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乌夜鬼泣
天色已晚，大石镇家家户户亮起烛火。
宁静的街道之上已经没了行人。
虽然这些年镇上极少出现妖物，可百姓们还是习惯早早回家入睡，无人敢在街上晃荡。
一袭青色身影飞快穿梭在房屋之上。
陈秦一路死死追着那个黑色身影，可还是让他给跟丢了。
大石镇不比山里，这里房屋众多，街巷密布。
那黑影似乎也察觉了少年的存在，于是故意带着他在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如今少年一个分神，便失去了那黑影的踪迹。
不对。
妖气不是那黑影身上发出的。
陈秦察觉异常，于是飞身跃上镇里最高的客栈屋顶。
青衫少年站在夜里，俯瞰着整座小镇。
寂静如斯。
陈秦眉头紧蹙。
方才妖气如此浓厚，怎么如今却察觉不到了？
这头妖物只怕修为不浅。
不远处的街上闪烁着几支火光，缓缓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陈秦以超乎常人的视力，远远的看见持火把的几个捕快，带头的正是白天的邢捕头。
看样子是来巡夜的。
陈秦飞身落地，走上前去。
巡夜的几个捕头听闻响动，纷纷警觉。
见陈秦从街巷转角走出，邢捕头先是一愣，然后立马问道：
“原来是陈少侠，你怎么会在这？”
陈秦将大石镇进了妖物的事情告知几个捕快。
经过问询，邢捕头表示未发觉异常。
陈秦闻言脸色忽变，想了一会后说道：
“那妖物修为不浅，速去召集人手封锁各个街巷，我去会会它。”
知晓少年身份后的邢捕头已然没了白天的张狂，如今闻言更是毕恭毕敬的返回府衙召集人手了。
目送几人远去，陈秦才缓缓转过头。
“出来吧，躲在暗处鬼鬼祟祟。”
“若不是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酒气，差点把你当成妖物。”
一条偏隅小巷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
“陈兄弟真是好鼻子，我都已经震散了酒气，居然还是被你闻到了。”
一个腰悬双刀的黑服男子走出巷子拐角。
原本醉倒在客栈的姜玉郎此刻出现在少年眼前。
“陈兄弟可不地道啊，把我灌醉了自己出来巡夜，你这不是打我这个双刀神捕的脸嘛。”
陈秦走上前去，距离姜玉郎三步之处停下。
“姜兄不是在客栈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姜玉郎拍了拍腰间的刀鞘，解释：
“方才有一只小鬼附了店小二的身，准备趁我睡着的时候暗算我。”
“只不过被我察觉了动静，然后那小鬼便一溜烟逃走了，于是我一路追赶至此恰巧遇到了陈兄弟你。”
陈秦露出一抹奇怪笑容。
“真有这么巧？”
姜玉郎点了点头，语气重了几分。
“就是这么巧。”
两人对立而站，沉默许久。
街上挂过一阵寒风，气氛十分微妙。
陈秦双臂环胸，留下一句话。
“既如此那我继续寻找那妖物的踪迹了，姜兄不如赶回府衙召集捕快巡街。”
“那妖物气息十分陌生，似乎不是黑龙山地界内的妖物。”
“既然突然闯入小镇，只怕图谋不简单。”
姜玉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也转身朝着府衙方向走去。
陈秦放下警惕，背身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青衫少年突然感觉脑袋一沉。
陈秦捂着头，那种疼痛感觉又传来了。
血魂咒印？
不对，这感觉不是咒印发作。
陈秦忽然感觉浑身寒毛耸立，内心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原本已经走远的姜玉郎此时突然出现在陈秦身后。
一只凄惨露骨的血爪划破夜空，在陈秦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印。
陈秦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眼前之人哪里还是刚才的姜玉郎。
此刻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漂浮半空的鬼影。
那具鬼影张着大嘴，漆黑的脸上浮现出两只斑白的瞳孔。
陈秦两指点在身上止住伤口出血。
“一只小小的伥鬼，居然能伤到我。”
“想必是那头妖物的手段吧。”
伥鬼突然毫无征兆的惨叫起来。
声音凄厉如针刺入肌肤，响彻整个小镇。
陈秦皱起眉头，暗呼不妙。
乌夜鬼泣！
青衫少年眨眼间已经拔刀出鞘。
手持亮银刀，一抹青色身影飞快穿过那道鬼影。
伥鬼被刀罡斩灭，只留下一声惨叫传入少年耳朵。
“只会驱使伥鬼，不敢露面吗？”
“这般胆小还敢靠近黑龙山，我真没见过如此不济事的妖物。”
陈秦手持银刀独自站在街上。
很快，少年四面八方聚拢了数不清的伥鬼。
陈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无数鬼影纷纷扑向街道中心的少年。
下一刻，天地忽明。
一阵刀光闪过，无数伥鬼就此消散。
“还不现身？”
“落雷斩！”
陈秦凝聚真气汇聚刀刃，随即重重一记劈砍至街面泥土地之上。
