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棱镜
“我刚进班级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老师把我的座位安排在一个身材比较魁梧的女生旁边,她叫崔萍,她那种运动员一样的身板在我旁边还真显眼。开始还挺好玩,她能把周围的同学都逗得笑开怀。但我呢,总是反应慢半拍,跟不上她的节奏,有点不在她的圈子里的感觉。”钟晓柔嘴角带笑,却掩不住那份尴尬。
“性格不投,就别勉强,保持距离,互不干扰。你烦恼什么呢,”钟晓钧一边翻着手上的杂志,一边随意地说。
钟晓柔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有点无奈:“哥,你还真是旁观者清,觉得别人怎么做都挺容易的,但她的话让我好难过,接也接不上,那还怎么表现明确的疏远?所以我挺为难的。”
钟晓钧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半是关心半是戏谑地笑问:“那她到底说了什么啦?不投缘,距离感很快就产生,这在哪都一样啊。”他的声音温和,透着兄长特有的宠溺和一点轻松的玩笑意味。
钟晓柔稍微蹙了蹙眉,目光微垂,声音里夹着一丝不自在:“我的情况,好像真不是这样。你看,我第一天坐到崔萍旁边,想着友好点,就对她笑了笑。可她没怎么理我,反而转身对前面的男生说,‘看,她皮肤还挺白的’。那男生瞄了我一眼,接着她的茬儿说,‘比你还白呢’。我当时真是挺尴尬的,只能尴尬笑笑。崔萍还接着说,‘长得也不差’,那男生就说,‘是是是,没你好看,哈哈’。他们那样子聊天,让我挺不自在的,毕竟,讨论长相好像有点…”
“哦,这不太尊重人啊,那后来呢?“钟晓钧眉头微皱,对妹妹所遭遇的局面表现出好奇与担忧,心想:这群小鬼头,怎么也爱瞎胡闹?
“后来啊,我还是尽量压着自己的火大,我不想闹别扭嘛,我觉得很多同学都挺可爱的,想着还是调整自己,融入班级。”钟晓柔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无奈,“我性格呢也没那么爱热闹,中不溜吧,平时比较安静,做自己的事,好像也没怎么搭理其他同学。但同桌的崔萍可跟我一点都不一样,我感觉她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指挥周围的人。比如我做作业,稍微胳膊一伸到她那边,她就好像我闯了大祸似的,声音挺大,‘钟晓柔,注意点,你怎么老往这儿凑啊?’感觉听着挺刺耳的。有时候,她向我借东西,就好像那东西也不算我的,是算帮她保管的,‘快,你的笔给我用下。’我都没怎么太计较她的态度的,总是借了给她,她也从没说过谢谢。”
“真是的,她对你也太霸道了吧。”钟晓钧听着也觉得不是滋味,“还是说,她这是有意的?”
“那次劳技课,崔萍的螺丝刀刃似乎钝了。咱们都知道,作业截止的钟声快要敲响时,还有一些同学没做完,都挺着急。她急匆匆地向我求助,撂下一句‘借我用用你的螺丝刀’。我手头还挺忙的,还剩一点没做完,就让她稍等片刻,就那么一会。“钟晓柔语速放慢,神情透露出困惑,“接下来的情况,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反复问她螺丝刀你还需要嘛?每次她都装作没听见,不知是她耳朵失灵,还是故意想让我站在一边尴尬。”
钟晓柔继续道,“就这样,我手持螺丝刀在她旁边笨拙地站着,而她却又无动于衷,后来竟然跟旁边的同学借了同样的工具。我明明就在这儿,可她就好像我对她再无用武之地。”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中带了些怨气。
钟晓钧沉吟着,有些揣摩崔萍的心态,“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她并不是仅仅一种霸道的性格了。听起来她是故意的,晓柔,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就那么对着你演戏呢。”钟晓钧的话带着点调侃,但也不无担忧。
“嗯...或许她心里有点嫉妒你。她们那么一搭一唱的小戏码,可能就是为了引你发火、让你在大家面前失去形象呢。”
“我觉得也是,还有,我觉得崔萍好像总爱比较。”钟晓钧的话让钟晓柔眼神里露出了认同,“一见面她就说我皮肤白,那是她在说谁看起来更好些。而且她对我总有点冷冰冰的,像是想让我知道我在她眼里算不了什么。”
听着妹妹的补充,钟晓钧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这种总爱一上来就比比看的,可能心里有点怕输,心态不太坦荡。你这同桌,心里怕是有点小嫉妒你。”
听到哥哥的分析,钟晓柔靠在沙发上,神色显得更加轻松,仿佛释放了心中的压力。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晓钧,心里涌上一股温馨。“哥哥,你真是个大明白!”
“哈,别这样说,咱兄妹俩,从小就是互相的后盾啊。”钟晓钧对妹妹的信任感到欣慰,他从小就教钟晓柔要勇于面对问题,而现在,他们依旧一起分担每一个小困扰,这份兄妹间的默契和扶持一直是他们的宝贵财富。
钟晓钧沉思了一下,“她一直这么对着你,别的同学呢?她也这么对付?”
