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悠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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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日蚀

窗外的风带着即将到来秋天的气息,校园里回响着读书声和操场上的欢呼。在这和煦的午后,一个本应充满青春活力的教室内,正在进行一场远离宁静的风波。将近两周的肃清校风活动,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紧绷了每个人的神经,终于,在这期末的关头,宣布了要收兵。

只见高老师的步伐沉重地回荡在课堂的四壁,每一步都像是在同学们心上重重踩过。他在全班的注视下,缓缓走上讲台,放下一堆厚厚的书本,那举止和脸上的神色,像是即将宣判一个重大的决议。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道貌岸然地讲述,声音在教室角角落落回荡:“我们这番肃清校风的努力,现已到了最后一程。但是…”他顿了顿,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很遗憾,在我们当中,有人没能守住原则。”

班里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学生们相互交换着忐忑的眼神,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安。

“现在,我们要请这位同学——牧云,让她来解释整个事件的经过,并对我们班做出道歉。”老高终于宣布了大家最为忌惮的一种惩戒——公开道歉。

整个教室瞬间静得出奇。连平时粗心的阮晖都吓得问旁边的钟晓钧:“发生什么事了,牧云怎么了?”钟晓钧脸色刷白,低下头,双手攥成拳,紧紧按在桌子下面,心情沉重。

林恺眼里满是怒意,想说点什么支持牧云,却发现自己因为没有证据而无话可说。

教室里的气氛分裂成了两派——一边是选择沉默的,低头不语,另一边则是窃窃私语的,互相交换着猜测和谣言。而整个教室的焦点,牧云,就如同一叶承受暴风前夕海浪的小船,被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所困。

周围有的同学故意不看她,有的偷偷看她,还有的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友好。阮晖和几个别的同学皱紧了眉头,觉得老师这样公开责问牧云,太过了点。

牧云已经难过了好一会,在这一刻她知道没有反转的余地了——既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也无法改变现状。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深呼吸一下,走向讲台。开口缓慢而沉重地说:“对不起……这些事情来得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话音刚落,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钟晓钧听着她努力抑制的哽咽,心里像被什么生生撕裂,愤怒和无奈涌上心头:为什么老高非要这么对她,她到底哪里错了?

钟晓钧紧闭双唇,强行压抑住那股想要爆发的冲动。他低下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心里挣扎着:是不是该站出来为她说句话?但他的性格使然,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嗯……”牧云站在那里,嗓音发抖,话就是说不出口。她需要编个故事,为大家“说清楚”,可是心跳得这么厉害,脑子一片空白。她忍着泪,“我真的很抱歉。我和钟晓钧谈恋爱这事,其实……”她差点咬破了嘴唇,“我请钟晓钧帮我讲题,只因为我有些羡慕别人成绩好。”言下之意,她只是想得到一些关注而已。一个坚强的女孩,竟然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自己放得这么低。

赵珉珂他们几个人故作轻松的样子,仿佛在说,“看,这就是咱们需要‘教育’的对象。”

而底下坐着的同学们反应各异。一些人露出怜悯的目光,有些人却是看戏的态度,不过倒有不少同学开始为牧云发声:“得了得了,闭嘴吧。”“别整了,高老师。”“她哭成这样了,还不够吗?”

听到台下同学们的呼声,老高内心多少也有点退缩,不过他仍然要伪装得最有权威感,于是他慢慢地走到牧云身边说:“今天,大家都帮你说好话了。”说完后立即不自然地打住,开始看着牧云的脸——他想从牧云的脸上看到一丝屈服和感激的表情。

可是,牧云的眼神里,除了深深的委屈和无声的愤怒,什么都没有。见到这样的反应,老高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装做一副无奈的样子,“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今天就这样吧。但记住,下不为例。”他话锋一转,望向全班,“好了,牧云,回座位去吧。”

牧云没有犹豫,匆匆从讲台下来,一回到座位,就把头深埋在双臂之间,无声地抽泣起来。这一刻的羞辱,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老高重新启动历史课堂的时钟,翻开久封的练习册,但是课堂上的青春早已飞向远方,同学们的心思随之散落一地。阮晖像是在云里雾里,被前不久的剧变搅得心神不宁,静静坐着,心里却在细数过去牧云的点点滴滴,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钟晓钧则在内心深处掀起波涛,恨自己那种过于迟疑不决的性子。观察着老高的神色、言行,他清晰看透了那种权术下的伪善——捧高“清规戒律”,实则把权柄挂于高梁,披着铁血的外衣,却换不来班级的真正尊严和荣誉。在这种管制下,任何试图掀起波澜的人,都可能成为老高利用来警醒他人的牺牲品。

在这条规则的游戏里,自私的老高和狡猾的赵珉珂是如此般配,一拍即合。他们在这看似普通的教室里,上演着属于他们的权力戏码。

放学铃一响,钟晓钧就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场梦中醒来,心里乱糟糟的。他看向牧云,那张原本应该笑着的脸,现在却满是疲惫和沉重,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似的。

他在心里反复想:“这太荒唐了。”尽管他想让这堆乱麻的思绪赶紧消失,但它们就是挥之不去。这一切的乱子,他觉得都是因为赵珉珂那点小心眼嫉妒起的。不仅让他自己陷进了困境,牧云也被卷进来了。她在大家面前被指责,简直太过分了。

牧云静静坐在那儿,内心起伏不定:“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她很快又想,“或许这一切,只是老师们想维护的某种‘秩序’?还是我之前真的太冲动了?”她越想越乱,但最后决定,别再深究了,先快点离开这里,结束这黑暗无光的一天。

