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乞丐（四）
郑光望着轿子的方向哭喊了一会儿，忽然见施旭和付易两人向自己走来，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身体不灵便，多次摔倒，他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向巷子里跑。施旭和付易见状，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已然知晓，郑光确实能看到两人。两人便随着郑光往巷子里走去。有些人从屋内见到郑光发疯似地乱跑，哈哈大笑起来，有人推开窗子从里面嚷道：“喂，郑傻子，见鬼啦？哈哈哈！”施旭和付易听到这些人冷言冷语的嘲讽，心内有些不舒服，皱紧了眉头。
两人随着郑光走了七八个巷子，才来到一座废墟的旁边，因为雪很大，已经掩盖掉了原先的样子，但从轮廓能看出不过是残墙断垣罢了。在废墟的一角处有半截矮墙，沿着矮墙的方向，有处不是很高的草棚，此时上面落满了积雪，郑光蜷缩在里面，浑身发抖，连着草棚也跟着抖动。施旭和付易交换了下眼色，付易走到草棚边，轻声道：“郑光，郑光，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出来！”他连着说了很多声，见郑光还是颤抖地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便退回来，道，“施兄，你会不会看错了，他看不到我们的！”施旭也觉得有些奇怪，他示意付易向后退，自己走到草棚边，道：“郑光，虽然我们不是人间的人，但我们也不是坏人，你先出来！”他等了好久，见郑光依然躲着不肯出来，对着付易道，“他可能将我们当成那些牛鬼蛇神了！”付易不解地道：“什么牛鬼蛇神？牛也能成鬼的吗？蛇也能成神？”施旭听他如此一说，笑道：“我说的牛鬼蛇神的意思是这是他们人间的叫法，在云诡世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他略一停顿，“我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回头再给你解释。”然后又对着郑光道，“郑光，你放心，我不是鬼魂，更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来自你们所谓的阴间，我们是云诡世界的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平常的人！”等了好久，见郑光还是不出来，心内不禁嘀咕道：难道真的看错了？他根本看不到我和付易，只是疯病发作了！他心内正犯疑，付易道：“施兄，他这样，我们没办法跟他交流的。即使像你说的他能看到我们，也能听到我们说话，但他现在正犯病，能不能正常写字呢？”施旭听付易一说，也有些醒悟地点了点头，道：“看他情形，即使能写字，也不能保证写的东西不是胡乱写画。”付易道：“就是！我看我们还是先跟着那团黑雾去看个究竟，如果他们有所牵连，说不定从那边也能得知事情的全貌。即使他们没有关系，我们也不能放任这样的妖邪为祸人世界不是？”
两人正准备离开，忽然见刚才打骂郑光的两个轿夫往这边而来，他们便站到一旁看两人要做什么。那两个轿夫走到郑光的草棚边，粗声粗气地道：“郑光！滚出来！”他们中一人将手中拎的食盒拿出来，重重地往草棚边一扔，道，“我们家老爷可怜你，赏你些吃的！”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些散碎银两，刚想往草棚边扔，另一人拦阻道：“这银子就不要给这个臭要饭的了，给他不是瞎浪费了嘛，我们兄弟留着喝酒不好吗？”原先那人道：“但是老爷吩咐……”另一人道：“看我的！”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枚铜板，在手里扬了扬。原先那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高！”也从怀中取出几枚铜板，对着郑光道，“郑光，我们家老爷看你可怜，再赏你几个铜板买肉吃，买酒喝！”说完，将铜板往草棚口一扔，也不管铜板是否掉进了雪里面。两人做完这些事，说笑着离开了。
付易生气地道：“施兄，我们要好好教训下这两个人，然后再去找那轿子里的妖邪算账，这太侮辱人了！”施旭也有些不悦，但较付易冷静，道：“虽然他们两个人态度有些恶劣，行为有些嚣张，但他们毕竟是真真正正的人世界的人，我们如果出手，恐怕有违云诡的规矩。我们虽然能为人世界除妖邪，但却不能干涉人世界的因果运行！”付易道：“哪怕是见到有人烧杀抢掠，也不能出手干涉吗？”施旭摇了摇头。付易还想争辩，见那两个轿夫快要走到街角了，便道：“好，我不和你争辩谁是谁非！但先除此妖邪总没有错吧？那两个人快要消失了，我们快跟上去吧！”边说着边和施旭一起追了过去。
