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司南噬骨

鲛人的歌声像生锈的刀刃刮过耳膜。

玄溟的枪尖在海水中划出真空隧道，暗金纹路照亮了袭来的珊瑚矛阵。林秋的纳米臂展开成蜂巢护盾，每一枚六边形镜面都将鲛人鳞光折射成致命激光。这是他们登船后的第七波袭击，幽蓝海水中漂浮着鳞片与断肢，却始终无法靠近青铜司南半步。

“三点钟方向！“林秋的声波通讯器夹杂着电流杂音，“那玩意儿的能量读数和你枪上的裂痕同频！“

玄溟旋身劈开偷袭的鲛人统领，枪风卷着血雾撞上司南外围的结界。青铜罗盘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六具尸体随刻度盘转动调换位置。当蒸汽朋克装束的分身停驻在“离“位时，司南中央的磁勺迸发赤红光芒。

整片海域沸腾了。

“是锅炉过载！“林秋的护盾在高温中扭曲变形，“这些尸体是他妈的活体电池！“

玄溟的瞳孔缩成竖线。他看见无数金色丝线从蒸汽朋克分身的脊椎抽出，顺着青铜纹路汇入磁勺——那分明是放大万倍的弑神钉。苍骸枪突然自主震颤，裂纹中伸出神经状触须扎入他掌心。

剧痛反而让意识清明。三百年前剿灭东海叛党的画面涌入脑海：鲛人皇族捧着青铜司南残片献于神族，长老轻抚着他的枪说“此物可镇海眼“。

谎言。全都是谎言。

“林秋！“玄溟首次在战斗中用全名称呼对方，“破坏磁勺基座！“

“你当我是神仙？“青年骂骂咧咧地甩出电磁炸弹，却在看到玄溟的动作时瞳孔骤缩——那人竟将长枪倒转，枪柄狠狠刺入自己后颈的弑神钉！

金色血雾炸成漩涡。苍骸枪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裂纹瞬间爬满整杆枪身。玄溟的银发在海流中狂舞，每一根发丝都缠绕着暴走的天道之力。当鲛人王的珊瑚三叉戟劈来时，他徒手攥住戟尖，掌心被割裂的伤口迸发出星云状光尘。

“你们供奉的，不过是偷窃者。“

枪柄贯穿磁勺基座的刹那，六具分身同时睁眼。蒸汽朋克分身的黄铜义眼转动，用带齿轮摩擦声的腔调呢喃：“认知...即囚笼...“

海底地震掀起的淤泥中，林秋的纳米臂钩住司南刻度盘。他惊讶地发现“坎“位分身的装束竟与自己母星相似：那人穿着防辐射制服，颈间挂着同款身份牌——【观测员07】。

“玄溟！看这个！“他将身份牌扯下掷向对方，“这上面...“

枪风扫过金属牌的瞬间，海底突然陷入死寂。鲛人们惊恐后退，连沸腾的海水都凝固成胶状。身份牌在两人之间缓缓翻转，正面刻着林秋的工号，背面却浮现出神族密文：

【天道迭代实验体：第七代（情感模块异常）】

玄溟的弑神钉开始集体共振。苍骸枪的触须顺着血管扎入心脏，强制播放被封印的记忆：

暴雨中的神族实验室，无数培养舱悬浮在紫光里。穿白袍的长老指着七号舱的幼体说：“情感冗余会降低控制效率，把痛觉神经改造成惩戒回路。“

画面切换。林秋在原世界的地下实验室醒来，机械臂植入手术台上方悬着青铜司南的投影。穿防辐射服的男人摘下口罩——那张脸属于司南“坎“位分身。

“样本07，你将成为新世界的眼睛。“男人将身份牌挂上他脖颈，“记住，所有穿越都是归途。“

记忆残片终止于尖锐的警报声。林秋的机械眼不受控地调焦，终于看清司南中央磁勺的真相——那是由无数个微缩青铜司南嵌套成的无限结构，每个勺柄都指向不同文明的玄溟分身。

“我们...都是提线木偶？“他扯开衣领，发现锁骨下方浮现出与弑神钉同源的暗纹。

玄溟的回应是刺穿司南基座的一枪。当青铜碎片如流星四射时，六具分身化作光粒汇入苍骸枪，枪身裂纹中浮现出六个文明纪元的图腾。鲛人王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嚎，他的尾鳍鳞片剥落，露出底下机械脊椎。

“原来如此...“玄溟接住飘落的机械鳞片，“你们不是生物，是神族投放的维修工。“

海底突然亮起十二道金色光柱。林秋的探测器发出绝望的尖叫：【检测到降维打击前兆——】

最后的画面里，玄溟将苍骸枪掷向光柱交汇处。枪身吸收所有能量后坍缩成奇点，将两人卷入时空乱流。在意识消散前，林秋听见无数个玄溟的声音在低语：

“去杀死诞生之前的我们。“

***

当林秋在腐臭的沼泽中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插在泥潭中的苍骸枪。枪身缠满藤蔓，裂纹里绽放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荧光蓝花。他踉跄着走近，发现枪柄上刻着新出现的字迹：

【第三禁地：堕神荒原，回收“愤怒“】

沼泽深处传来狼嚎。林秋转身欲寻玄溟，却看见纳米臂的倒影里，自己的右眼变成了与神族傀儡相同的猩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