“她...”钟晓柔顿了一下,“她跟别的女生相处得挺好的,体育课啦,吃饭的时候啦,经常一块玩。跟她们比起来,她对我冷多了。还有,她喜欢搞些土特产给大家尝,有的真的...味道有点怪,特别是那种湿湿黏黏的,甜得牙疼。”钟晓柔边说边忍不住笑了。
“看来,你被动让步,可能会让她觉得可以任意得寸进尺。偶尔,你也得让她知道,你并不是软柿子,不好欺负。“钟晓钧边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边温柔地给妹妹递过一杯热腾腾的可可。“有时,表露出你的不满,让她明白下次再这样,你不会忍气吞声。“
接过热可可,钟晓柔小口抿了一口,那份长时间压抑的情绪似乎因哥哥的话得到了一丝宣泄。她继续说:“我也有想过直接告诉她我不乐意受这种社交虐待,但她周围的同学似乎都挺听她的。她有时候拿话来压我的时候,明显话里有刺,但大家似乎觉得真挺逗的,总是笑,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在协调关系和稀泥,还是在做帮凶有意让我心里难堪。
“可能她这样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了。我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到时候别我真的表达了不满,不光解决不了问题,还让她找到机会反咬一口。“钟晓柔轻轻地吐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疲惫。
“这样的情况确实挺棘手,“钟晓钧认真地听妹妹倾诉,“但该说的时候还是要明确说,严正告诉他们不要老用什么方法欺负你。毕竟,沉默有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会让对方觉得你好欺负,或者是觉得你太收敛脾气,留着放大招。“
“你也对她表明过态度了对吧?”妹妹的话让钟晓钧感慨这些孩子们的世界并不简单,“整个社会,都有好多这样的小事,有时候老师都看不见,或者是看见也不好插手。哎,搞到后来问题严重化后,必须,只有触碰了法律,才维护公平。我以前也遇到过,我懂你。”钟晓钧的语气里透露出对现实的深刻理解。
“听我说哥,就上次一件事,我还真觉得她用意不善。咱们班每月都要轮流编一份班级月报,这不,轮到我和崔萍她们几个了。”钟晓柔削着苹果,语速不快,但话里的情绪丰富,“我主管的是设计和版面,顾芳负责最后的编辑和定稿,还有几位同学负责写文章。特别是韦志奇,经常跟我讨论。崔萍总是给人种大姐头的感觉,喜欢到处指挥,但感觉她自己心里清楚,真正做美工她可能拿不下来,就选了像最后审稿一样的工作。”
“那不就好了嘛,大家一起努力,月报做得不错。”钟晓钧拿过妹妹递给他的苹果片,一边听她接着说。
“不,哥,事情没那么顺利。”钟晓柔叹了口气,“月报出来后,同学们都挺喜欢的,不过崔萍好像有点不乐意。有一次课间,在顾芳面前,韦志奇就说报告做得好全是多亏了顾编辑。我当时心里那个不是滋味啊——咱俩熬夜加班,累到眼睛都是血丝,她就只是泛泛而谈,提些大家都知道的建议。”
钟晓钧想了想,鼓励妹妹:“那你怎么不当场说出来呢?”
钟晓柔回忆起那时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哥,我确实说了。当时我就接过话茬,指出是我和韦志奇合力完成的排版和校对,是我们为了整体效果,一直努力到深夜,那晚几乎都没有睡觉。”
“崔萍听了之后怎么着?”钟晓钧问,心里已隐隐猜到了答案。
“她当然讨厌我那么说话了,一直以来我显得不参与什么风头,结果我跟她怼,让她挺生气的吧。她立马就反击,声音大得能掀屋顶,说我这人小心眼,总觉得别人亏待我。“钟晓柔摇了摇头,模仿着崔萍的口吻,一本正经地戏谑着,“‘咱钟晓柔最有能耐了’,她那态度,你没看到,真像是在专门戏弄我。”她的笑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
钟晓钧扶额苦笑了一下,“听着就头大。韦志奇怎么反应?”
“他吧,”钟晓柔眨巴着眼,“还算站在我一边,说大家都有功劳,但说得有点虚,更像是想让崔萍高兴。”她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不被尊重的委屈,“我其实不在意他们怎么捧场,我做得是不是有人看得见,但崔萍这么说,真的让人心寒。”她说完,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然后又继续剥起手中的桔子,似乎想要借此分散注意力。
钟晓钧叹息一声,安慰道:“看来这事挺给你添堵的。其实你大可不必太纠结于韦志奇怎么说,他要是想讨好崔萍,那就让他去吧。”
“对啊,我就是这么觉得。干得好不好,用不着他来点评。问题是,他这么一来一去的,我感觉自己辛辛苦苦的付出像是被抹掉了似的。”钟晓柔摊开手,一副‘我也是有尊严的’的样子。
钟晓钧眯着眼睛,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事你看得明白,确实,你自己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别让他们小瞧了。”
“我后来坚持说出自己的看法,他们态度是不是好转了?”他好奇地追问。
“嗯,至少他们现在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了,毕竟,我也不是软柿子。”钟晓柔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满意的光芒。
“那就好,该说的时候一定要说,咱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钟晓钧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仿佛在说,这就对了。
钟晓柔轻松地后仰在沙发上,凝视着手中杯子里剩下的可可,平静地说:“其实这些小事,我大多数时候都是随它去的。我总觉得,我做出的努力和成果,他们应该是会看到的。”
钟晓钧对妹妹的成熟态度感到满意,点头微笑着:“嗯,你这底线挺好。那你和崔萍现在相处如何?”
“现在嘛,我们就像那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钟晓柔双手环抱在膝上,轻轻点头。
“太好了。”钟晓钧心中松了口气,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另一张面孔,“对了,上次你不是还提到一个叫李薇的同学吗?她还拿着那些晦涩的文章来烦你吗?”他忍俊不禁地戏谑着。
听到李薇的名字,钟晓柔眉头微蹙,顿感一阵窒息,“她啊...你说的李薇...”她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来来,说说看,都有什么新情况?”钟晓钧站起身,想要在厨房再给自己倒杯热茶,同时鼓励妹妹倾诉那些糟心事。此刻的墙上钟声滴答作响,他回到沙发,准备听妹妹继续揭开他们初中生的人际关系里的复杂面纱。或许,每个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身上总是背负着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