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残魂旧梦
黑暗。无尽的黑暗。
萧晨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意识还在运转，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要死了吗...“这个念头刚起，远处突然出现一点微光。
光点迅速扩大，化作一幅幅画面闪过——血与火的战场，温柔似水的女子笑容，未出世的孩子踢动的触感，林无涯狰狞的面孔...最后是刻骨铭心的痛与恨。
“婉儿...孩子...“萧晨无意识地呢喃着，伸手想要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影像。
“醒了就别装死。“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响起，如冷水浇头，将萧晨彻底拉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屋顶挂着风干的药草，墙角堆着各种兽皮和骨头。一个白发女子背对着他，正在石臼中捣药。
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那些伤疤纵横交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与可怖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寒月宫的'凝魂丹'加上药王谷的'清心散'，总算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女子将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汤递到萧晨面前，“喝了。“
萧晨本能地警觉起来：“你是谁？这是哪里？“
“你可以叫我寒姨。“女子扯了扯嘴角，伤疤随之扭曲，“这里是噬灵沼泽中央的'孤岛'，唯一不受毒雾影响的地方。“
萧晨试着运转灵力，发现经脉滞涩，玄天之力几乎感应不到。他这才想起自己坠入噬灵沼泽前的情况——林家祖地、药王鼎、林青璇...
“我的同伴呢？“他急切地问。
寒姨哼了一声：“关心你自己吧。血煞蛊加上噬灵毒，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她强硬地把药碗塞到萧晨手里，“喝了药，才有力气想别的。“
药汤入喉，苦涩中带着一丝腥甜，萧晨差点吐出来。但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经脉中的滞涩感减轻了些。
“多谢相救。“萧晨放下碗，谨慎地问，“寒姨为何会在这种地方？又为何救我？“
女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半截药王鼎！萧晨下意识摸向腰间，发现自己的储物袋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认得这个吗？“寒姨轻抚鼎身，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萧晨点头：“林家祖祠中找到的药王鼎。“
“不全是。“寒姨摇头，“这只是鼎身，缺少鼎耳和鼎足。真正的药王鼎由三部分组成，每一部分都藏着不同的秘密。“
她突然将鼎凑近萧晨面前：“看着鼎内壁，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萧晨凝神看去，起初只见斑驳的铜锈，但随着目光移动，一些细微的纹路逐渐显现——那是一个个微小的符文，排列成复杂的图案。
“这是...某种阵法？“
寒姨点头：“'轮回转生阵'的一部分。三百年前，林无涯就是用这个，将玄天战尊的一缕残魂转生到一个婴儿体内。“
萧晨如遭雷击：“你是说...我真是玄天战尊的转世？“
“不是简单的转世。“寒姨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是人为的轮回转生。林无涯当年杀害宁婉儿后，取走胎儿精血，又暗中收集了玄天战尊自爆后残存的血脉精华，通过邪术将二者融合，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容器'。“
她直视萧晨的眼睛：“那个容器，就是你。“
萧晨脑中轰然作响。幻境中的记忆碎片，与药王鼎精血产生的共鸣，还有那些不属于他的情感...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寒姨沉默片刻，缓缓摘下一只手套，露出手背上一个月牙形疤痕：“因为我曾是寒月宫长老，三百年前参与围杀玄天战尊的七人之一。“
萧晨瞬间绷紧身体，玄天剑虽不在手边，但肌肉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别紧张。“寒姨苦笑，“若想害你，又何必救你？“她戴回手套，“当年之事，我后悔终生。林无涯欺骗了我们，所谓的'玄天战尊滥杀无辜'全是栽赃。发现真相后，我叛出寒月宫，一直在追查战尊血脉的下落。“
她从墙上取下一幅画卷展开，上面画着一位绝世佳人，眉目如画，手持药锄——正是宁婉儿！
“药王谷覆灭后，我暗中救了几名弟子，得知林无涯在进行某种邪恶试验。追踪三十年，终于在青岚宗外围的一个小村庄找到了你——一个被普通夫妇收养的孤儿。“
萧晨呼吸急促：“我的...养父母？“
“死了。“寒姨声音冰冷，“林无涯发现我追踪到线索，派人灭了整个村子。我赶到时只来得及救出还在襁褓中的你，将你送到更远的山村寄养。“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这就是那次行动付出的代价。之后我躲进噬灵沼泽，因为这里能屏蔽一切追踪法术。“
萧晨呆坐在床上，脑中一片混乱。三百年的恩怨，人为制造的转生，无数人为之牺牲...这一切太过沉重，远超他的承受范围。
寒姨似乎看出他的迷茫，语气缓和了些：“休息吧。等你能走动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
三日后，萧晨已经能下床活动。虽然灵力只恢复了三四成，但玄天战体的强悍恢复力让他外伤基本痊愈。
寒姨带他来到木屋后的一个山洞。洞内寒气逼人，中央是一个冰晶构成的平台，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具白骨。
“这是...“
“玄天战尊的遗骸。“寒姨肃然道，“确切地说，是残留的部分。当年自爆后，我只来得及抢回这一条臂骨。“
萧晨缓步上前。那白骨通体如玉，即使过了三百年，仍散发着淡淡威压。最引人注目的是臂骨上的纹路——与萧晨身上的玄天战纹如出一辙！
“验证的时刻到了。“寒姨递给他一把匕首，“滴血在骨上。若你真是战尊血脉，遗骸会有反应。“
萧晨割破手指，一滴鲜血落在白骨上。刹那间，整条臂骨亮起耀眼的金光，那些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最后竟脱离骨头，化作一道金光没入萧晨胸口！
