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索
钟晓柔一整晚都在和思绪摔跤，李薇的影子在她脑海中上演轮回，让她翻来覆去，几乎数遍羊都没能找到睡意。清晨七点钟，手机的提示音就如同闹钟一样准时响起：是李薇发来的短信：“晓柔，起床没呀？“她迅速键入：“嗯，起来了。“嗓音都能在文字里感受到的朦胧和慵懒。随着早晨的光线越来越亮，她也开始清醒，刷牙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在干啥？“她带着泡沫回复：“忙着刷牙洗脸，呵呵。“到了要去厕所的时候，手机又叮咚一声，钟晓柔语气里带着笑意，决定就这么带上手机，连厕所的私密时光都不敢错过和她闲聊的机会。
钟晓钧留意到了妹妹钟晓柔早上的匆忙，她一会儿在洗手间，一会儿又冲进了卧室，像是被什么事情绑架了似的。他一脸疑惑地抛出问题：“这周末清早的，为啥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呢？“钟晓柔收到又一条李薇的信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是李薇，她怕我迟到。“她的语气透出一丝挣扎和顺从，然后无声地关上了卫生间门。
而李薇那边，她的早晨总是开始于一段规律的生活仪式：遛狗、准备早饭，追求高效的同时也时常按捺不住自己要把一切纳入掌控的欲望。她的胸怀中住着急迫和利落，这样的性格在钟晓柔眼里可能既是光芒闪闪的榜样，也是令人依赖的力量。
手机屏幕上，李薇的消息一条接一条，震动声在清晨的宁静里显得特别活跃。“晓柔，记得七点准时吃早餐哦，你知道我不喜欢等人的。““你打算怎么去？坐公交还是走路？“再一个消息跟着飞来，钟晓柔望着手机，微微弯起的嘴角和不自觉轻松的眉头显示出她对李薇这不间断的关心既无奈又有几分温馨的接纳。即使在心里，也对李薇这种认真负责，甚至有点小霸道的方式有些依赖。她轻触屏幕，回复李薇的每一个问题，因有被友情笼罩，她略带顺从。
上午的聚会虽然约定是九点半开始，可钟晓柔在匆忙下楼梯前只匆匆扫了几口早饭，然后便早早地踏上了前往聚点的路。当她提前二十五分钟抵达满园春色的公园与老树下的暖阳茶座时，茶座才刚刚开门，她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李薇无形的消息线牵引着。
钟晓柔选择了一件简洁的休闲外套，脚步轻快地往返于布满晨露的石板路上。通过树梢洒落的柔和日光，东野公园在这清晨时分显得格外宜人。树丛中交织着金黄的银杏叶和火红的枫叶，为秋天的画卷添上了几抹浓墨重彩。茶座前的桂花树依然挂着几朵黄白相间的花朵，其间飘来阵阵幽香。石径的尽头，一片密集的竹林静静地守护着篱笆旁的菊花，它们正静静绽放着，散发出淡雅的香气。
随着时间缓缓走到了 09:20，远处李薇的身影渐渐清晰，她向钟晓柔挥手，满脸阳光的笑容：“小柔，快看这儿！“钟晓柔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的期待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挥动着手臂回应：“李薇，这边！”两人像是长久未见的老友，快步走到一起，笑声和闲聊声响起，两双肩膀不约而同地靠在了一起，拥抱了一下，然后共同走进了那家温暖的茶座。
茶座内部的装潢朴素而不失雅致，穿透明亮。以藤条编织的桌椅透出一种精致与自然相融合的气息，而脚下的石板路和鹅卵石地面增添了一份随性。在落地窗旁的金鱼水渠边，水下的霓虹灯照射在游动的金鱼身上，让水面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光影。而吧台的玻璃、原木和大理石融合，给人一种古朴中带着现代感的独特韵味。
钟晓柔向来守规矩，对于夜晚的酒吧、悠闲的咖啡店还有如今的茶座，都是书本上的插图而已。第一次真正踏入这样的场所，她的眼里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光芒。一眼瞧见茶座入口处靠水渠的位子，她轻声提议李薇：“那边的窗边位置看起来好极了，我们坐那儿可以吗？“李薇笑着点头，两人刚找个角落坐下不久，钟晓柔就注意到了李薇的微微颤抖。她忍不住关心地说：“这里好像有点冷，我们换个靠里面的位置吧？”李薇虽然寒冷，但还是摆了摆手：“我还好，不用换了。”
