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幸运……吗

林瑜的病情在大四那年急转直下。频繁的住院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手背上布满针孔。但他坚持完成了毕业设计——一家小型社区诊所的规划图，候诊区特意设计了书架。“放你喜欢的书，“他虚弱地指着图纸，“让等待变得不那么难熬。“

毕业典礼前一周，林瑜再次入院。这次医生没有说“观察几天“，而是调整了止痛药的剂量。我请了假守在床边，给他读我们最爱的《小王子》。当他睡着时，我就数他的呼吸，生怕哪一次成了最后一次。

五月的一个夜晚，月光特别亮。林瑜突然精神很好，拉着我要聊天。他神秘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用手术钢自制的戒指，内圈刻着“L&F“。

“本来想毕业典礼上给你的，“他微笑着把戒指戴在我无名指上，“怕等不到了。“

我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戒指冰凉的温度灼伤了我的皮肤。

“方幸，“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

“在樱花树下，“我哽咽着，“你跑调地唱《小幸运》。“

他笑了，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终点站。“停顿了一下，他轻声问：“后悔吗？爱上我这样的...“

我俯身吻住他，尝到了泪水的咸味和药的苦涩。“不后悔，“我贴着他的唇说，“永远不后悔。“

三天后的清晨，林瑜在睡梦中离开了。护士说他是带着微笑走的，像做了美梦。我站在床边，看着阳光一点点爬上他的脸庞，第一次注意到他左眉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小疤——那是大二时他帮我搬书柜不小心磕的。

整理遗物时，我发现了一盒录音带和几张未完成的设计图。录音带里是他断断续续的留言，有些段落被咳嗽打断：“...今天阳光很好，想带你去新开的甜品店...““...药好苦，但你说吃完可以吃颗糖...““...方幸，别哭，我在星星上看着你呢...“

最后一页设计图是间婴儿房，角落里写着“希望眼睛像你“。

葬礼上，林瑜母亲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林瑜写的信：

“亲爱的幸运星：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你抬头就能看到的云。不要为我的离开悲伤，而要为我们相遇的每一天感恩。记得吗？我说过你的'幸'是幸运的幸。现在我要加一条——是幸福的幸。因为你让我短暂的生命，充满了幸福。

答应我三件事：好好吃饭，继续写作，偶尔看看星空。我会在那里，永远爱你。“

我抱着信蜷缩在我们的小床上，闻着枕头上残留的柠檬香。窗外的樱花早已凋零，就像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随风而逝。

毕业典礼那天，我独自走上台领取学位证书。校长问我要不要和家人合影，我摇摇头，举起左手做了个V字手势——那是林瑜拍照时的招牌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