬到说话比花钱还要保守。

沉默,许久的沉默。除了有几个不知就里在旁边观望打算探知内情的印度人(印度人有另一套的管理方式,不在中国人之列),几十个中国工人都集中站在为锅炉保温临时搭设蓝色遮阳彩钢厂棚的下面,一言不发的站在傅铭宇的面前。有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慌慌张张的从锅炉钢架上下来朝这边跑过来(以前只有在出现紧急事故或者人员伤亡的时候才召集临时会议,有人心里难免有些恐慌)。有的汗水把银白色的工作服浸湿了一大片,有的工作服上被油污和铁锈沾染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有的汗水正顺着脸颊流下钻到脖领里。不完全是劳累的结果,只要是晴天,阳光散发出的热量轻易超出人的体温,何况是在一天里最热的刚刚上班的下午。

“我再说一遍,这是每个人必须要办的,不要说北星公司,就是华源分公司也没有权力拒绝。”站在工人前面的傅铭宇显得个子不高,略微发胖的身体也跟工人们一样出了很多汗。这样沉默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显然他对工人们的沉默有点不满意,不过还不至于引起他发火的程度。

“那好,既然大伙都不说话,那就排好队到办公室里签字准备办理银行卡。”

傅铭宇说完吴爱民、苏方达正准备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们绝不办理银行卡。”傅铭宇朝着人群的方向正准备寻找这个带有煽动性的声音是从哪个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说办理银行卡的事。”不用找了,又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在他眼前让他听得更加真切。一个长着三角眼,个子瘦高,肤色略显得白皙,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总以为自己的眉宇长相比别人多显得有些英气,因此,总有一股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劲头。特别是见到那些面色黑得发亮的异邦,总是用一种带有恶毒的话来咒骂。正因为那些黑小子不懂汉语,又加上他的脸上天生总是带着笑模笑样的表情,这帮家伙总以为是跟他们在说亲近的好话,挨了骂的有时还朝他挑起一根大拇指。这样惹得他对他们骂的就更凶了。最让人接受不了的,一有空闲就在微信里跟朋友聊起以前在北星公司干工程中接触过的女人,总是拿着女人的长相、品貌论长论短,特别是哪个女人背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男人有过特殊的接触,甚至他会把跟他接触过的女人也拿出来跟朋友们说一说,好像所有的女人在他的眼里天生都是轻浮的,都是不正经的。再有,总是时不时伸出自己的双手,欣赏一下自己纤细的手指,欣赏手指的同时也总是时不时的向别人显耀一下戴在手指上的像屎壳郎一样大小黄灿灿的戒指。尖声尖气的口气里还带着一股娘娘腔。

“梁大发你想要干什么?”傅铭宇的口气显然没想到他会跳出来跟自己作对。更想在自己的提醒下他跟别人保持沉默。

傅铭宇正想跟梁大发理论,没想到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应和着梁大发又接着说,“如果非要让我们办银行卡的话,我们宁可放弃在这做工的机会。”这个具有煽动性的人不但再次跟傅铭宇挑衅,干脆从人群后面站到了傅铭宇眼前。

一个跟梁大发一样瘦高,脸色有些蜡黄,一看就是经常抽烟导致肝气不足。傅铭宇再一次没想到,一向被他看好的牛梦富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公然的顶撞他,他的声音比梁大发还要高。在工程刚刚开始紧要关头,居然说出了要放弃在这里做工的话。

有他们两人牵头一闹,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嘈嘈杂杂的议论了起来。

“少说没用的费话,我们来一天就给我们开一天的工钱,给我们开一天工钱我们就好好的干一天的活,少给我们耍那些没用的花招,我们一个个可都不是傻子。即使是傻子我们也该觉醒了。”中等个子,黑红脸堂,厚厚嘴唇的张天云在他们两人的牵动下也有些出言不逊了。

接着更多的人应和着张天云,“对,这回咱们可不能听他们的,绝不办理银行卡。”

“这些人简直太坏了,没想到把这个法子都追到国外来用了。咱们绝不办理银行卡。”

也有人在说,“也不一定像咱们想的那样,没准真是这个国家的制度。”

傅铭宇怎么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抛开这个国家官方的规定不说,华源公司为了严肃财政上的疏漏和瑕疵,要求每人办理一张银行卡,北星公司每个月按时明明白白把个人工资一分不少打到银行卡里,怎么就像遭到了疯狗咬伤似的发起狂来了。

