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终章之许安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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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惊变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村子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每到七月,山里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像是天上的神仙打翻了盛水的盆子。今年格外反常,七月初一刚过,这场雨就下得毫无征兆,仿佛连天地都要被这茫茫白幕吞噬。

许安国家里那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漏雨的地方又多了几个黑洞。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屋内暗沉潮湿,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霉味。许安国蹲在堂屋里,怀里抱着一个木头雕的小老虎,那是他娘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少爷!雨下这么大,咱们该搬到地窖去避一避了!”老仆王福急匆匆地跑进来,头顶的斗笠已经被雨水打得歪歪斜斜。

许安国抬起头,十四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看着窗外模糊的天际线,那里隐约传来闷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咆哮。

“不,我娘说……”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猛地撞开了门。

许安国的心猛地揪紧了。

王老六的脸色比外面的雨还要难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此刻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浑身发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安国手中的木老虎。

“少爷……大事不好了!”王老六的声音沙哑刺耳,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泥巴,“山洪!山洪要来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连雨声似乎也变得遥远。

许安国的心跳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那个木老虎在他怀里越发沉重,像是压着一块烧红的铁板。

“你说什么?”许安国站起身,声音有些发颤,“我听不见。”

王老六的脸更白了,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山洪!前山的水闸崩了,洪水要往这边冲下来。咱们得赶紧走!”

这一瞬间,许安国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雨夜。

那是他八岁那年的夏天,娘还在世的时候。同样的暴雨,同样的闷雷,娘抱着他躲在地窖里,怀里揣着一个发热的药瓶……不对,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山洪啊。

“王老六,你说的是真的?”许安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雨声骤然变大,像是千军万马从天上倾泻而下。屋子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仿佛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着墙壁。

“快走!”王福一把拉住许安国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但是许安国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王老六身后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人正站在雨幕中,浑身湿透,却像是被什么力量支撑着一般纹丝不动。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青衫,头上戴着一顶发黑的斗笠。

“这位姑娘是……”许安国皱起眉头。

王老六的脸色更加阴沉:“这丫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硬要跟着咱们。我说她是灾星,少爷你偏不信。”

雨幕中,那个女子转过头来。她的面容在雨水的模糊下显得格外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两团燃烧的小火。

“许公子。”她轻声说道,“我是专程来报信的。”

话音未落,整个房子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一道巨大的水墙从外面压了过来,仿佛一面瀑布倒挂而下。泥土和石块夹杂着洪水冲进院子,溅起十几丈高的浪花。

“快跑!”王福大喊一声,拉着许安国就要往门外逃。

但是王老六却突然动了!

他像一头疯牛般冲向那个女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短刀。雨水顺着刀锋流下,在朦胧的天际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不要伤害她!”许安国惊恐地喊道。

这一声吼叫仿佛点燃了导火索。王福立刻松开了许安国的手,转身去拦住王老六。而许安国则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那个女子身前。

洪水已经涌入院子,冰冷的水流从他们的脚边漫过,带着泥浆和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

“为什么要杀她?”许安国大声喝问,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

王老六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因为她带着灾祸!我亲眼看见她在山那边放水,她就是洪水的源头!”

许安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看着王老六手中染血的短刀,又看向那个站在雨中的女子。

她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显出纤细的身形。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我不信。”许安国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心跳而有些颤抖,“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王老六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你不信也罢,反正这女人今天是活不成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扬起短刀,朝着女子的胸口刺去。

许安国想都没想,一把将那个木老虎摔在地上,身体本能地扑了过去。

“砰!”

刀光闪过,雨幕中溅起一片血花。王老六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反甩,短刀脱手飞出,在泥泞的地面上插进一寸多深。

那股大力来自许安国。十四岁的少年竟然在危急时刻爆发出惊人力量,一把抓住了王老六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你们两个先走!”许安国大喊一声,目光扫过王福和那个女子,“快!”

王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拖着还在发懵的女子冲向院子外。而许安国则转身面对王老六,雨中的两人对峙成一团。

“为什么要杀她?”许安国再次质问,雨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王老六从地上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从小就带着一股怪力,娘临终前还说你要改命。这丫头也是个不祥之人,她和你一样——”

“闭嘴!”许安国突然暴喝一声,雨水夹杂着他的怒吼,“我娘的事不关你的事!你滚开!”

王老六愣住了。

许安国猛地挥拳,却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原来是一个粗壮的树干被洪水冲来,重重地砸在了王老六的肩膀上。王老六踉跄着后退,又被一股暗流卷入水中,消失不见。

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院子已经被洪水灌满,泥浆和木头漂浮在水面上。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快走!”那个女子突然说道,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山洪很快就会到了。”

许安国愣了一下:“为什么救我?”

她转过头来,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因为你在危难时选择了问‘为什么’,而不是立刻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