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谓资本
并不是说肉质不重要，而是杨博威给的银两实在太少。
黑石坡营寨算作戍边军，就规模而言比边军还要更大一些。
一屯一百人，杨博威作为这里的营正，手下足足有五个屯。
正常来说五百军士七天的伙食至少得是三百两，杨博威直接打了个对折。
“可恶的资本家。”
到底是陈宝剑遇上了这事，既然是层层外包，能省多少纯看自己本事。
不一会，李有才领着陈宝剑来到镇上最大的粮行“何记粮栈”。
作为老兵，早些年李有才是参与过采购的。
十五从军征，八十使得归。
百姓的年华不过弹指，眼下的掌柜俨然是个精明干瘦的中年人，李有才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一听二人要买粮，掌柜连忙迎了出来：“两位军爷，不知要点什么粮？”
陈宝剑开门见山：“大米三十石，玉米二十石，高粱十石，黄豆五石。可都要最好的，今年的新粮。”
掌柜听罢，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官爷要的粮不少啊。小店库存有限，怕一下凑不齐……”
李有才沉声道：“缺多少？镇上别家我们再去就是。”
掌柜赶紧赔笑摆手：“诶，不是不卖，只是…唉，说来两位也知道，如今苗匪作乱，这粮价……”
他欲言又止，话里透着为难。
“少说废话，直接开价！”
掌柜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伸出四根手指：“今年新米，四两银子一石，杂粮二两一石。”
“四两？”陈宝剑剑眉一挑，厉声道，“你怎不去打劫！前几月大米也才二两五钱一石，你一张口就四两？”
掌柜面露惶恐，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军爷明鉴，今年情形特殊，苗人造反封了山路，外地粮进不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李有才是个老兵，见掌柜这等作为不由哼道：“就算如此，翻一倍也说不过去。”
交涉下来，掌柜发现这俩不是好骗的主儿，于是陪笑道：“要不…军爷您出个价？”
陈宝剑双目一瞪，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们奉命来购粮，可上头就拨了一百两银子！五百兄弟七天吃食在此一举，若是误了军需，出了粮荒，兄弟们没饭吃揭了竿子，到时朝廷怪罪下来，你这粮栈吃罪得起吗？”
这几句话半是真情半是恫吓，那掌柜脸色果然黑了下来，冷汗直冒：“军爷别生气，小人怎敢不卖粮给官军？”
“就是这个价格实在是……”
陈宝剑见火候差不多了，语气一缓：“我们也不是强买强卖之徒，你也想别把我们当肥羊宰。这样，大米每石二两，杂粮每石一两五钱，按这个价，我们现在就付现银。如何？”
掌柜闻言，眉头紧锁，掐指飞快盘算利润。
“好吧！就依军爷所言。不过这么多粮，今日未必全备得出……”
“没关系，你先把现有的都装车，剩下的天黑前送到黑石坡营地，我们自会付清货银。”
掌柜忙道：“那是自然！小人立刻让人去备。”
他招呼店伙计们挑灯入仓，量米装袋。
不多时，十多袋沉甸甸的谷米豆粮搬了出来，整齐码在骡车后头。
眼见车上再放不下更多，陈宝剑便示意停下。
清点一番，估摸这一车粮足够两三日所需，其余等晚上送达也不迟。
随即陈宝剑爽快地付了一半银两做定金，让掌柜开了张收据，约好余粮运到交割。
掌柜亲自将二人送出粮栈，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抹着汗长出了口气。
此时夕阳西斜，陈宝剑和李有才又在集市上收购了满满几筐新鲜蔬菜和腌制干菜。
诸如南瓜、红薯、萝卜、干笋、酸菜，以及山民采摘的野蘑菇、山椒等，一样没落下。
菜贩们见有人大批量收购，价钱公道，个个喜笑颜开，就连一位苗家老妇也破例多送了陈宝剑两把自家腌的酸辣椒。
忙碌大半日，该买的尽数买齐。
陈宝剑站在车旁，看着车上高高堆起的货物，不由露出满意笑容：“李大哥，差不多全了，咱们回去吧。”
李有才也舒了口气，擦着额头笑道：“这一车粮米菜蔬加柴锅，可够弟兄们好好撑些日子喽！”
“正该如此。”
说话间，陈宝剑不动声色将怀中银钱又摸了一遍。经过这一番精明算计，买下如此多东西，所用银两竟不足一百三十五两！
袖中尚余下十五两纹银，沉甸甸地贴在胸口。
如此一来进武馆银钱便有着落了！
陈宝剑看了眼身旁风尘仆仆的李有才，从袖袋中摸出两锭小银悄悄塞过去，笑道：“路上劳累，拿去买壶好酒解乏。”
李有才连忙推辞：“这怎么使得！军饷要用在刀刃上，我哪能拿这个。”
陈宝剑压低声音道：“李大哥，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纵使我以后成了蚂蚱精也忘不了今日！”
李有才见他盛情，坚持不下，这才感激地收下了。
天色将晚，二人赶着骡车出镇返回。
一路上山路陡峭，骡子步履沉重，幸无险情。
傍晚时分，黑石坡营地已遥遥在望。
守营士兵远远瞧见熟悉的李有才和陈宝剑，当即开了寨门迎接，还招呼人来帮忙卸货。
众兵卒见板车上粮草满载，纷纷喜出望外，有人笑道：“陈伙头，这回可真立了大功啊！”
陈宝剑跳下车，朗声道：“大家伙儿放心，明儿开始，一日三餐管够！”
士兵们听得一阵欢呼，连忙动手将采购来的物资搬进营中。
粮食入仓，蔬菜入库，铁锅柴火抬进伙房，全营上下为之忙碌，气氛振奋。
刀疤兵张虎闻讯赶来，作为都头他确有检视之责。
望见堆积如小山的米袋和蔬菜，有些吃惊，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陈伙头，米蔬买了这许多，怎么不见肉？”
陈宝剑连称“还没来得及运到营地”，转头叮嘱厨房伙夫们将新粮细软掺和现有陈粮一起蒸煮，完全不给张虎盘问的机会。
-----------------
虽然张虎没有见到肉，但这一夜黑石坡营地炊烟袅袅，兵丁们又吃上了一顿饱饭。
热乎乎的米汤里有新鲜野菜的清香，就连肉也没少。
比起前些日子的冷硬干粮，已是天壤之别。
念及此张虎也便打消了疑虑，转而夸奖起了陈宝剑。
到了二更天，大多数士兵已沉沉睡去，只余营外哨所每隔一阵传来“梆、梆”敲打更鼓的声音。
陈宝剑便在这时摸黑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