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尘
无论陵光还是心月，在贬至凡间以后，两人的记忆便被封存起来，在世间的无数个千年，他们经历着一个又一个轮回。
凡间修习，陵光和心月由天神、星宿变作了人们眼中的妖怪。
作为妖怪，他们也只有这一世的记忆。
作为妖怪——陵光和心月并不否认。
经常听到别人议论妖怪的嗜血和残忍，每到这时，心月就会忍不住上前和对方辩驳，直到惹来众人奇怪的眼神，然后被冷着脸的陵光用力拉出人群。
是啊，在人类世界里说妖怪的好，谁信！
“刚刚你不该和她们争吵，那个肥婆会伤到你的。”陵光依旧专心的开着车，却忽然开口说道。
而心月也同样专心，翻着怀里大大的购物袋，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听到陵光这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会的，我是妖怪，而且我还会法术。”
“那你看你脸上。”
“恩？”心月抬头看向陵光，然后忙打开上方的镜子，随着脖子的左右扭动，她才发现，在自己的左侧脸颊，竟然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血液流出，已经开始慢慢的凝固。
用手轻轻一碰，“嘶……真疼！”
“现在知道疼了？”陵光扭头看了看心月，故意露出些许的幸灾乐祸。
心月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细长的暗红色血痂。
“难道就这么不想回家？”陵光接着说道。
没错，对于两人来说，尧山就是他们的家。
心月合上镜子，看向前方，路面因为高温而被折射的一高一低，扭曲的空气，让她眉头一皱。
“不是啊。”心月回道：“超市里面凉快嘛。”
作为一名妖怪，而且本体还是一只火狐，竟然怕热，实在让人不理解。
尧山植被丰茂，溪流也有数条，对于人类来说，正是夏天避暑的好去处，可在心月看来，山上哪有超市凉快，况且，超市里面还有数不尽的巧克力，各式各样。
心月从何时开始喜欢巧克力，陵光已经记不太清，或许是第一次把她带到超市吧，回头想想，陵光甚至都有些后悔，每次去尧峰市购物，他们就得在巧克力上花掉近三分之一的预算。
“好啦，大不了明年在市里给你弄套房子，装上空调，让你每天吹个够。”虽是无奈的语气，但心月却听出一丝隐在深处的柔和。
她很喜欢对方这种妥协，双手立马在心里摆出胜利的V字，不过陵光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飞扬的双眉，又一次低垂了下来。
“那条鱼，你打算怎么办？”陵光问道。
“妖妖很可怜的，你该不会要把她赶走吧。”心月把嘴瘪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难道你还想把她留在尧山吗？”陵光轻轻转动方向，绕开‘前方施工’的标示，接着说道：“她的来路不明，而且受了那么重的伤，显然并不是常人所为。”
“所以我们才要帮助她呀。”心月连忙说道。
“不行！”很坚决的语气，不可商量。
心月赌气扭过脸，看向一侧的风景，他们已经到了尧峰市的远郊，透过车窗，都能远远看到尧山上的墨绿。
妖妖，是一条鱼，那天心月和陵光去逛菜市场，同为妖怪，他们听到了妖妖的求救，当时陵光并没有反对，他们救了妖妖，以十二块五的价格，看着塑料袋里的鱼精，陵光还随口说了一句“个头不大，分量不轻”。
车速很快，心月和陵光不多久便到了尧山一带。看到路上的轿车迎面驶来，树枝上恹恹欲睡的大山雀忽然间有了精神，一边叫着，一边向山腰飞去。
“好了，下车吧。”陵光下车后给心月打开车门，显得很绅士。
心月一动不动，似乎还在为刚才的对话置气。
“快下车吧大小姐，我可没本事把这车子开到山腰上去。”陵光把手臂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做出请让的姿势。
见到陵光这般模样，心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了对方一眼，才慢吞吞的从车上走下，虽然置气，不过倒没忘了后座上的一大袋巧克力。
心月下车，然后砰地一声，车门关上。
抬头看了看热烈的阳光，心月连忙提着重重的‘生活必需品’，然后一扭一拽的跑到了十几米外的树荫下。
