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见三选一

“测试？”

沈炼剑眉微蹙，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将襁褓往怀中带了带。

他凝视着蓝道行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

“道长...这孩子才刚刚出生，您这要求未免......”

“适才沈大人不是说此子已通人言？“

蓝道行拂尘轻扬，雪白麈尾在晨光中划出一道的弧线。

老道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枯枝般的手指轻轻点向婴儿眉心：

“既如此，老道这个测试，对他而言应当算不得什么难事。”

沈炼闻言喉结微动，犹豫片刻之后，终是缓缓颔首。

他粗糙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襁褓边缘，在锦缎上碾出几道细褶。

晨光透过窗棂，将他紧绷的下颌线镀上一层冷硬的釉色。

“道长要如何测试？”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审慎。

飞鱼服下的肩背线条骤然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

“不难，就如沈大人之前做的那样，我只是想让这孩子再做一次选择。”

道人浅笑着回应道。

就这般，沈炼虽心中困惑，却还是依着蓝道行的示意，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婴儿置于蒲团之上。

紧跟着，老道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倏忽间竟变戏法似的在婴儿面前摆出三件物事：

一方青铜星盘、一卷泛黄的山河舆图、一柄无锋青锋剑。

沈炼虽不通玄门奥义，却也在锦衣卫案牍库中阅过道门典籍。

只一眼，他便看出了道士摆出这三样东西的用意。

这三个物件分明暗合道家“三才”之道：

星盘主天，可窥天命；

舆图载地，能修己身；

青锋剑无锋，恰是人宗济世之器。

天宗窥命、地宗修身、人宗济世。

在道宗内部，这是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令沈炼心中困惑的是：

蓝道行这个人的身上，既有天宗的推演之精，又含地宗的修身之妙，更兼人宗济世的之德。

三宗要义竟在他身上浑融一体，却又微妙地保持着某种疏离。

正因如此，即便是此刻的他也完全无法猜到，这孩子到底要选什么才能令道人感到满意。

想到这，沈炼深深地望了襁褓中的婴儿一眼，只能在心中祝这孩子好运了。

“小娃娃，轮到你选了。”

道人对襁褓中的婴儿淡淡开口。

而后便面含微笑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同时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期待神色。

老道声音落下的瞬间，丹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香炉青烟凝成笔直的线，连丹炉中的炭火都停止了噼啪声。

沈炼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住蒲团上的婴儿。

耳畔的心跳声如战鼓轰鸣，震得他胸腔发麻。

他心中十分清楚，此刻这稚嫩小手的每一次颤动，都可能改写这个孩子的一生。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细丝，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抽离。

终于，婴儿蜷缩的手指微微舒展，在晨光中划出一道犹疑的弧线。

那小手在两人那复杂的目光之中，缓缓悬停在了星盘之上。

“你选的是这星盘？”

蓝道行眉峰微挑，道袍无风自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沉吟。

可这一次，婴儿却没有如上次那般出声回应。

他只是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星盘，既不点头也不出声。

片刻诡异的静默后，那粉嫩的小手指尖突然一转，竟缓缓移向了一旁的五岳山河图。

沈炼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神色。

他分明清楚记得，之前这孩子面对瓷瓶的选择的时候是何等果断明确。

怎么到了这一次，居然开始变得迟疑起来。

蓝道行沟壑纵横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拂尘麈尾。

他浑浊的眼底泛起微妙的光晕，像是透过婴儿的选择窥见了某种天机。

“你是要这图纸？”

老道的声音比先前更缓，每个字都似在青铜星盘上叩击出回响。

可那婴儿依旧沉默，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着山河图上蜿蜒的墨迹，稚嫩的手指在舆图上方悬停片刻，忽又游移开来。

当那粉嫩的指尖最终触及无锋剑时，丹房内的青烟骤然扭曲。

蓝道行松弛的眼皮猛地一跳，道袍广袖中传出细微的铜钱碰撞声。

这是沈炼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深不可测的老道失态。

“你要这把剑？”

他照例出言询问，可脸上神情却变得有几分古怪起来。

这婴儿的动作显然有着他自己的深意，绝对不是随意为之！

果然，在听到这般问询的时候，他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而是在短暂停顿之后，手指快速在三样东西身上快速掠过！

见到这一幕的蓝道行枯瘦的身躯突然如遭雷击般剧烈震颤，道冠上的玉簪“叮”的一声坠落在青砖地上。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骤然迸发出摄人精光，沟壑纵横的面容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与狂喜。

“哈哈哈——！”

老道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丹房梁木簌簌作响，香炉青烟为之扭曲。

宽大的道袍在无形气劲中猎猎翻飞，袖中铜钱竟自行飞出，在空中排成三才阵势旋转不休。

“妙哉！妙哉！”

蓝道行拂尘直指婴儿，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好个贪天之功的小家伙，你这是要——天地人三才尽取？！”

“咿——呀！”

婴儿稚嫩的嗓音在丹房内骤然炸响，竟在青砖墙壁间激起层层回音。

这声清喝仿佛触动了某种玄机，三件宝物同时产生异变：

青铜星盘上镌刻的二十八宿骤然亮起，无数星光从盘面喷薄而出，在虚空中交织成璀璨银河；

那卷泛黄的山河舆图“哗啦”一声自行展开，图中五岳轮廓泛起土黄色灵光，墨线勾勒的江河竟开始汩汩流动；

最惊人的是那柄无锋青锋剑——随着“铮”的一声龙吟，剑身自动出鞘三寸，原本青灰色的剑脊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宛如活物般缓缓脉动。

三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在丹房内形成漩涡，将婴儿的襁褓吹得猎猎作响。

香炉中笔直的青烟被搅成螺旋，丹炉里的炭火“噼啪”爆出三尺高的金红火星。

没错，在这一次三选一的抉择中，萧恒的选择是，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