突然，李薇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她们的闲谈。她快速接听，嘴角带着微笑：“嗯，往南多走几步就能看到我们。”电话的另一端是她的朋友，言语中满是等不及的迫切。不久，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孩踏入茶座，她身上的温暖与包裹形成了李薇那偏爱利落简约的装扮的鲜明对比。女孩的上衣是一件靛蓝色厚实的毛衣，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大围巾，与李薇的金棕色厚呢背心，在风貌上的差异显著。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俞瑞希。”新到的女孩儿张开了满是热忱的笑容，张大的嘴巴和微微张开的眼睛表现出了她不掩饰的热情和一份孩子般的纯真。
钟晓柔轻声回应，同时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李薇，寻求一丝相认的微笑，李薇则礼貌地回以标准的职业微笑，彷佛正要开启一场入职招聘会。
他们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点了一人一杯的特饮后，李薇便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抽出了那看似品相古旧的励志读物，“既然相聚，不如就来深度交流交流吧。”她翻到一段标记好的篇章，鼓励俞瑞希开始了第一个朗读。
“追逐别人的影子，你可能会错过自己的风景。比起羡慕，为何不拥抱你独有的精彩？当我们眼中只有别人的光彩，心中的混沌和迷失便悄然兴起，平静和安宁不再光顾。羡慕，有时像沙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侵蚀我们的自我。而当我们放下那不切实际的憧憬，我们的人生将重新拥抱平和与自在。”
朗诵声落下后，俞瑞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求证的光芒，李薇点头：“这段话触及了我们常有的情感——那就是羡慕。很真切，对吧？小柔，你感受到了些什么？”
钟晓柔听着这番朗读，内心里却难掩一丝厌倦。面对李薇满怀期待的目光，她不忍心直言，只得敷衍应对：“啊，确实，还蛮有道理的。”
李薇不甘止步，继续深挖道：“试着边朗读边听这首曲子，感受会更深。”她从手机唤起了一段低沉而缓慢的大提琴旋律，随着优雅的旋律再次吟诵了那段文字。
在李薇的诵读中，俞瑞希留心聆听，似乎想从中捕捉每一个情感波动。两位服务员在不远处偷偷窥视这桌的动静，好奇这或许是某种即兴演出。而钟晓柔不时分散注意力，眼神游移不定，内心的无奈如同小小的涟漪，在安静的茶馆中悄然蔓延。李薇结束朗诵时，她饱含激情地引导了一场探讨，笔尖在纸上起舞，记录下自认为珍贵的智慧：“尽管羡慕往往让人眼花缭乱，但我们还是得照亮自己的道路。”“仰望别人的果实丰硕，我们也不该放弃播种。”“或许赞叹别人的辉煌时，我们也能耕耘出不输于他们的成就。”
钟晓柔却渐渐感到反感，心中无法确切形容这种不适感的来源，只是觉得这种深入灵魂的励志佳句与她无缘。她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兴趣，回答中透出勉强，“嗯，有点意思。”眼神却逐渐远离讨论的焦点。
接着，李薇重复了几个类似的励志小段，每一段对于钟晓柔来说都像是独自进行的锤炼自控意识的长跑，疲惫并充满了呆滞。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讲解和讨论，这场精神上的马拉松长跑，钟晓柔终于迎来了离开的解脱。
当时钟缓缓指向了 11点半，家中的钟晓钧一看窗外仍无钟晓柔的身影，便掏出手机与妹妹连麦。钟晓柔手机忽然响起，拿起一看是哥哥，脸上绽放出花儿一般的笑容：“……，知道，哥，我这就回家。”挂断电话后，李薇也察觉到她心不在焉了，但钟晓柔先发制人地说：“姐妹们，我哥叫我回去了。”李薇察觉到了钟晓柔草率的语调而不满意，但她表现出轻描淡写：“哦，那你就先回去吧。额，那小希……”她本想留俞瑞希吃饭，但俞瑞希却预知她心思似地说：“中午了，我们也回去吃饭吧。走吧，我们一起。”她这么说也是好心避免钟晓柔有被挤出局的感觉，钟晓柔对她报以感激一笑，随后她们快速收拾东西，便一起离开了茶馆。
