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之云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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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倒生的年轮

第一章倒生的年轮

苏云升被拍屁股的瞬间,突然理解了量子坍缩。  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旋转的军绿色光斑。

产房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本能地皱眉,这个动作让接生的护士长笑出声:“苏参谋快看,小娃娃生下来就会发愁呢!“裹着草绿军大衣的男人凑近时,帽檐红星在婴儿视网膜上拖曳出彗星般的残影。

这是1979年早春的沈阳军区总院。作为早产三个月的婴孩,苏云升的啼哭比猫崽还要细弱。他躺在保温箱里,透过玻璃凝视天花板上摇晃的灯管,那些光晕让他想起前世实验室的环形吊灯。记忆像被撕碎的幻灯片——穿着白大褂签字的女人,量子计算机嗡嗡的蜂鸣,还有手术台上逐渐冰冷的指尖。

“云升,这是你的名字。“母亲林佩兰把奶瓶轻轻抵在他唇边。女人白大褂领口沾着紫药水,身上有股晒干蒲公英的味道。苏云升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发不出三十八岁女性的声音,这个认知让他呛咳起来,产房的白炽灯在啼哭声中碎成光斑,前世的女性记忆如同断电的显示屏陷入混沌。他下意识攥紧的手掌只抓住一团空气,旁边的助产士笑着把自己的食指塞进他掌心:“这小家伙劲儿真大。“  

红漆木鼓两侧缀着青豆大的银铃,比他前世实验室的量子模型还要精致。鼓柄上歪歪扭扭刻着“升“字,新生儿娇嫩的掌心显然不喜欢这种触感便开始生理性哭嚎。父亲苏明远用带着枪茧的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泪:“臭小子,咋这么爱哭?“  他忽然注意到父亲右手小指缺失的关节——这个细节在前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

母亲林佩兰的白大褂总是沾着甘草味。每当她抱着苏云升在军区大院晒太阳时,隔壁高师长的胖小子就会扒着篱笆偷看。那个总挂着鼻涕的男孩叫高城,比云升早出生七十三天。  

军区大院的梧桐树第四次抽芽时,苏云升学会了走路。

他总是仰头盯着树影间跳跃的光斑,那些支离破碎的金色碎片像他残存的记忆。炊事班长老赵在槐树下揉面团,面粉簌簌落在苏云升的虎头鞋上。他蹲下来用树枝写了个“π“,又慌忙用树枝乱画使之不成型。三岁孩子的腕骨还握不稳笔,但那些数字在他脑海里自动排列成弦歌。

梧桐叶第四次飘落时,苏云升终于能站稳了。  

他扶着砖墙看蚂蚁搬运饼干屑,忽然被人从后面揪起后领往后轻轻拖了下。高城晒成小麦色的脸凑过来,迷彩背心领口还沾着沙坑的细砾:“怂包!整天就知道看虫子!“  

铁皮弹弓塞进掌心时,苏云升被冰得哆嗦。这具三岁男孩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感和弱小,前世操作精密仪器的双手此刻连皮筋都拉不开。  

“看好了!“高城像只骄傲的小豹子,单眼瞄准槐树上的麻雀。卵石破空而过的瞬间,他后颈凸起的脊椎骨在阳光下泛着金边:“要手腕发力!你这样的...“  

石子擦着瓦檐惊起一片灰羽。高城突然转身捂住云升耳朵——他打碎了王政委家的玻璃,很明显,高城又闯祸了。

母亲织的枣红毛衣领口有些扎人,窗台上积着薄雪,父亲在院里给自行车链条上油,哼着走调的《打靶归来》。

“小升,帮妈数数药片。“林佩兰把棕色药瓶推过来。白色药片在搪瓷盘里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苏云升突然说:“三十三片半。“他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自动把残缺的药片拨到角落。

母亲的手顿了顿:“上周张政委家的挂钟...“

“是发条齿轮第三齿磨损。“苏云升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拆开过那座老式座钟。那些机械结构像全息影像般浮现在脑海,清晰得能看清铜锈的纹路。

林佩兰突然紧紧抱住他,消毒水味混着担心的忧愁渗进毛衣:“妈妈只希望你平安长大。“

屋外传来高城喊他上学的声音,雪地里咯吱作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苏云升望着药柜玻璃映出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的大脑现在有多不符合正常同龄人的敏捷。

