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龙骸蚀心
暗河倒悬的水幕将月光绞成碎银，林渊揽着小妹跌坐在累累白骨间。镇狱剑影所化的螭龙骸骨昂起森白头颅，颌骨开合间抖落陈年冰碴——那是初代天煞星镇压北海时，螭龙血冻结的万年玄冰。
“十九年...“骸骨眼眶跃动的磷火凝成竖瞳，映出林渊掌心渗血的齿痕，“你倒比前几代聪明些。“
龙尾扫过暗河掀起腥风，十万具骸骨随波浮沉。小妹踉跄抓住岩壁凸石，发间冰魄花簪突然射出寒光，在河面刻出北斗七煞阵的星轨。骸骨们机械地拼接重组，第三具天枢位的尸骸掌心赫然攥着半块同尘玉——与林渊自幼佩戴的残玉严丝合缝。
“当年你剜我双目时...“螭龙骸骨右眼窝腾起幽蓝火焰，映出北海归墟的幻象，“用的就是这柄冰魄簪。“
幻境中初代天煞星的白发与小妹重叠，簪尖刺入龙目的刹那，千里冰原绽开血色曼陀罗。现实中的簪子正在吸食小妹的精血，她脖颈浮现的鳞片与林渊臂膀上的如出一辙。
苏璃的曼陀罗花舟碾碎浮骨而来，金丝缠住林渊脚踝：“师侄可知，你娘亲缝制这靛蓝襁褓时...“她晃动着阿娘的绣花针，“针眼里浸过九幽离魂散？“
龙爪破浪拍下的瞬间，林渊做了个疯狂决定。他引剑划破胸膛，心头血溅在冰魄花簪上，幽蓝火焰顺着金丝逆卷而上。苏璃广袖中抖落的蛊虫被烧得吱吱作响，花舟化作火团照亮河床——那里沉睡着更多冰封的螭龙骸骨，每具龙骨都缠绕着刻满生辰的青铜锁链。
“师姐的曼陀罗香...“林渊踩着燃烧的花瓣腾空，“混着青石村尸臭，当真别致。“
螭龙骸骨突然发出震天悲鸣。陈小满的齿轮碎片卡在它颚骨机关深处，正随着林渊的心跳频率震颤。暗河开始倒流，裹挟着骸骨涌向镇狱峰方向，河水褪去后裸露的岩壁上，赫然显现文渊阁主用星辰砂书写的预言：
“九幽冥火现，天煞剜心时。“
小妹的瞳孔彻底化作琥珀色，她指尖凝结冰刃抵住林渊心口：“哥哥的命烛，够烧三千年呢。“甜糯的童音混着苍老龙吟，“正好补全初代缺的时辰...“
暗河尽头的青铜巨门在螭龙咆哮中缓缓开启，门缝溢出的九幽冥火将水面蒸成猩红雾霭。林渊握着半块同尘玉后退，玉玦边缘的裂痕正渗出冰蓝血珠——小妹的，也是初代天煞星的。
“哥哥的命烛烧了三千年...“小妹踩着螭龙逆鳞浮出雾霭，墨色瞳孔映着十万骸骨拼凑的星图，“够照亮我走完最后半步黄泉路。“
她扬起的袖口露出腕间青铜铃铛，正是青石村除夕夜挂在阿娘摊前的招客铃。铃声荡开的涟漪里浮现记忆残片：槐树巷大火那夜，这串铃铛曾系在某个黑袍人腰间，那人抬手间便将整条巷子炼成螭龙烛台。
龙爪撕裂林渊胸膛的瞬间，冰魄花簪突然从心口飞出。簪头幽蓝火焰裹着心头血，在虚空凝成初代天煞星的身影。那人白发如瀑，掌心托着的命灯里燃着与林渊同源的鎏金火焰。
“剜心不是终点...“初代残影挥袖扫灭冥火，镇狱峰坠落的黑岩在空中凝成卦象，“是轮回的裂缝。“
苏璃的狂笑从螭龙骨缝中传出。她被钉在青铜柱上的身躯正在融化，化作血水渗入骸骨关节：“好师侄，你以为药王谷为何要养九百九十九个药人？“血水中浮出无数婴孩虚影，每个眉心都嵌着冰魄花瓣，“都是为了补全你这具...啊啊啊！“
林渊的星辰笔贯穿她咽喉，墨汁在血水中写出“寂“字。溃散的魂灵里飞出九百九十九缕红线，尽数没入小妹腕间铃铛。铃声骤急，暗河两岸岩壁应声剥落，露出内层冰封的螭龙胎卵——每个卵中都蜷缩着与林渊容貌相似的少年。
“这些是你的前世...“小妹指尖抚过冰壳，“也是我的九百九十八次失败。“
螭龙骸骨突然剧烈抽搐，陈小满的齿轮碎片从龙颌喷出，击碎最近的三枚胎卵。卵中少年残魂化作金线缠住林渊脚踝，将他的意识拖入轮回幻境：第一世他葬身北海归墟，第二世被师尊斩于镇狱峰，第三世...