反观钟晓钧，今天倒是悠哉游哉，一会儿剧情评论家似的和妈妈对着电视指指点点，一会儿又捣鼓手机，计时等妹妹归来。时针指向了午后的序幕，门铃清脆响起，他爽快地弹起身，大步流星走去开门。门一开，外面刮进一股冷风，还有不太愉快的钟晓柔。她噘着小嘴，毫不停留换上拖鞋，径自朝房间走去，仿佛今天世界都对她不友好。
母亲挥洒着勺子盛着香喷喷的饭菜，钟晓钧捏一副筷子，转头对着快步向房间去的钟晓柔喊：“你怎么聚得这么久，差点我们就开动了！”其实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午餐。笼罩中午的柔光下，“等你呢，快来！”钟晓柔带着丝丝歉意的声调软化了房间的空气。
钟晓钧的母亲正值盛年风采，身形圆润幸福地显露着家庭生活的愉悦。她的面容洋溢着慈爱与青春，与她的年纪形成了惬意的反差。钟父这时从厨房探出头来，呵斥着一语双关，“这点儿大的孩子，一聚会就把时间忘了边去了。”一杯凉水滑过喉咙，化解了钟晓柔心头累积的闷热。她轻巧步入饭厅，挨着哥哥落座，轻声嘟囔了一句：“爸爸又知道什么。”钟晓钧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但饭桌上的气氛轻松，不适合探究。饭后，姐弟俩机械地分担了洗刷的责任，直到和风午睡的沉默降临，他们才交换起上午的故事，哥哥倾听着，妹妹慢慢释放了心中的结。
饭后安静的客厅中，钟晓钧轻声问妹妹：“那聚会上，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呢？”钟晓柔无奈地说：“就那些成年人爱的忠告啦，比如‘别总羡慕别人的光芒，你自己也有独一无二的未来’那种。”貌似成熟的哥哥沉思片刻，微微摇头：“晓柔，这种书对你来说太沉了，年纪轻轻的，应该看点更有趣的。”
是的，就觉得突兀又凄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钟晓柔皱了皱鼻子，眼神里闪过了几分调皮的光亮，这不满与哥哥的分担后仿佛一扫而空，“那种老生常谈的感觉真不适合我。
钟晓钧看出妹妹心头的阴影，轻笑着建议道：“那就别再去了。她下次还约你，你就说有别的安排了。”话音落下，他顿了顿，眼角含笑地透露出一丝顽皮：“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他从冰箱中拿出一份包装时尚而典雅的半熟芝士草莓蛋糕，递到钟晓柔面前，她看着前面的甜品，顿时嘴角上扬，眼睛放光。
吃完蛋糕的晓柔，嘴角还沾着些许奶油。手机震动，是李薇发来的询问，她轻敲键盘回复了一个“Yep， I'm home!”。哥哥钟晓钧凑过来一瞅，轻声开玩笑，“这么快就给你发'思念'短信了？“晓柔撇撇嘴，不置可否。
钟晓钧亲切地问：“李薇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呀？你说她有点……直来直去的？”
晓柔思索了片刻：“嗯，她确实特立独行，有些东西我还真接受不了。我得想个办法，不能总是这样被牵着走。”
钟晓钧点点头：“对，保持你的风格，不过，有些事咱得慢慢来。”
晓柔顿了顿，又说：“哥哥，你觉得我那个新朋友俞瑞希，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认真了啊？我觉得她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紧张的。”
钟晓钧轻松应和：“或许是李薇有点太关键了，有时太热情也会吓到人。下次你俩就找份轻松点的活动吧，比如郊游、去动物园等等。”
晓柔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们俩挺不一样的，我更喜欢跟别人平等交流，商量着来。”
钟晓钧想了想，轻语道：“其实李薇的性格在今天也挺难得，她想带动大家一起进步，这份心也挺可贵的。就是方式方法嘛，可能得再琢磨琢磨。”
晓柔点点头，心中暗自反思，也许，她可以尝试了解和学习李薇对生活的态度和热情。钟晓钧则信心满满地认为，晓柔的温柔和李薇的主导虽然是迥异的个性，会有摩擦，但也许相互还是能帮到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