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刺沧州
诏狱的霉味裹挟着血腥气钻进鼻腔，陆沉正在计算第七种越狱方案。
腕骨处的刺痛提醒他这具身体并非原装。
那道三年前在叙利亚留下的弹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紫色杖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陆教头，该画押了。”
狱卒的灯笼扫过青砖墙，照亮脚链上凝结的血痂。
陆沉眯起眼，视网膜上自动浮现数据：链条含碳量0.3%，淬火工艺粗糙，
极限抗拉强度约300兆帕。
若配合铜簪的洛氏硬度……
“莫要拖延！”砚台重重砸在木栅上，惊起几只噬腐肉的绿头蝇。
陆沉的指尖划过供状，羊皮纸的纤维在战术手套下清晰可辨。
当“刺配沧州”的朱批映入眼帘，他的太阳穴突然剧烈跳动。
无数信息流如瀑布倾泻：大宋刑统细则、刺青药水配方、枢密院调兵流程……
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正在与特种兵意识融合。
“按律当刺面颊。”文笔匠搅动靛青色的墨汁，针尖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陆沉扯开囚衣露出左臂：“《宋刑统》卷三，军籍者刺臂。”
他刻意露出肩头虎纹。那是殿前司金枪班教头的印记。
狱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灯笼的火苗在瞳孔里摇晃。
突然，记忆碎片如刀劈入脑海。
三日前，这具身体的原主曾潜入兵部架阁库，在存放西夏谍报的暗格里，见过眼前这个文笔匠与童贯心腹密谈。
内容涉及那些作旧的兵符、伪造的调令……
“童枢密安插的胡孔目，昨夜可曾验过西水门的货船？”陆沉忽然用河间口音说道，最后一个音节精准落在狱卒换岗的铜锣声中。
针筒哐当落地。文笔匠的冷汗滴在砚台里，与墨汁晕染成诡异的青黑色。
陆沉知道赌赢了。那批走私的辽国铁器此刻正停泊在汴河码头。
而眼前这些人最怕的，就是殿前司的暗桩。
文笔匠不再说话，开始于陆沉臂上刺字。
当刺针扎入皮肤时，陆沉不觉疼痛，反而在分析墨汁成分。
“朱砂混着靛蓝，这不该是元祐年间的配方……等等，墨香里为何有硝石气息？”
突然，刺痛转为灼烧感，未愈的杖伤竟渗出蓝色荧光！
“教头忍着些。”文笔匠的声音发颤，针脚却异常工整。
陆沉盯着逐渐成型的“配沧州牢城”字样，发现每道笔画转折都暗合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当最后一捺落下，整段刺青在月光下浮现出磷光斑点。
这分明是份加密情报！
更鼓敲响三更时，陆沉已被套上二十斤重的团头铁叶枷。
押送公人张千的腰刀与锁链碰撞，在寂静的巷弄里奏出死亡的韵律。
陆沉用靴跟摩擦地面，粗麻鞋底与青砖的摩擦系数约为0.6，若突然发力……
“陆教头可知为何不走曹门？”张千突然开口，刀柄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枷锁。
陆沉的瞳孔微微收缩。
记忆中的汴京地图铺展开来：从诏狱到沧州方向本该经东水门出城，此刻他们却沿着御街向西。护城河的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脂粉香。这是瓦舍方向！
“张牌头好雅兴，临行还要听曲儿？”陆沉故意提高声调，枷锁上的铁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当经过樊楼侧巷时，他突然踉跄着撞向张千，铁枷边缘精准磕在对方章门穴上。
“你！”张千的怒喝卡在喉咙里。
陆沉的脚尖已勾起跌落的腰刀，被缚的双手在背后挽出刀花，铁叶枷的榫卯应声而裂。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等暗处弓弦响起时，他早已滚进樊楼后厨的排水渠。
弩箭钉入冬瓜的闷响被丝竹声掩盖。
陆沉屏息缩在腌菜缸后，看着三个黑衣人掠过屋檐。他们脚上的牛皮快靴沾着辽东特产的松胶，肩部肌肉隆起的方式……
是西军精锐！
突然，后颈汗毛倒竖。多年实战养成的直觉让陆沉猛然侧翻，一柄铁尺擦着耳际飞过，在砖墙上迸出火星。
月光照亮袭击者的脸，竟是白日里行刑的文笔匠！
“童枢密问陆教头安好。”文笔匠的袖中滑出链子镖，精钢打造的梅花钱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那批辽弩在陈桥驿藏着，教头何苦捅给殿前司？”
陆沉笑了。他故意触碰左臂刺青，磷光在暗处格外醒目：“张迪张公公的养子，三年前化名李彦在苏州应奉局……这情报值多少辽弩？”
链子镖骤然僵在半空。陆沉趁机甩出腰间束带，浸过灯油的布条缠住对方脚踝，火折子擦过砖墙的瞬间，整条暗巷化作火龙。
文笔匠的惨叫惊起满楼红袖，当巡夜的铺兵赶来时，只余烧焦的梅花钱嵌在墙缝里，花纹恰与陆沉刺青的某处磷光吻合。
五更时分，陆沉出现在汴河码头。他剥下某个醉汉的襕衫，用草灰遮掩刺青，腕间却始终留着半截铁链，这是最好的武器。
当看到“沧州货”的旗幡时，他的指尖拂过臂上墨痕，荧光密码显示着：辰时三刻，虹桥第三墩。
漕船吃水线暴露了秘密。
这艘本该是运粮的平底船，甲板下传来的却是金属碰撞声。
陆沉想起那批失踪的广南军械，嘴角勾起冷笑。
当巡检司的灯笼掠过船舷时，他如壁虎般贴住船身，铁链尖端撬开货舱的瞬间，寒光扑面而来！
“尔是何人派来的细作？”杨志的朴刀架在他喉间，脸上的青记在晨雾中宛如活物。
舱底整整齐齐码着刻有西夏纹饰的箭簇，而本该在大名府押送生辰纲的杨制使，此刻竟穿着厢军都头的服饰。
陆沉的余光扫过货单，突然朗声道：“天汉桥下五百贯，买的是杨兄祖传宝刀？”
这是《水浒传》里牛二逼杨志卖刀的剧情，但在这个世界线中……
杨志的瞳孔猛地收缩。朴刀突然转向，斩断身后袭来的弩箭！
五个契丹装扮的刺客从货堆跃出，弯刀划出新月弧光。
陆沉趁机滚入箭簇堆，铁链挥出时带起漫天箭雨，金属碰撞声奏响死亡交响。
“小心火药！”杨志突然大吼。
陆沉这才发现某个刺客怀中露出引信，他抓起两枚西夏箭簇掷出，精钢箭尖在空中相撞迸出火星，点燃的引信却指向货舱深处的桐油桶！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艘漕船时，陆沉抓住杨志的袴褶腰带。
浑浊的汴河水灌入口鼻，他却在计算水流速度。
当看到虹桥石墩的阴影时，双腿猛然蹬向沉船残骸，反作用力推着两人冲向下游。
“你怎知那刀……”杨志在漩涡中嘶吼，手中却紧紧攥着半块兵符。
陆沉没有回答。他的刺青在河水中泛起幽蓝光芒，那些磷光斑点正组合成新的密码。
天速星危，江州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