“该醒了。“初代残影的冰魄簪刺破幻境，“逆鳞才是真正的命门。“
林渊瞳孔金焰暴涨，徒手插入螭龙颈间逆鳞。鳞片碎裂的脆响中，他摸到枚温润的玉环——正是小妹周岁时他亲手雕刻的长命锁。锁芯嵌着的冰魄石里，封着滴属于阿娘的血。
“原来你早就...“龙血从指缝涌出，林渊看着小妹颈间浮现的锁痕，“成了我的锁龙钉。“
螭龙骸骨崩解的轰鸣里，镇狱峰顶的青铜巨剑彻底苏醒。剑柄垂落的人骨剑穗寸寸断裂，每截断骨都化作青石村亡魂扑向林渊。他握着玉环踏浪而起，九幽冥火在脚下凝成莲台。
“师尊，看够了吗？“林渊突然挥剑斩向虚空。剑气劈开的空间裂缝里，老者腕间螭龙锁链应声而断，“用我娘亲的心头血养剑穗...“初代残影与他合二为一，冰魄簪洞穿老者丹田，“这局棋，你下得太臭了。“
镇狱峰崩塌的尘烟中，青铜巨剑开始融化。铁水汇成螭龙图腾，烙印在林渊脊骨上。小妹的残魂从铃铛里飘出，最后看了眼他新生的逆鳞：“下个轮回...“话音散入冥火，“别再给我雕长命锁了。“
暗河归于死寂时，林渊拾起沉在河床的冰魄花簪。簪头映出九重天外的血色新月——那里悬着九百九十九盏青铜烛台，每盏都燃着天煞星的命火。
九幽深处的青铜巨门渗出粘稠黑雾，门环撞击声如古寺晨钟。林渊踩着冻结的冥火走向门扉，脚下冰层映出女子绰约身影——她发间别着与小妹同款的冰魄花簪，腕间青铜铃铛却系着青石村全数的亡魂命线。
“九百九十九世...“女子朱唇未动，声音直接在林渊识海震荡，“你次次选这最蠢的法子破局。“
门缝中探出的龙爪勾起师尊的道冠，冠冕镶嵌的留影石投射出残酷画面：槐树巷焦土上，阿娘跪在螭龙祭坛前，怀中女婴脖颈光洁如玉——根本没有天煞星的刺青。
“你才是祭品。“女子指尖缠绕的命线突然绷直，“林渊不过是个容器。“
冰魄花簪在掌心发出悲鸣，林渊望着簪头浮现的初代记忆：北海归墟深处，白发剑修将真正的天煞星婴儿封入玄冰，换走祭坛上的女婴。那冰棺中婴孩的眉眼...与青铜门前的女子如出一辙。
“叫我青璃。“女子抚过门环螭龙浮雕，“或者...初代天煞星的胞妹。“
青铜门轰然洞开，十万丈阶梯直通地核。阶梯两侧冰封着历代天煞星的残躯，每具尸骸心口都插着冰魄花簪。林渊的逆鳞突然灼痛，第九百九十八级台阶上的尸体缓缓转头——赫然是前夜才道陨的小妹。
“你每杀我一次...“青璃的裙摆扫过尸骸，“我便在轮回里种下朵曼陀罗。“
阶梯尽头传来丹炉轰鸣，药王谷失踪百年的九转乾坤鼎正在熔炼天煞星残魂。苏璃的残魄被铁链悬在鼎口，她颈间挂着林渊雕给小妹的长命锁：“师侄啊...“锁芯渗出黑血，“你以为换命的禁术是谁教给药王谷的？“
鼎中突然伸出青铜龙爪，攥住林渊的脊骨。螭龙图腾在皮肤下游走挣扎，每片龙鳞都刻着生辰咒文。青璃的铃铛响彻地核，十万冰棺应声炸裂，历代天煞星的怨气化作锁链缠住林渊四肢。
“好哥哥...“她指尖凝出冰刃刺向林渊心口，“这局棋的杀招其实是...“
剑气突然贯穿九转鼎。初代残影手持命灯踏破虚空而来，灯焰里跃动着林渊与青璃的魂光：“胞妹，你篡改轮回卦象三千年...“白发剑修挥袖扫灭怨气锁链，“可算准我会把真正的杀招刻在北海冰棺？“
青璃的冰刃在触及林渊瞬间化作曼陀罗花瓣，每一瓣都映着不同轮回的终局。林渊捏碎腕间同尘玉，玉屑在虚空拼出北斗逆阵，阵眼处的冰魄花簪引动九幽雷劫。
“药王谷的丹方...“他迎着雷暴抓住青璃手腕，“少写了一句——“劫雷劈碎青铜巨门的刹那，真相随龙吟炸响：
“以命换命者，需留半分真心。“
九转鼎中的苏璃残魄突然睁眼，长命锁里封存的阿娘血泪化作利刃，斩断青璃与轮回的命线。初代剑修的身躯开始消散，他将命灯按进林渊胸膛：“去北海归墟...那里有破局的...“
余音被青铜门崩塌声淹没。林渊从废墟中拾起半块门环，上面刻着与镇狱剑穗相同的生辰。九重天外的血色新月突然坠落，月光里九百九十九盏青铜烛台尽数炸裂，火焰凝成道剑痕劈开归墟之路。
青璃的冷笑在虚空回荡：“且看你这颗真心...烧不烧得穿三千年轮回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