社会发展总会滋生各种各样的弊端,之所以称之为弊端,并不是在公平和法制的基础之上生发的现象。当然,不能否认所有的弊端带来的都是害处,对促进社会发展没有一点好处。同样也不能因为有益的方面而忽略给社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这是一个处处都讲求关系的社会,就像每一个来到这里相互陌生的人,开口的第一句总是在问,你是怎么来到这的,意思是你是凭着什么关系来的。所有的关系里能跟直系亲属关系不相上下的就数同学关系。梁大发和牛梦富都是傅铭宇在电力学院里读书时的同学给介绍过来的。他在给他的同学打去电话的时,让他帮忙找几个技术过硬的人。因此在工作的时候,傅铭宇对同学介绍来的梁大发和牛梦富格外的青眼相待。把重要的工作留给他们来干,除了对他们的信任也借机让他们显示一下自己真正本事,工资也是最高的。二号锅炉第一层钢柱就位时,傅铭宇指定牛梦富跟他一起测量找正。牛梦富随手捡了一个包装费纸壳记录测量数据,傅铭宇看到后,特意安排韩富去岛外买了十个记事本,并特意叮嘱只留给牛梦富使用。

开始的时候,傅铭宇一定认准他们都是得力干将。实际生活跟企业生产有着紧密的切合点,态度谦虚,技术高超,无论在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关键时刻能起到以点带面作用。显然,今天这个头他们带的有点出乎傅铭宇的意料之外。跟他预先想到的,工人们会因为办理银行卡,需要很大数目的存储基金,发生抵触情绪完全不是一码事。

对于任何人来说生存都是第一紧要的大事。社会是由家庭构成的,一个家庭尚且被家长里短困扰着,难免会有复杂繁乱的现象发生。城市里无业失业的人员整天在为自己生存担忧着。那些社会地位低下,觉得自己尊严尽失的人心理愈发的不平衡,凡此种种,就像太阳的黑子。出国劳务,每个人想到最多的路子就是中介,即使是熟人也少不得从中捞到好处。当人们把那些抽象的概念想得简单化的时候,只是想到自己的劳动和利益会不会是被别人剥削了。却从来没有想到或者根本想不到别人在为你提供创业生存路子的同时也是一种劳动,也得需要报酬。

北星公司是一个技术实力,设备机械化程度极具国际影响力的大公司,下属又有很多的子公司,子公司又根据工程项目分出了很多的分公司。傅铭宇带领的队伍是北星公司其中一个子公司下属的工程项目。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是受社会影响的,就像人的生活和健康受到自然界的影响一样。庞大的企业即使再有严格的管理体系也难免会有漏洞的发生,就像再大再严实的粮仓也难免有鼠盗的猖獗。粮仓的鼠盗,企业的漏洞在没有形成重大危害的情况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鼠盗证明粮食质量的发霉状况,企业漏洞可以使企业找到更合理更优化发展的路子。

像北星公司这样国内国外大型电站同时安装的建设企业,人员紧缺更是成了头等大事。通过抽头介绍无业的人员谋求生活出路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人总有不足之心,总觉得自己劳动和利益受到了剥削和侵占,心理感到不平衡。

这里很多跟北星公司来的人是通过陆河川介绍过来的。陆河川跟傅铭宇那个在电力学院里的同学是师兄弟的关系,准确说陆河川还是傅铭宇同学的师兄。陆河川的这个师弟在北星另一个子公司已经谋求到了很高的职位,陆河川可以借助他师弟的关系介绍很多的人到北星公司来做工,他可以从每人每天的工资里抽到三十,五十甚至很多的好处。当然这些好处他是绝不会独吞的。尽管北星公司已经想出一切的措施阻止这些人以介绍工作的名义从中捞到好处,工人工资都打到个人开户的银行卡里,但是陆河川会强迫这些人把银行卡连同密码都交到他的手里。

傅铭宇哪里知道银行卡在这些人的心里会有这样敏感的反应。

这次陆河川从中尽管并没有捞取任何好处,前车之鉴难以释怀。人们心想到的是,这次跟以往一样,又是他们使出的伎俩,甚至怀疑,是傅铭宇跟陆河川一起串通的伎俩。事情发生的时候,一个个子中等,脸色黄黄,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是严重缺少睡眠的陆河川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陆河川难看的表情除了工人们这样一闹让他很没面子,再就是昨天他在圣淘沙赌场差不多博弈了一夜,输得很惨,连精气神也输光了,至于北星公司对于办理银行卡的事将会怎样收场他已经没有一点的精力去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