两人随着那两个轿夫穿街过巷来到一座院子的前面。远远便望见院内有一株很大的柳树，此时上面布满了积雪，一眼望去，宛如一只巨大雪白的兔子，煞是好看！院子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门旁挂着两个灯笼，上书着“应府”，门首牌匾书着“梦归苑”，两旁书着两联“虽有天地寿，不如一梦归”。两个轿夫敲了敲门，里面门丁开门见是自己人，便让两轿夫进去。付易也想进院，施旭忽然拉住他。付易见施旭反复打量这个院子，道：“施兄，有什么不妥吗？”施旭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用手指了指两旁的对联道，“据我所知，强如老爷也不能做到与天地同寿，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付易一听，哈哈笑道：“施兄，多虑了吧？这不过是唬人的手段，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从他那两个家丁身上能看出来，此人平时定是专横跋扈之人，如此之人……不，如此之妖能有多高道行？”施旭听他如此一说，觉得有些道理。付易用手指着大门两边上面的画像道：“施兄，门上挂两个画做什么用的？是府里的主人的画像吗？”他走到门前左看看，右瞧瞧，有些不解地道，“画中之人相貌威武，不像妖邪之辈啊！”他见施旭没有应话，又道，“真应了他们人世界的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两人进到院中，这才看清，那远望看去像兔子的柳树，只是很普通的一株柳树，想是种植时间较长，加上有人精心打理，所以远望有一错觉。院中除那株极其冠大的柳树，还有许多其他柳树，因都不高，从院外没有看见。此时，那些小的柳树上面也都落满了雪，初看也像各样小动物，如牛，羊，鸡，狗之类，想是主人特意让家丁打理成如此模样。
两人穿过回廓，循着黑雾的气息一直往里走。远远看见正厅里坐着一人，正安排府里人诸项事宜。两人来到近前，只见那人衣着华丽，但周身黑雾弥漫，想定是那轿里所坐之人。其相貌英伟，甲字脸，两道英雄剑眉，一双龙凤眼，不怒自威，虽然坐着，但身姿笔挺，语气不紧不慢，中气十足。
他正说话，抬头注意到施旭和付易两人，忽然道：“你们是什么人？”下人们听他忽然发怒，都抬起头来，见他望着门外，也都循着他的眼光望去，见门外没人，都不解地回过头来望着他。他也注意到了异样，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众人退去，他站起身来，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小妖？敢擅闯我梦归苑！”付易一听，笑道：“小妖？你个大胆的妖怪，连我们都不认识？枉你白修炼了几百年的人形！”那人将施旭和付易又打量了几遍，道：“看你们服饰，不像平常的小妖，又不似阴间来的鬼使，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付易和施旭相互看了看，道：“他还真不认识我们！好，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便是云诡世界圣裁司和圣决司的两名判司，你可以叫我付判，叫他施判！”那人又将付易和施旭打量了几番，道：“云诡世界？圣裁司？圣决司？你是想说酆都城吗？你们两个是鬼使？”付易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一摆手道：“不管你是酆都城来的，还是什么云诡世界来的，请问来我这里有何贵干？”施旭道：“你可认得郑光此人？”那人道：“认识！”施旭道：“他现在沦落成一乞丐了，你可知道？”那人道：“知道。”施旭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会沦落至此？”那人道：“知道，不单知道，他们家那场大火就是我放的！”施旭和付易一听，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人会回落得如此爽快，两人都愣了一下。付易定了定神，道：“你可知道那场大火烧死了十几口人？”那人哈哈笑道：“是一十六口人，外加一个未满月的婴儿，一十七口！”付易怒不可遏地道：“如此灭绝人性的行径，你还笑得出来？”施旭也怒道：“你犯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不怕有违修行？”那人道：“有此一十七个魂魄为我增元补精，我的修为已经更进一层！”他又将施旭和付易打量了几番，“我看你们道行应该也不低，如果能为我所用，那我修为必能更进一层！”施旭连连摇头，道：“你历经千劫才得以修成人形，本应好好修炼，想不到为了一己私利，连害一十七条生命，如果不将你等妖邪收服，定会害更多的人。既然你承认犯下这天理难容之事，那……”那人打断施旭，道：“天理？何为天理？”施旭一时语塞，付易道：“施兄，不必跟他逞口舌之争，既然他已经承认如此罪行，我们就先收了他，带回云诡去面见老爷，交给老爷发落！”那人一听，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就凭你们也想收服我？哼，少做白日梦了！”说着，手指在空口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空中飘下一张大网直扑施旭和付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