“啊！“萧晨跪倒在地，胸口如被烙铁灼烧。皮肤上的战纹疯狂蔓延，最终在心脏位置形成一个完整的图腾——一把剑与一株药草交织的图案。
寒姨激动得浑身发抖：“剑药图腾...真的是你！玄天战尊...不，现在应该叫你萧晨。“
萧晨喘着粗气，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那条臂骨融入身体后，玄天之力比以往更加精纯，连血煞蛊的侵蚀都被暂时压制。
“我还是...萧晨。“他艰难地说，“无论前世如何，今生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寒姨深深看了他一眼：“随你。不过有个人，你或许想见见。“
她取出一面铜镜，对着萧晨照了照。镜面泛起涟漪，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宁雨彤和墨尘正在某个山洞中，面前摆放着药王鼎耳。
“这是...“
“药王镜的副镜，能窥视主镜周围的景象。“寒姨解释道，“看那鼎耳。“
画面中，宁雨彤正在往鼎耳中滴入某种液体。突然，鼎耳亮起柔和的绿光，一个虚幻的女子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宁婉儿！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萧晨能看到宁雨彤震惊的表情和墨尘的戒备姿态。宁婉儿的残魂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不时指向某个方向。
最令人心惊的是，当残魂讲述到某处时，画面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林无涯手持利刃，剖开宁婉儿的腹部！
萧晨双目赤红，一拳砸在地上：“林无涯！“
寒姨收起铜镜：“看来鼎耳中藏着婉儿的一缕残魂。她应该是在生命最后时刻，将部分记忆封存其中。“
“我要去找他们。“萧晨站起身，语气坚决。
“不急。“寒姨摇头，“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林家和七大派的人已经把沼泽外围围得水泄不通。况且...“她指了指萧晨胸口，“血煞蛊未清，你撑不了多久。“
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古册：“这是《玄天诀》的完整版，你之前得到的只是基础篇。练成前三层，不仅能压制血煞蛊，还能唤醒更多前世记忆和能力。“
萧晨接过古册，封面上“玄天诀“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为什么帮我？“他突然问，“即使后悔参与围杀，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寒姨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因为我曾是宁婉儿的师姐...当年药王谷与寒月宫交好时，我们情同姐妹。“她摸了摸脸上的伤疤，“这些疤，一半是救你时留下的，一半是我自己划的...为当年的愚蠢赎罪。“
萧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郑重一礼。
...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某个隐蔽山洞中。
宁雨彤跪坐在地，泪流满面。药王鼎耳悬浮在她面前，宁婉儿的残魂已经消散，但那段记忆却深深刻在她脑海中。
“先祖...竟遭受如此酷刑...“她声音哽咽。
墨尘在一旁来回踱步：“林无涯比想象的还要歹毒。不仅杀害孕妇，还窃取胎儿血脉...萧晨若知道真相...“
“他必须知道。“宁雨彤擦干眼泪，“先祖残魂说，药王鼎足藏在青岚宗禁地'剑冢'中。只有集齐鼎身、鼎耳、鼎足，才能彻底解除萧晨体内的血煞蛊，也能...“
“也能什么？“
“复活先祖的一缕意识。“宁雨彤眼中燃起希望，“虽然不能真正复活，但至少能让先祖与萧晨...不，与玄天战尊再见一面。“
墨尘倒吸一口冷气：“这太危险了。青岚宗剑冢是比林家祖地更危险的地方。“
“但我们别无选择。“宁雨彤坚定地说，“萧晨还活着，我能通过血脉感应到。他一定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在此之前，我们要做好准备。“
她看向洞外，远处天空中不时有流光划过——那是七大派的搜查队伍。
“先联系夜枭旧部。“墨尘下定决心，“首领虽然不可信，但组织里还有不少像我这样真心对抗七大派的人。“
...
青岚宗，凌云峰。
林青璇站在悬崖边，手中握着一块血色玉佩。玉佩不断闪烁着微光，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果然还活着...“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玄天血脉的感应不会错。“
身后传来脚步声，青岚宗大长老赵无极缓步走近：“圣女，七大派的人已经到齐了。“
林青璇收起玉佩，转身时已恢复平静：“好，我这就去。“
大殿中，七位气息强大的修士分列两侧。除了青岚宗的几位长老，还有寒月宫、玄剑门、烈火宗等门派的代表。
“诸位。“林青璇环视众人，“三百年前的预言正在应验。玄天血脉重现世间，若不尽早铲除，修真界将再临浩劫。“
一名寒月宫长老冷哼：“林圣女言重了吧？不过是个得了些传承的小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林青璇不慌不忙，取出一块记忆水晶：“请看。“
水晶投射出一段影像——正是萧晨在林家祖祠中，触碰宁婉儿精血后战纹变化的场景！
“玄天战纹！“几位年长的长老同时变色。
“不仅如此。“林青璇继续道，“他还闯入了我林家祖祠，盗走药王鼎。诸位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大殿内一片哗然。药王鼎是当年七大派联手剿灭药王谷的主要目标之一，据说鼎中藏着宁婉儿毕生医术精华，甚至可能有起死回生之秘。
“必须在他集齐所有鼎部件前将其击杀！“赵无极厉声道，“玄天战尊加上药王谷传承，后果不堪设想！“
林青璇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我已派人监视炼器宗，那个莫家小子一旦露面，立刻抓捕。至于萧晨...“她晃了晃血色玉佩，“他逃不掉的。“
会议结束后，林青璇独自来到密室。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林无涯面容阴鸷，眼神锐利。
“先祖...“她轻抚画像，“您预言的一切正在发生。那个容器已经觉醒，但请放心，我会在他完全恢复记忆前，夺取玄天战体的一切力量。“
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诡异的印记——那是一把小剑刺穿药草的图案，与萧晨胸口的图腾几乎一样，只是颜色呈现血红色。
“混沌灵体，必将在我手中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