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秘活尸
但克莱并不认为这种寄托在痛苦与折磨之上的所谓“美”是艺术——尽管此时的克莱已然是罗斯家族这一暴君家族的最后传人。
真正的美应当使大多数人都可以感到心情愉悦——而非只是独属于某个群体的畸形狂欢。
至少现在的克莱是这样认为的——凭借他目前的所见所闻。
在他看来，这里需要一场彻底的净化——他要焚尽这里的一切，包括所有过分残忍的刑具与那些因为痛苦与折磨而被迫永世留在此地的惨死冤魂……
可挺身在前的雷纳德最新的发现很快便让克莱打消了存在于自己脑中的杂乱念头，并旋即转变为十足的警惕——他们发现了一个正在喘息的生灵、一个仍在受刑却仍旧顽强活着的……人。
坦白说，克莱其实并不十分确定眼前那具被悬挂在高大刑具之上的残破躯体是否还可以被冠以“人”的名号——用一具风干的尸体来形容或许更为恰当。
但那具干尸又确然有着活物所拥有的各种特征——低沉而沙哑的喘息、慢到几乎察觉不到的低沉心跳，以及肉体与钢铁交接之处所渗出的黑红血丝……
“领主大人，我想我们应该先暂时后撤一段距离……”在短暂的对峙过后，手持双手巨剑挡在克莱身前的雷纳德突然轻声说道：
“或许您已经注意到了，这具……活尸所存在于世的年月恐怕与这座古老地牢大致相当。”
雷纳德说的并没有错，因为这具活尸的大部分肉体都与那不知多少岁月前建造的高大刑具在时光摧残之下产生的锈蚀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很显然，早在这一刑具被建造之初，此人便已然被刺穿在了这具高大铁架之上。
而无论是从何种角度来考虑，像这样历经长久岁月折磨还没有彻底死去的存在都无疑是极为危险且不能轻易靠近的。
想到这里，克莱不禁轻轻点头，与雷纳德一起慎之又慎地后退了几步，并不再托大，开始低声诵念起召唤精锐骷髅武士的咒语来……
对于一位肉体实力远远无法与雷纳德这样的圣骑士相比的死灵法师而言，有了亡灵召唤物的拱卫与保护，克莱才能真正发挥出属于冠军级超凡者的全部实力。
所以，克莱目前的决策可谓挑不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毛病。
但问题却也恰恰出在克莱召唤骷髅武士的这道死灵法咒之上……
就在克莱所诵念的法咒成功在他的脚下开辟出了一道通往存储着精锐骷髅武士所在的传送通道之时，克莱却莫名地感受到有一道极为锐利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深入骨髓、透彻至灵魂，让他感到隐隐作痛。
紧接着，那具被囚禁在刑具之上的活尸突然开始极为凄厉地尖啸了起来，声波穿透力之强甚至让身为冠军级超凡者的雷纳德与克莱两人都感到自己的耳膜有些许刺痛之感，精神也随之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但随着那道神秘目光的出现而产生的异动还远不止这些……
克莱的喉结微微滚动着。
他能感觉到那些白骨残骸中正有某种古老而暴虐的能量在疯狂滋长——那是连他这个冠军级死灵法师都从未接触过的、近乎原始的亡灵之力！
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出细碎的震颤，如同千万只饥饿的食尸甲虫同时摩擦着节肢。
“罗斯——！！“
当第一个音节从某个头盖骨中迸发时，克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雷纳德的巨剑已经爆发出神圣光辉——这位冠军级圣骑士尽管已然因为血族的身份而神圣之力大减，但也仍旧对死灵有着极为强横的压制力。
可即便是面对着雷纳德这样的圣骑士，那些从白骨堆深处升腾而起的黑雾却仍旧疯狂啃噬着圣光边缘。
来回拉扯间，骑士的铠甲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冰晶，那是死亡能量浓郁到实质化的征兆！
“罗斯——！！！“
第二声嘶吼来自数具相互纠缠的胸骨，腐坏的肋骨如同风笛般在恐怖的能量激流中震颤。
克莱能清晰感受到源自自己血脉深处的震颤，那些深埋在罗斯家族血脉中的诅咒正在与白骨之海的共鸣产生某种诡异的共振。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脚下刚刚凝聚的召唤符文突然扭曲成漆黑的漩涡。
“领主大人！”雷纳德反手挥出剑刃，神圣冲击波暂时逼退了从右侧涌来的骨潮，咬牙道：
“这些亡灵在呼唤您的姓氏！“
克莱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某个存在在经年累月的折磨中依然能精准记住某个姓氏，那往往意味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此起彼伏的“罗斯“嘶吼声中，竟夹杂着某种扭曲的欢愉……
刑架上的活尸就是在这时突然沉寂的。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骤然掐断了凄厉的尖啸，整个地牢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克莱看到活尸干瘪的胸腔停止了起伏，那些贯穿躯体的铁钩却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色物质……
可当克莱本能地想要后退时，他却惊觉自己的靴底不知何时已被地面生长的骨刺牢牢固定。
“圣光啊……“
雷纳德的祈祷声戛然而止，他沉着脸驱散又一波来自苍白之海的黑雾，忠实地拱卫在了克莱的身前，与其一同警惕地看向前方。
下一瞬，活尸被铁钩贯穿的眼窝深处，两簇幽绿的磷火正在缓缓亮起。
那不是普通的亡灵之火——克莱能看见火焰中翻涌着无数扭曲的人脸，每张面孔都在重复着无声的呐喊。
恰在此时，苍白之海之中，骨骼摩擦的轰鸣突然拔高到令人牙酸的频率。
在这般可怖的死亡音浪之中，克莱能够清晰地看到活尸残破的嘴唇正在蠕动，不是某种语言，而是纯粹肌肉记忆形成的诡异弧度。
当那些挂在颧骨上的碎肉终于完成某个微笑的弧度时，刑具上锈蚀的锁链突然全部绷直。
“小心！“
雷纳德巨剑横斩，斩断了突然从天花板垂落的绞刑绳。
但更多的刑具正在苏醒，铸铁的拷问台张开布满尖刺的台面，生锈的齿轮刑架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
整个地牢仿佛变成了某种巨大的生物，而那些刑具正是它缓缓张开的利齿。
活尸的喉管中终于溢出笑声。
那是混合着血沫与碎骨的咕噜声，每声震颤都令四周的白骨泛起新的涟漪。
克莱突然意识到这些骨骼的排列方式——所有骷髅的面孔都朝向了刑架，嶙峋的指骨深深插入地面，仿佛在进行某种朝圣般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