课钟一响,赵珉珂四人派动作迅速,三两下就打包好东西,准备离开教室,假装一眼都不看牧云,但不管怎样作为同龄人,也在心里掂量着牧云此刻的心境。显得特别安静的牧云自然不愿与人交谈,低着头拒人千里,所以阮晖也只好把满腹疑团暂时吞下,先不打扰她,自行离开了。

在大家脚底抹油般快速离开的时候,凌桦和刘梓建拖着脚步,小声嘀咕:“今天老高是怎么了,太过分了。”“对啊,我们都快成年了,对牧云那样真不应该。”他们俩的议论虽小,但赵珉珂那敏捷的耳朵还是听到了,回头冷声说:“你们俩,等会再说吧。”不愧是赵珉珂心眼子多:校园里说这话,多少人多眼杂。两人只得提速,紧跟队伍,回应着这风中带着的紧迫感。

阮晖的表情凝重,赵珉珂慢慢拖到队伍后面,回头看她,眼神示意她跟上来,她自然会意,但是当她加快脚步仿佛要跟上时,又直接掠过那几人向校门口挺进。卓韬还想开玩笑地活跃她和赵珉珂那点冷战的氛围,说:“咦,大班长,你今天走得真快啊。”赵珉珂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卓韬悻悻地摸头自嘲。随后,赵珉珂追上阮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怎么啦?”“哦,没事。我今天有点累,先走了。”阮晖对他不愿搭理似的,一甩头发飘然离去。不过,赵珉珂自然不会生气,在他看来,阮晖的不屑与冷淡还夹杂着皱眉烦恼的神色,所以真正打击她的,应该是钟晓钧与牧云疑似成真的他俩恋爱的流言吧。

黄昏的教室里空气凝滞,阮晖已带着不解和郁闷匆匆离开,而赵珉珂对于当天的事件多少有些意外,准备拉着卓韬单独到他家继续商议。其他同学一出校门,就如释重负般地拥有了自己的行程表,他们的笑语声渐行渐远,在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回荡。

钟晓钧和林恺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散乱的书本,窗外的天色渐渐沉重,透过玻璃映入室内的是一片苍凉的蓝调,好像正反映着钟晓钧强自镇静的内心。他轻轻翻开课本,那平静的举动掩盖着他心中的波澜。

而牧云在发现赵珉珂几人离开后,几乎是箭一般地窜出了教室,她的脚步紧迫又慌乱,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明显是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局促的环境。她没有留恋,只带着点点失落和许多未知,步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后。

林恺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钟晓钧,轻声说了句:“我们也走吧。”他们深知里面的牧云对于这场终将过去的风暴已经筋疲力尽。两人并肩走出教室,留下一片细微的落寞,在斑驳的教室壁灯下缓缓消散。

学校大门外,林恺和钟晓钧并肩而行,步履匆匆,迅速脱离了学校的喧嚣。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各自回家,反而默契地走向附近的一片公园,找了一处远离马路的长椅坐下。

林恺的脸上刻满了不满和义愤,他看了一眼满是忧虑的钟晓钧,沉声说:“今天老高的行径绝对算是越界了。对了,我家远亲在教育局工作,或许能出面帮帮忙。”钟晓钧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眉头紧皱,终于开口:“我也认为那样对牧云不公,我们确实要做点什么。”但紧接着又陷入犹豫,“要不...我们先和校主任谈谈?”

林恺皱着眉头,反对道:“如果这么做,老高知道了岂不是更难缠?校风正在风声鹤唳,我们被人制造的把柄很难澄清,怎么对抗?”钟晓钧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牧云受委屈,但扯上教育局,可能事情会变得更复杂。”两人的话题围绕着这个纠结的选择,逐渐陷入僵局。他们相视无言,心中的无奈如落日般黯淡。最后,决定先返回家中,思绪,在夜幕下慢慢沉淀,也许回家后才能解决问题的头绪。

赵珉珂这次直奔卓韬的家,卓母看见儿子的朋友络绎不绝,心里暖洋洋的,以为自家孩子在学校挺受欢迎。听说赵珉珂成绩还不错,就更放心让他俩在房间“补习”了。

卓韬的奶奶本来想多问几句,卓母却笑着打趣:“老人家,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就别太管闲事。”奶奶仿佛从话里也听出了对青春时期隐私的尊重,虽然好奇,却也就不再多问了。

卓母看到赵珉珂匆忙进入卓韬的房间后,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一关上门,赵珉珂就扔掉了平日在校内里的矜持,翘起二郎腿,靠在卓韬的床头,一脸轻松,仿佛已经把今天的得意战果装进口袋:“牧云那狼狈样,太给劲了!”

卓韬跟上赵珉珂的调调,双眼闪着狡黠的光:“说到底,她就是不忍心连累钟晓钧,这招真是巧妙,反倒自己扛下了所有。”他暗自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赵哥,你说老高怎么就没把警戒放到钟晓钧身上呢?这才是关键。”卓韬很是想不明白,疑惑地望向赵珉珂,见对方眼中扫过一丝精光:“老高执着于成绩,他自然不想动那些顶梁柱。”

卓韬到底单纯些,他认为学校里的规矩要是戳穿他们的把戏,可能会劝退他们的,想到这不禁身体发僵:“你看,牧云和钟晓钧被欺负成这样,会不会向校方申诉?”赵珉珂对这场精心布局的游戏了如指掌,嘴角不禁挑起一抹得意:“他们不会的,他们俩都挺骄傲的,不太可能哀求同情。放心吧,哭着告状就不像他们的作风了。”

然而,赵珉珂的判断在这里出了偏差。他误将寻求支持视为懦弱的表现。但实际上,当问题本身触及法律和今后人生发展的红线时,再内向的人,也绝不会退缩,他们会找时机拨乱反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