看着心月走路的样子，陵光淡淡一笑，身形便转向一旁的黑色轿车，双手掐诀，数息之后，只见轿车周围空气扭动，就像那高温烘烤的路面。
一阵阵波纹荡开，那辆黑色轿车，就这么眼睁睁的消失在了陵光身前。
心月最喜欢看陵光使用法术，因为她不会。
这种高端的隐藏术，只有法力高深的老妖才能施展。看着迎面走来的陵光，心月暗想：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真不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是的，她并不知道陵光的本体，不止是她，尧山所有的妖怪都不知道——包括山神和土地。
“走吧。”陵光看了看心月，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两个字，便转身向着山上走去，丝毫没有要帮心月拿东西的意思。
“你……哼！”心月轻哼一声，只得闷闷的跟在陵光身后，而对方那刚刚在她脑海中树立起的绅士形象，瞬间烟消云散。
山路蜿蜒，地上积了厚厚的树叶，偶尔有露出石头的地方，也长着一些青苔，或者是被藤蔓遮掩。
想要登上尧山，只有两条路。除了脚下这条，在山的另一侧还有一条石阶山路，通向一处破败的亭子。
尧山旅游，也是冲那亭子去的。
亭子据说是古代一个文人所建，而且当时还建有一座庭院，只不过年代久远，只有亭子还依然矗立，至于庭院，早已随那位古人去了。
虽然没有了庭院，不过在那亭子的周围，却还长着一大片槐树，也不知是有人故意栽种，还是其他。
旅游开发，多半是人们想沾沾那位古代文人的气息吧。心月这样认为。
至于为什么不走那条路，原因嘛，一是不通向他们所住的地方，再就是因为陵光，他说那儿有妖气。一片槐树林，有什么妖气。
再者说了，他自己都是妖怪。
心月身上已经开始冒汗，看着陵光的背影，不断的在心里对其进行鞭挞。
“呼……”心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见陵光右手微抬，一道红色光芒自他手中飞出，在离地三丈之处，红光消失，整个周围都被淡淡的波动覆盖。
“哈……回家喽！”虽然没有超市凉快，但家终归是最好的。
树林还是同样的树林，只不过平常人根本不会走到这里，即使有人想探个究竟，也会被不断的绕来绕去，直到认为是自己碰到了鬼，然后一溜烟跑回家去。
一条小溪汩汩流过，四面传来隐约的鸟鸣，还有几只小鹿在溪边喝水，一切都很宁静。
溪流的旁边便是几座木屋，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摇摇欲坠，但在心月记忆之中，这屋子永远都是这样，不曾倒塌，也不曾华丽。
危房，这是心月偶然从新闻上学来的词，正好用上。
“心月姐，你回来啦。”甜甜的声音，一只白兔，眨眼间便化作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
心月连忙转身，看向迎面而来的少女，“青青，就知道是你，妖妖呢？”
“她还在水潭，小夜在陪着，我刚才听到有动静，就知道肯定是姐姐和陵大哥回来了。”说完，名叫青青的少女抬头看向陵光，然后又对着心月调皮一笑。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陵光却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向着最大的那间木屋走去。
青青神情一滞，心中不解，便向心月问道：“心月姐，陵大哥怎么了，是不高兴吗，对了，姐姐脸上是怎么弄的，好像受伤了啊。”
“我没事。”说着，心月也向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用管他，那个家伙不是一直都这样嘛。”
听心月这么一说，青青转而嘿嘿一笑，“也是。”
“走啦，咱们去水潭。”心月才不去管陵光，她要去看自己救的鱼妖。
水潭就在离木屋不远的地方，小溪的上游。那儿本是小夜的住所，现在却是两只鱼妖共享。
“心月姐姐，心月姐姐……”还没有到近前，小夜便连声叫道，鱼尾轻摆，激起层层涟漪，她也是鱼妖，只不过修为太低，还不能化为人形。
听到喊声，心月与青青相视一笑，不觉加快了脚步，在她们看来，小夜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尧山的妖怪们，亲如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