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浴火间赤诚之心
与王冬的碰面在霍雨浩看来仅仅是此次旅行上一道极其微不足道的插曲。
甚至就霍雨浩很快便将枫叶城的不快抛诸脑后来看，那次意外的碰面都不能说是插曲，那个奇怪小少爷的出现更像是在弹奏名为旅行的乐章时不经意间触碰到的错误音符。
当墨翟略微好奇地探寻起好学生的想法之时，倒是霍雨浩对此有些惊异。
“虽然有些不太让人高兴，可我知道没有必要在不可能存在任何共同语言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先生若是要出世以利天下，难道会浪费口舌劝说那些贵族放下屠刀吗？我想只有魂导炮弹才是蠹虫们唯一听得懂的话语吧？”
听到霍雨浩这番很是成熟的话语，作为老师的墨翟欣慰的点了点头。
若非某个神王的暗箱操作，苦大仇深的贵族私生子与那被宠爱着长大的神界小公主不该会有什么共同语言，霍雨浩也更不会跑去堪称贵族集中营的史莱克学院。
霍雨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又或者墨翟试图将霍雨浩教导成什么模样？
这也曾让作为老师的墨翟相当苦恼。
他固然可以选择将霍雨浩培养成他的模样：一个为利天下而愿付出所有的普通人。
却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希望霍雨浩能够踏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回想过去的一切，墨翟终于看到了霍雨浩隐藏在善良、温柔、真挚等美好品质之下更为可贵的闪光点——主动、自由且无所畏惧的灵魂。
他天生就应当随心所欲的驰骋世界，去不被压抑的释放生命的活性。
否则霍雨浩怎会勇敢地踏出化身成为牢笼的公爵府，迈步前往象征着未知与希望的星斗大森林？
把这样一颗灵魂束缚在满是陈腐臭气的史莱克学院，熄灭他精神上燃烧着的反抗之火，接着将其囚禁在灌输着父为女纲、夫为妻纲等刻板教条的美丽人偶身边。
真是残忍的决定呀！
接下来的时间里，师徒二人重新回到了最为熟悉的节奏之中：观察、思考、辩论。
直到终于再次抵达作为起点的星罗都城。
“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有些惆怅的好学生，墨翟只是淡淡地靠坐在树荫之下，收回观察世界的天眼通，留给霍雨浩自己私密的空间。
“谢谢你。先生。”
似乎感受到什么一样，在前往墓地之前，霍雨浩对自己的师父如是说道。
“不客气。”
墨翟微笑着回答。
…
“先生，您以为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祭拜过自己的母亲，霍雨浩想起哪怕到临死之前，母亲也不愿意说自己那位生身父亲的坏话。
难道母亲就真的那么爱那个男人吗？就算是自己和自己诞下的儿子遭到了这么多年不公平的对待也在所不惜？
“雨浩，你认为人人是平等的吗？”
果不其然，在听到霍雨浩的问题之后，师父就和往常那样用一个问题开始了自己的回答。
“弟子当然觉得人人是平等的。”
接受师父多年来的熏陶，在霍雨浩的认识中人人平等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不用说在与叶骨衣的辩论当中，霍雨浩更加坚定了自己关于平等的信念。
“可在有些人看来，人人之间却不是平等的，或者说人人间存在着等级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一个侍女偶然间被一个大贵族临幸，并生下了这个大贵族的孩子。”
“在侍女看来，自己能够被大贵族临幸并诞下贵族的血脉，这既是自己的荣幸，也是她所犯下的错误。”
霍雨浩明明没有提及他的过去和他的母亲，可师父口中的话却听上去那么有既视感。
“荣幸。是什么？她荣幸在于自己居然能够得到贵族的赏识，并被贵族所恩宠。”
“错误。是什么？她错误在于自己居然违背了贵贱之间的等级差异，以区区侍女的身份怀上了贵族的血脉。”
“说到底，这一切的错误又是什么呢？是贵族有错，还是侍女有错？”
“他们好像都没有错，错误的是存在着的等级制度。”霍雨浩阴郁着脸，回答了师父的问题。
“对于既没有强大力量，物质上又极其贫困的大众来说，爱情实在是过于昂贵的东西，仅仅是努力活下去便已经花掉了他们绝大多数的气力。”
“到最后大众之间的结合，与其说是爱情，更不如说是为了生存与繁衍的最佳抉择。”
“那么我的好学生，你知道这个时代的爱情究竟是什么了吗？”师父微笑道。
