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存档

济南三月的晚风裹挟着沙尘，从教室半开的窗缝里挤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林深机械地收拾着书包，塑料笔袋里那支英雄牌钢笔硌得掌心发疼——这是母亲上周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像根刺扎在重生者混沌的记忆里。

“深哥，要不要去网吧看《金粉世家》？“陈宇把《当代歌坛》卷成筒状敲了敲他肩膀，“刘亦菲今天首播呢！“

林深的手指顿在书包夹层，触碰到某个冰凉的金属棱角。他猛地拽出那台索尼Walkman，银灰色外壳在夕阳下泛起珍珠般的光泽，缠绕其上的耳机线如同盘踞的时间蛇。当看到侧边贴着的“东方神起出道纪念版“标签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这古董哪淘的？“陈宇凑过来戳了戳磁带仓，“现在谁还听这个啊，我MP3里都存了五十首周杰伦......“

林深没理会同桌的絮叨，颤抖着按下弹出键。黑色磁带静静躺在舱内，封套上五个少年穿着白色制服，在首尔清溪川的水雾里定格成十字架般的队形。这是2003年12月才该问世的《Hug》，此刻却提前九个月出现在他掌心。

放学铃声混着《七里香》的钢琴前奏在走廊回荡时，林深已经冲到了校门口的报刊亭。玻璃橱窗映出他泛红的面颊，旁边贴着《财经周刊》最新期的海报——“网易跌破1美元：中国互联网的至暗时刻“。

“老板，要这期。“他抛下两枚带着体温的硬币。

正在修指甲的老板娘掀起眼皮：“学生仔也关心股票？“染成酒红色的指甲敲了敲《当代歌坛》封面，“不如买这本，周杰伦专访送海报。“

“同学？“老板娘用杂志戳了戳他手臂。

少年抓起《财经周刊》夺路而逃，书包里Walkman的金属棱角硌得后背生疼。转过街角时，他撞见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给电话亭消毒，84消毒液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

阁楼的老式台灯在墙纸上投下摇晃的光晕。林深把东方神起的磁带塞进录音机，却在按下播放键时迟疑了。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他突然抓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疯狂书写：

“2003.04网易1.2→2003.10 72美元“

“2003.11《大长今》首播→2005引进央视“

“2003.12韩庚成为SM首位中国练习生“

笔尖突然顿住。当试图写下“2008金融危机“时，记忆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痕般模糊起来。他惊恐地发现关于2008年的细节正在消散，只能勉强记起雷曼兄弟破产的大致月份，具体日期却如同沉入浓雾的岛屿。

磁带突然自动转动，仓门在死寂中“咔嗒“弹开。林深这才发现B面贴着泛黄的便签，母亲娟秀的字迹写着：“1996年广岛音乐节纪念“。当《未来へ》的旋律从劣质扬声器里流淌而出时，他忽然想起这是父亲参加中日文化交流时，酒井法子亲手赠送的母带。

阁楼木门“吱呀“作响，继父端着果盘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你妈让我......“话音未落，林深已经撞开他冲下楼。街道尽头的报刊亭正在收摊，老板娘惊愕地看着少年将脸贴在玻璃上，对着那叠《济南日报》社会版又哭又笑。

子夜时分，林深蜷缩在阁楼角落，Walkman的耳机里循环播放着《Hug》的空白磁带。月光透过天窗洒在摊开的《财经周刊》上，丁磊愁容满面的照片旁，他用红笔圈出了网易的股票代码。

窗外的槐树枝桠在风中划出诡异的轨迹，月光将Walkman的阴影投射在墙面，恍惚间幻化成五个舞动的身影。林深摸到书包夹层里那张SM选秀报名表时，发现背面不知被谁画了只振翅欲飞的白鹤——这分明是二十年后闵先艺的专属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