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地质报告里的神秘符号
2025年1月1日,星期三,晴转多云。
玻璃窗上的雨痕将路灯切割成细碎的金箔,杨骁盯着显微镜载物台上的岩芯切片,耳畔是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这里是地质大楼B座307实验室,空气里漂浮着氢氟酸特有的杏仁苦味。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的卡西欧电子表——表盘边缘有道细长的裂痕,那是十三岁那年攀岩摔下山涧时留下的纪念。
“第五组样本的锆石定年数据还是对不上......“他抓起实验台上的马克杯灌了口冷咖啡,苦涩的液体让他想起上周在导师办公室闻到的味道。当时陈怀民教授正在煮一壶云南小粒咖啡,沸腾的虹吸壶发出蟾蜍般的咕嘟声,老教授布满青筋的手腕从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上面有道暗红色的疤痕,像条盘踞的蜈蚣。
刹那间,那道疤痕突然在记忆里蠕动起来。杨骁甩了甩头,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是太久没休息吗?”目光落在桌角那份泛黄的《华夏地质勘探》上。这本1987年第四期的期刊是他用两包软中华从档案室王老头手里换来的,作为交换条件,他还得帮那个酒糟鼻王老头整理完了他库存的岩石薄片标本。
纸张很脆,每翻一页都会有沙沙声。翻到第七页时,一张硫酸纸拓片滑了出来。杨骁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蝌蚪状的符号正以违背“欧几里得”几何的角度彼此勾连,尾部螺旋纹的曲率让他联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涂鸦。那是他六岁生日前夕,父亲杨振坤临行昆仑山科考前,用红色圆珠笔在《十万个为什么》扉页画的古怪图案。
“商州古墓群出土神秘符号,或改写西周祭祀体系认知......“简报上的字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三天前的午间新闻画面突然涌入脑海:考古队员戴着防毒面具清理棺椁淤泥,摄像机扫过内壁阴刻的纹路时,食堂悬挂的液晶屏突然爆出一串雪花噪点。杨骁记得自己当时正吃着热腾腾油泼面,忽然感到某种冰凉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就像十二岁那年独自在自然博物馆过夜时,有一种冰澈透骨的孤独感。
键盘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将他扯回现实。打翻的矿泉水正在实验台上蜿蜒成微型河网,水流渗进主机箱的散热孔,溅起细小的电弧。“该死!“他抓起一叠气相色谱报告纸按压水渍,纸张吸饱水分后变得透明,显露出背面某篇论文的标题:《昆仑造山带中元古代基性岩墙群的地球化学特征》。
潮湿的拓片边缘突然泛起蓝光。杨骁触电般缩回手指,那些蝌蚪符号竟在水汽浸润下活了过来,螺旋纹路沿着八边行结构缓缓旋转。他摸出手机想拍照,却发现摄像头对焦处只有一团模糊的色块,就像去年在青海湖观测日全食时,那些因强磁场干扰失效的电子设备。
“你知道巴比伦泥板上的楔形文字最初是用来记录仓库库存的么?”身后突然响起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杨骁猛地转身,后腰撞上实验台边沿的抽屉把手,疼痛让他昏沉的大脑逐渐清醒。陈怀民教授正站在门廊阴影里,腋下夹着的牛皮纸档案袋泛着羊皮卷般的油光,火漆封口处的饕餮纹在走廊灯光下忽明忽暗。
老教授踱步进来,道“1982年青海都兰吐蕃墓群出土的丝绸路线的星图,“他枯槁的手指拂过桌面的拓片,“上面的二十八宿方位标记,用的就是这种非欧几何结构的符号。”
杨骁感觉喉结像被冰锥抵住。十五年前的事故报告书在记忆里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玉虚峰冰蚀洞“六个字被父亲用红笔反复圈画,旁边是力透纸背的批注:“这些符号在凝视观察者。”
当时负责事故调查的李主任私下告诉他,救援队在洞内找到的摄像机里,最后三分钟录像全是雪花噪点,但音频清晰录下了父亲近乎癫狂的呓语:“它们不是刻在岩壁上......是长出来的!”
“看看这个。“陈教授从档案袋抽出一张泛银光的相纸。低温下变形的冰层包裹着玄武岩表面,那些符号正以分形几何的方式无限增殖,某些区域的冰晶排列成标准的斐波那契螺旋。“这是你父亲在1997年拍摄的,使用柯达高速红外胶卷。“老教授的指甲划过相片边缘的编码,“知道为什么用红外摄影吗?因为这些符号在可见光波段会引发观测者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滑落的手腕内侧,暗红色符咒如活物般蠕动。
窗外的炸雷恰在此时劈落。杨骁的余光瞥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个,仿佛毕加索的立体派画作。他的指尖触到胸前的吊坠,黑褐色玉片正在衬衫下辐射出异常体温。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中科院古脊椎动物研究所的老研究员曾用激光拉曼光谱检测过,结论是“某种未知生物的牙齿或者鳞片化石,距今至少二十万年。”
“国家专项科考队下周出发。“陈教授将批文拍在实验台上,鲜红的公章像滴未干的血。地图上的昆仑山脉的等高线在雨水浸润下晕染开来,化作一条青色巨龙。“知道“十七年蝉”吗?这种昆虫周期生长,蝉的若虫会在地下蛰伏整整十七年。“,“这些符号的活跃周期也是十七年,今年是第三个观测窗口期。”
杨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古籍部查到的《穆天子传》残卷,西王母赠予周穆王的“轩辕镜“上镌刻的“天篆“,描述正与这些蝌蚪文惊人相似。更诡异的是,当他在笔记本上临摹符号时,钢笔尖总会莫名其妙地渗出蓝色墨渍,就像被某种存在舔舐过笔舌。
老教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杨骁看见对方瞳孔里好像有斑块在浮动,“你父亲在最后那通卫星电话里说了什么?”陈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了十岁,“是不是'它们醒过来了'?”
实验台上的烧杯毫无征兆地炸裂。飞溅的玻璃碴中,杨骁看见拓片上的符号正在雨水里游动,蓝光勾勒出无数个克莱因瓶结构的透明腔体。吊坠玉片突然变得滚烫,他恍惚听见风雪呼啸声中夹杂着父亲的呼喊,那声音不是通过耳膜,像是穿越时空直击灵魂:“别让它们完成闭环......”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教授!气象台刚发布昆仑山区红色预警!“闯进来的研究生小陆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卫星云图显示某个气旋正在青藏高原上空形成完美的六边形结构。“还有这个,“他调出段手机视频,“XZ台刚直播的新闻画面......”
杨骁看见冰川崩塌的烟尘中,裸露的岩壁上浮现出绵延数公里的符号群,那些螺旋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镜头拉近时,能清晰看到符号表面的冰晶在-20℃环境中自发融化成完美的正十二面体水珠。
“收拾装备,两小时后出发。“陈教授扯开衬衫领口,杨骁看见他锁骨下方蔓延的暗红色纹路,正与拓片上的符号形成镜像对称。“记住,进山后所有电子设备要封存在铅盒里。“他扔过来个青铜材质的罗盘,盘面二十八宿方位赫然刻着蝌蚪文,“你父亲当年要是带着这个......”
………
惊雷再次炸响,实验室的日光灯管集体爆裂。在明灭的应急照明中,杨骁看见自己的影子正缓缓脱离身体,像匹挣脱缰绳的黑马奔向墙上的昆仑山地图。吊坠玉片突然发出高频震颤,某种超越人类听觉范围的声波在颅腔内共鸣,他分明听见父亲的声音混着风雪嘶吼:
“快逃!它们要找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