“这个时代的爱情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的琴瑟和鸣，是精英魂师与精英魂师之间的互相联姻。”
记起那位来自星罗皇室的公爵夫人，又想到白虎公爵家族的联姻传统，以及自己觉醒灵眸武魂后受到的讥笑与歧视。
种种切身的体会，让霍雨浩回答师父的问题并不算什么过于困难的事情。
当初在觉醒武魂的时候，母亲曾经对自己抱有许多期待。
如果霍雨浩也能觉醒白虎公爵家族传承下来的家族武魂，那么母子二人生活条件立马就能得到改善不说，母亲指不定也能再见一面心心念念的白虎公爵大人。
另一方面来说，不用承受来自公爵府的恶意并享受作为白虎公爵血脉的好处，也就意味着霍雨浩必须承担起来自白虎公爵府赋予的家族责任，从人生未来到婚姻抉择都必须接受来自白虎公爵府的安排。
对于那样一个霍雨浩而言，他的未来可能是入读星罗帝国的某间魂师学院，在家族的安排下加入星罗军队，凭借军功赚取属于自己的贵族身份，并迎娶另一位在家族看来适合白虎公爵子嗣身份的贵族女子，并最终和自己的贵族夫人生儿育女，成为白虎公爵家族的小小分家，成为害天下的一只蠹虫。
想到那么个结果，霍雨浩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现实中的自己并没有觉醒所谓的家族武魂，而是在离开白虎公爵府以后成为了师父的弟子，成为了芸芸众生间不起眼的一份子。
不过，霍雨浩心目中的疑问并没有彻底宣告终结，怀揣着少年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他继续向师父询问道：“先生，那您觉得所谓恋爱爱情与婚姻就注定没有结果吗？”
听到自己的好学生还有些不太死心的样子，难不成小家伙有了什么心仪的姑娘？
如果不是叶骨衣的话，又是哪个幸运的小淑女？
想到这里，墨翟也是来了兴致，带着一丝打趣的语气说道：“为师认为所谓的恋爱爱情正是一个人对于心目中理想父母形象的追求。”
“男孩与女孩之间从恋爱走向婚姻，正是人在为自己未来的孩子招聘合格父亲或者母亲的过程。”
“女孩子要求自己的男朋友这样或者那样，本质是在看自己男朋友做为一个父亲的能力；男孩子要求自己的女朋友需要满足自己心中设定目标，本质是在考察自己的女朋友作为一个母亲的能力。”
尽管已经知道师父的言论向来惊世骇俗，可听到师父提出的所谓爱情婚姻父母论，多少让期待着自己能够收获一份真正爱情的少年郎感到幻灭。
我连心仪的女孩子都没有呢！怎么就快进到当父亲了？
“不过你还太小，谈论这些事情也都还为时过早。”
看到自己的好学生一幅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样子，墨翟笑嘻嘻地结束了话题。
…
重新从星罗城踏上前往极北之地的旅程，霍雨浩认真观摩着手上的地图，试图找出一条能够在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内从星罗都城抵达极北之地，再从极北之地回到日月皇家魂导器学院的路线。
可非常遗憾的是，不管霍雨浩怎么计算，想要在二十天内完成既定目标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哪怕不考虑一切现实当中的因素，直接从星斗大森林的中央飞过去，也不可能在二十天内完成这一切。
除非…霍雨浩瞥了一眼正在享受茶汤的师父。
若是师父愿意提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别说二十天了，可能只需要不眠不休飞上几天的时间，师徒二人就能从星罗城挪到天梦冰蚕心心念念的极北之地。
“别想了。”师父用树枝敲了一下霍雨浩的脑袋，“你的身体还承受不住那样的速度。”
“那怎么办啊？先生。”
霍雨浩哭丧着脸，他可不想回日月皇家魂导器学院的时候迟到。
“怎么办？凉拌！”师父将手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慢慢走过去就是了。”
瞧着师父再次展露出那副熟悉又陌生的不太靠谱的样子，霍雨浩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怀疑自己是不是拜错了师的时光当中。
唉，没辙。
自己拜的师父，还能丢了不成？
收起哭丧的表情，霍雨浩想着师父过去的教导，问道：“先生，这是不是您说过的圣人曰：山不过来，我往山去？”
“你说是，那就是，不狡辩。”
好吧，霍雨浩忽然觉得这么个师父还是丢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