五岁生日那天上午,父亲搬回个旧算盘。

“我们苏家世代从军,你爷爷在朝鲜战场用这个算过炮弹轨迹。“苏明远把算盘珠拨得噼啪响。檀木梁上刻着模糊的“1951.春“,朱漆剥落处露出细密的木纹。“臭小子,长大了要不要跟我去当兵?”苏明远笑着摸着你的头。

某天的蝉鸣最盛的午后,苏云升在储藏室发现个铁皮盒。

盒盖上印着褪色的“光荣劳动“,里面装满泛黄的《解放军画报》。他盘腿坐在水泥地上翻阅,直到看见某页边角蜷曲的合影——年轻的苏明远站在59式坦克前,右手小指还完好无损。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1971.朱日和,小指留给三号高地。“

阁楼木梯突然吱呀作响。高城举着冰棍探头进来:“你爸不让你看这些。“汗珠顺着男孩晒黑的脖颈滑进领口,苏云升注意到他迷彩短裤下膝盖结着暗红的痂。

“为什么?“

“苏叔说看了要做噩梦。“高城抢过照片指着坦克,“等我当上装甲兵,带你去摸真家伙!“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沙坑里的细砾。

苏云升突然问:“你为什么总叫我哭包?“

“去年你出疹子,夜里哭得像小猫。“高城舔着化掉的冰棍,“我给你塞了棉花团都不管用。“他转身时后颈粘着片梧桐叶,叶脉在阳光里通透如琉璃。

那天下午,高城偷来了真正的军粮。  

压缩饼干碎渣落在苏云升掌心,像陨石碎屑般闪着盐粒的晶光。两个男孩并排坐在防空洞的水泥管上,远处传来炊事班剁白菜的声响。  

“张嘴!“高城把最后半块饼干塞进他嘴里,小麦的焦香在舌尖化开时,苏云升突然被呛出眼泪。高城连忙拍打对方后背:“吃个饼干都能噎着,以后怎么跟我当兵?“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成长矛投在砖墙上。苏云升数着高城迷彩裤膝盖处的补丁针脚,忽然发现那些歪扭的线头都是双数——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安心。  

初雪覆盖靶场的那天,苏云升弄丢了高城送的弹弓。  

他蹲在沙坑里扒拉冻土时,高城的雷锋帽结满冰碴忽然出现,呼出的白雾喷在他鼻尖:“小怂包!在这挖地雷呢?“  

裹着棉手套的手突然轻拍在他后脑勺。铁皮弹弓带着体温从他领口拿出来,挂绳上多出七道刻痕——这是高城击碎玻璃的次数。  

“教你个绝招。“高城抓着他的手拉开皮筋,“看到麻雀缩脖子就松手。“男孩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心脏跳动声震得耳膜发麻。苏云升想起前世实验室的离心机,也是这般规律而强劲的轰鸣。  

石子惊飞了一树寒鸦。高城突然大笑:“打中了!“他冲进雪地里捡回半片灰羽,郑重其事地插在云升的棉帽上:“这是侦察兵的勋章。“  

又是一个蝉鸣最盛的午后,苏云升在储藏室发现了高城的秘密。  

高城的“作战地图“铺满他自己卧室的整个地板,泛黄的《解放军画报》被剪成坦克集群。他正用红蓝铅笔描摹进攻路线,汗珠顺着下巴滴在报纸上59式坦克的炮管上。  

“三号高地需要增援!“高城头也不抬地扔来半截粉笔,“你当医疗兵。“苏云升盯着自己白净的手指,忽然想起前世的碎片,他在水泥地上画出精确的战地医院平面图。  

高城的眼睛在昏暗的储藏室亮得像狼崽:“你怎么知道需要十五顶帐篷?“  

“伤员数量除以...“苏云升突然噤声。那些计算公式像本能般刻在新身体里,如同梧桐树的年轮,神秘而违和。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高城扑过来把他按在纸堆里,两个男孩的心跳在硝烟味的阴影里同频共振。苏云升数着对方睫毛上的灰尘,突然发现这具男孩子的身体正在学会享受冒险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