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色房间里的橘子
LN-307女孩的呼吸带着橘子香精的甜腻。她躺在王铁柱改造的低温舱里，像个被按下暂停键的玩偶。我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莫名想起自己从不吃橘子的习惯——原来不是讨厌，而是恐惧。
“体温回升到34度了。“王铁柱调整着输液速度，“但脑电波异常活跃，像是在...“
“做梦。“我脱口而出，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在我的梦里。“
茶茶猛地抬头，医用胶布下的条形码随着她皱眉的动作皱起：“什么意思？“
没等我回答，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颅骨。我抓住低温舱边缘才没跪倒，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白色天花板、刺眼的无影灯、铁笼里疯狂窜动的白老鼠...
“小满！“阿杰的喊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坠入了LN-307的记忆。
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没有门窗，没有家具，只有正中央摆着一个铁笼。笼子里十几只白老鼠在吱吱尖叫，疯狂啃咬着栏杆。我——或者说LN-307——站在笼子前，手里攥着一个橘子。
“今天也要乖乖的哦。“穿白大褂的男人蹲下来，他手上的蛇形戒指闪着冷光，“把橘子放进笼子，老鼠就不会咬你了。“
我颤抖着伸出手。笼门打开的刹那，老鼠们血红的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橘子从我指间滚落，鼠群一拥而上...
场景突然切换。我站在末日城市的废墟中，面前是茶茶的尸体。她的胸口被掏了个大洞，手里却紧握着一支蓝色注射器。远处传来李总的笑声：“0420，你又一次失败了...“
“这不是我的记忆！“我大喊，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是我们的。“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LN-307女孩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穿着病号服，赤着脚，“他们让我们互相吞噬记忆，就像老鼠抢橘子。“
我想抓住她，手指却穿过她的身体。周围的场景又开始变化：白色房间、燃烧的城市、满是培养舱的实验室...画面切换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场景——地下室里，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橘子。
“最初的实验。“LN-307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们让我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才能成为'重生者'。“
头痛欲裂中，我闻到浓郁的橘子味。恍惚看见自己伸手去拿那个橘子，其他孩子也同时伸出手...
“小满！醒醒！“
我被茶茶一巴掌扇回现实，嘴角有血的味道。低温舱里的LN-307正在剧烈抽搐，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脑电波同频了！“王铁柱手忙脚乱地调整设备，“她们在共享记忆！“
阿杰按住我的肩膀：“你刚才一直念叨老鼠笼和橘子...“
“我知道芯片在哪了。“我擦掉鼻血，“在我们小时候待过的实验室，老鼠笼下面有个暗格。“
茶茶突然僵住：“不可能...那个地方早就...“
“被改建成瘦瘦美研发中心了？“我冷笑，“李总办公室的楼下就是旧实验室，对不对？“
所有人都安静了。茶茶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
低温舱突然“砰“地弹开。LN-307女孩坐了起来，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是诡异的灰白色。
“307...“她机械地转过头，“0420...老鼠...笼...“
说完这几个词，她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回舱内。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变成一条直线。
“不！“我扑上去做心肺复苏。她的皮肤开始迅速失温，仿佛体内的热量正被某种力量抽走。
“让开！“王铁柱挤过来，从工具箱掏出一个汽车电瓶和两根导线，“极端疗法！“
电击的瞬间，LN-307的身体弓得像只虾。监护仪上的直线突然跳动起来，恢复成不规则的波形。更惊人的是，她太阳穴的电极接口处闪过一道蓝光，然后——愈合了。
“自愈能力？“阿杰瞪大眼睛。
“不。“我盯着自己同样在愈合的虎口伤口，“是我的能力。刚才那一瞬间...我重组了她的细胞。“
王铁柱吹了个口哨：“牛逼啊丫头！群体物质重组！“
茶茶默默递给我一条湿毛巾。当我擦脸时，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个新鲜的针孔——不是条形码的位置，而是更靠近动脉的地方。
深夜，我假装睡着，眯着眼观察茶茶的一举一动。她果然悄悄起身，从医药箱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蓝色注射器？
“茶茶？“我轻声叫她。
她浑身一颤，注射器掉在地上。“我...我只是...“
“要给我注射什么？“我坐起身，打开床头灯。蓝色液体在针管里泛着诡异的光，和橘猫送来的一模一样。
茶茶的手开始发抖：“NTX-9抑制剂...李总说如果不在觉醒第四阶段前注射...“
“李总说的？“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你什么时候又和李总联系了？“
她的表情突然变了。那种熟悉的、温暖的慌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机械般的平静。“0419号执行回收指令。“她的声音冰冷得不似人类，“实验体0420请配合药物注射。“
水果刀在我手中扭曲变形，金属分子重组形成一副手铐。我扑向茶茶时，卧室门被撞开——阿杰他们显然一直在门外偷听。
