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生潭底书

地缝中涌出的寒气凝成霜刃，陈悬灯背着昏迷的素商跌入往生潭。青铜色的潭水自动分开，露出底部倒悬的青铜古树——每片叶脉都流淌着养父熬药时的苦香。少年腕间残玉突然飞向树冠，惊起栖息在枝桠间的蚀骨蛊群，虫翼振出的星图正与素商教他的第一道符咒重叠。

“灯儿…“苍老的呼唤从树根处传来。陈悬灯瞳孔骤缩：虬结的青铜根须里嵌着半具枯骨，骨腕上褪色的红绳正系着养父那枚残玉！枯骨指节突然颤动，在潭底沙地上勾出他幼年练字的笔迹。素商在血雾中苏醒时，正看见陈悬灯徒手撕开蚀骨蛊群。少年脊背凸起的金纹刺破衣料，在虚空绘出青铜棺星图。蛊虫尸骸坠入潭水，竟凝成通往地心的阶梯。

“别碰那些血阶！“素商的警告被轰鸣声淹没。陈悬灯踩碎的第三级台阶突然化作血蟒，却在缠住他脚踝时骤然僵直——少年脖颈浮现的锁链勒痕，正与血蟒额间烙印同源。

地心祭坛中央，九口青铜棺椁围成逆北斗阵。陈悬灯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插入棺缝，腐朽的棺木竟发出婴儿啼哭。棺盖掀开的刹那，十万道血色符咒自潭顶压下，将他钉在刻着养父生辰的祭碑上。素商破开血符时，发簪尽碎。陈悬灯在纷飞的青铜碎片里看见可怕真相：每片簪身都封存着记忆残章——

-素商被九根镇魂钉贯穿灵台，钉帽刻着陈悬灯今生的生辰

-养父青年时跪在暴雪中剜出灵枢，鲜血在祭坛绘出青铜棺星图

-婴儿被放入棺椁的瞬间，黑衣人剑尖挑落的长命锁，此刻正挂在陈悬灯胸前

“原来我才是棺中邪物…“少年嘶哑的笑声震落祭坛青苔。素商突然拽着他跃入中央血池，池底悬浮的青铜镜映出骇人画面：两百年前的素商正抱着婴儿跪求黑衣人，而那柄滴血的长剑，剑格处赫然嵌着陈悬灯突破时排出的蚀骨蛊！血水灌入鼻腔时，陈悬灯触到了真相的轮廓。养父枯骨在池底睁眼，用仅剩的右手剖开自己胸腔——那具干瘪的心脏上，缠绕着与素商同源的冰蓝丝绦。

“您用自己的心…温养灵枢？“少年破碎的质问化作气泡上浮。枯骨突然暴起，残玉精准嵌入祭碑凹槽。整座血池开始倒流，陈悬灯在漩涡中心看见时空重叠：

-幼年养父教他蘸药汁画符，朱砂里混着从心口取的血

-素商在暴雪中封印青铜棺，发簪刺入的位置正是自己第三脊椎

-此刻的潭水正在他伤口处凝结冰晶，纹路与黑衣人剑痕分毫不差

素商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寒气封住暴走的灵枢。陈悬灯听见女子心脏传来双重心跳——一道属于她自己，另一道竟与养父枯骨残留的脉动完全同步！重返地面时，月轮已染青铜色。陈悬灯握着从养父枯骨取回的半枚长命锁，锁面饕餮纹正在蚕食素商腕间血气。青冥川长老们布下的天罗网突然收紧，却在触及少年衣角时自燃——火焰中浮现的符咒，正是他在山阶上画错的“引气符“。

“天枢余孽！“首座长老的拂尘化剑劈来。素商徒手接住剑锋的瞬间，陈悬灯看清剑身铭文——与他灵枢暴走时排出的蚀骨蛊背甲星图，竟组成“诛仙“古篆。

地底传来青铜树根崩断的巨响。陈悬灯抱着力竭的素商坠向禁地深渊时，看见潭底九棺正在融合，逐渐显出人形轮廓。怀中的长命锁突然灼穿衣衫，在他心口烙下与素商后颈相同的星纹。天权山的罡风刮骨生疼，陈悬灯握着滚烫的长命锁，看它在雪地上灼出蜿蜒血痕。素商发间的冰晶簪化成指路灯，映出崖壁上历代剑修留下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剑槽里，竟都嵌着突破时排出的蚀骨蛊残骸。

“闭眼。“素商突然捂住他口鼻。陈悬灯在黑暗中听见万千剑鸣，当啷声由远及近，竟是他灵枢内断裂的锁链在共鸣。再睁眼时，两人已站在剑冢裂谷边缘，谷底倒插的残剑组成巨大的青铜棺星图，中央那柄断剑的缺口，正与他怀中长命锁形状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