“按住她！“我大喊，“芯片在控制她！“
茶茶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灵活，一个后空翻躲过阿杰的飞扑。她撞开窗户跳了出去——这里可是三楼！
我们冲到窗前，却见茶茶像蜘蛛一样顺着外墙管道飞速下滑。她的右手腕不正常地扭曲着，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
“追！“我抓起外套，却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
LN-307女孩站在低温舱旁，手里拿着从监护仪上扯下来的电线。她的灰白瞳孔现在有了焦点，正直勾勾盯着我。
“老鼠...笼...“她一字一顿地说，“明天...中午...他会...转移...“
说完这句话，她像被切断电源的机器人般瘫软下去。王铁柱接住她，发现女孩后颈处有个硬币大小的凸起——和我们所有人一样。
“芯片。“他沉着脸说，“我们他妈都是遥控玩具。“
阿杰突然想起什么，冲进厨房拿来电磁炉：“用强磁场能不能干扰信号？“
“理论上可以。“王铁柱把电磁炉贴在LN-307后颈处，“但需要知道具体频段...“
女孩突然睁开眼睛：“频段...0419...“她艰难地吐出几个数字，正是茶茶的编号。
我们面面相觑。如果茶茶是被芯片控制的，那么她透露给李总的信息可能都是假的？或者部分是真的？更可怕的是——现在的茶茶，还是她自己吗？
凌晨三点，我们制定了两个计划：阿杰带队追踪茶茶，我和王铁柱准备突袭瘦瘦美研发中心。LN-307女孩被藏在阿杰表哥的渔具店冷库里——那里有电磁屏蔽层。
“记住位置了吗？“王铁柱在餐巾纸上画着潦草的地图，“李总办公室楼下三层，原儿童心理学实验室。“
我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随着每次敲击，木质餐桌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凹痕——它们组成了一串数字：0419。
“潜意识里的担忧。“王铁柱叹气，“你还在想她。“
“如果芯片被取出...“我声音发紧，“茶茶会恢复正常吗？“
没人回答。窗外，第一缕阳光已经染红了天际。距离李总说的“D日“还有24小时。
LN-307女孩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灰白瞳孔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他...来了...“
下一秒，整面落地窗爆裂开来。穿着防护服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入，为首的正是茶茶——她的右眼变成了机械义眼，红点瞄准器锁定了我的心脏。
“实验体0420。“她的声音混杂着电子音，“立即投降。“
我让意识沉入那种奇异的状态——物质重组需要的感觉。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厨房里的刀叉悬浮起来，在我面前组成一道金属屏障。
“茶茶，“我试图唤醒她，“记得大学时我们总去的那家奶茶店吗？你每次都点——“
“情感联结协议已禁用。“茶茶的机械眼红光暴涨，“执行最终回收程序。“
她举起右手，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掌——金属骨骼外覆着仿生皮肤，指尖弹出注射针头。防护服人群同时亮出武器，不是枪械，而是各种型号的注射器。
“跑！“王铁柱撞翻餐桌当掩体。阿杰射出渔网箭，罩住两个防护服。
我集中精力，让金属餐具组成的屏障变形、延伸，像活物般缠住茶茶的机械臂。就在这时，LN-307女孩突然尖叫起来：“老鼠！笼！“
这声尖叫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最深处的门。画面如洪水般涌来：六岁的我站在白色房间里，面前是铁笼和橘子。但这次记忆没有中断——我看见自己把手伸进笼子，不是放橘子，而是...抓住了那只最大的白老鼠。
老鼠的腹部有个金属装置。当我扯下它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熄灭了。穿白大褂的男人冲进来，不是李总，而是个更年长的科学家。他跪下来哀求：“把控制器还给我，否则所有孩子都会...“
现实中的我跪倒在地，鼻血直流。记忆中的画面还在继续：我——LN-307——把控制器捏碎了。白色房间里所有孩子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都是灰白色的...
“小满！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阿杰拽着我躲过一支飞来的麻醉镖。
茶茶的机械臂已经挣脱束缚。她步步逼近，注射针头上滴落蓝色液体。就在针头即将刺入我脖子的刹那，一个橘色影子从天花板扑下——机械橘猫！
它精准地落在茶茶后颈，尾巴变成电钻刺入她的皮肤。茶茶像触电般剧烈颤抖，机械眼闪烁几下，突然恢复了原本的褐色。
“小...满...“她艰难地挤出我的名字，然后昏倒在地。
橘猫的能量似乎耗尽了，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它最后看了我一眼，尾巴弹出一个微型投影：【自毁芯片解除器在恐惧深处...只有原始样本能停止程序...祝你好运，307...】
随着“滴“的一声，橘猫彻底停止了运作。防护服人群突然集体僵住，然后像断线木偶般倒下。
我们喘息着环顾四周，公寓已经变成废墟。LN-307女孩不知何时站在茶茶身边，小手按在她后颈的芯片位置。
“24...小时...“女孩灰白的瞳孔映着朝阳，“然后...所有人...都会...变成老鼠...“
王铁柱第一个反应过来：“妈的！D日不是丧尸爆发，是芯片自毁程序启动！“
我抱起失去意识的茶茶，她的机械义眼已经变回正常，但右手仍是金属骨骼。阿杰从防护服身上搜出一张通行证——瘦瘦美研发中心，今天中午12点有“大规模样本转移“。
LN-307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去...老鼠笼...找到...童年的你...“
我望向窗外，城市正在晨光中苏醒。无数人今天会像往常一样上班、上学，服用瘦瘦美减肥药...他们不知道，自己体内早已被埋下定时炸弹。
而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钥匙，藏在我最恐惧的记忆深处——那个满是白老鼠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