地面裂隙，隐藏于地底之下的一头鼠妖被刀罡砍成了两截。
陈秦皱眉。
先前的妖气似乎不是它散发而出的？
还不等少年细想。
陈秦所站地面忽然龟裂，一只粗壮的兽爪死死抓住了少年脚踝。
下一刻，地面轰然塌陷。
一头两人高的白毛吊睛虎妖钻出地面，将陈秦狠狠砸进一堵土墙。
吼！！！
白毛虎妖怒吼一声，随后居然开始口吐人言。
“黑龙山的猎妖人不过如此，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陈秦爬出土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五阶虎妖，来的真是时候啊。
看来先前感受到的妖气就是这家伙身上的。
“口气不小啊，小小虎妖也敢跑来黑龙山地界大放厥词？”
白毛虎妖呲牙低吼：
“吾乃地肺山岩山君，有人花大代价请我来杀你。”
陈秦微微侧头，疑惑道：
“杀我？何必如此麻烦。”
“告诉我他是谁，改天我定亲自去拜访。”
白毛虎妖俯下身，壮如房梁的后肢猛然蹬地，瞬间朝着青衫少年扑杀而去。
虎妖以极快的速度将陈秦抓在手心，紧接着便张开血盆大口，欲将少年放进满是腥臭的嘴里。
陈秦被这股巨大的蛮力抓住，整个身子动弹不得。
怎么会，自己的感知力似乎下降了。
以自己的目力，方才不应该察觉不到虎妖的动作的。
虎妖手掌缓缓收缩，陈秦渐渐面露难色。
陈秦半个身子被塞进嘴里。
少年只得奋力以双腿抵住虎妖的上下颚。
只是徒劳无功。
就在少年即将命丧虎妖之口时，一道沉闷的沙哑声音在少年心湖响起。
“睡够了吧，还不快点醒！”
陈秦突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肚皮朝天躺在街上。
眼前一头高大的白毛虎妖身前缠斗着一个黑影，两把刀不断飞舞抵御袭来的巨爪，时不时传出一两句咒骂。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刚才是做梦吗？
姜玉郎一刀刀砍在虎妖硬如精铁的手臂上，分心看了眼远处已经清醒过来的少年，张口大骂：
“别他妈发呆了，快过来帮我！”
“老子刀都快砍断了，就算是挠痒也该给这老家伙挠秃皮了啊！”
陈秦立刻回过神来。
刚才自己被乌夜鬼泣迷了心智，所以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想到这里陈秦立刻拍地起身，手握银刀飞身跃向虎妖后背。
“落雷斩！”
陈秦蓄力一刀劈下。
刀光重重撞击在虎妖后背。
白毛虎妖岩山君吃痛间，立刻转身挥出一爪。
陈秦横刀抵挡住虎妖一击，整个人被巨力击退至百步之外。
陈秦在空中辗转身形，脚尖轻点土墙，再次冲身而出。
姜玉郎抓住间隙后撤数步，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能歇口气了，老子手都砍得发软了，这妖怪皮怎么这么厚啊。”
陈秦身形来到虎妖面前。
面对体型远超自己的虎妖，少年丝毫不惧，连续挥刀砍出数记刀罡。
虎妖举起双臂抵挡少年攻势。
陈秦挽出一个刀花，侧身滑铲至虎妖身下。
飞快间，少年已经挥出数刀砍在虎妖后肢脚腕处。
磅！
磅！
陈秦感觉自己像砍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刀身被震的微微发颤。
陈秦背身来到姜玉郎面前。
“这妖物只怕修炼了百年，全身坚硬如铁，只有找出破绽才能打败它。”
“一会我攻它上路，你找机会攻它下路，伺机寻找破绽。”
姜玉郎点了点头。
陈秦双指抹过刀身，再次倾力朝着虎妖劈砍而去。
趁着少年与虎妖缠斗。
姜玉郎双手挽出一个刀花，一脚踏地飞身冲了出去。
“三十六停惊云落！”
姜玉郎施展刀法，逐渐积攒气势，出刀如雨。
双刀如雨点般落在虎妖下肢。
面对两人合力夹击，虎妖有些分身乏术。
吼！！！
白毛虎妖瞅准时机一拳重重击打在陈秦心口。
青衫少年再次被巨力击飞出去，在地面翻滚数圈后口吐鲜血。
虎妖摆脱陈秦纠缠，立刻转身一爪拍下。
姜玉郎不得不放弃积攒的刀势，抽身后撤，堪堪躲过了虎妖的巨爪。
四肢趴地的虎妖回头才发现后肢已经被那人砍出了数道血印。
虎妖有所察觉，眼前这家伙刀势积攒越久所施展出的刀法便越强。
若是刚才任由他积攒刀势，面对这两人的夹击，只怕自己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陈秦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与街道另一侧的姜玉郎点了点头。
姜玉郎仿佛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握刀的手渐渐用力，蓄势待发。
“一起上！”
随着陈秦一声令下。
两人同时对虎妖发起进攻。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
白毛虎妖猛然蹬地高高跃起，然后整个身形飞快下落，两爪重重拍下。
姜玉郎与陈秦同时抬刀挡住虎妖这一击重爪。
虎妖奋力下压。
这股巨力压的姜玉郎面色惨白。
“这家伙这么难缠，莫不是六阶妖物？”
陈秦闻言解释：
“这头虎妖是五阶，以石为食，再加上活的年岁长了，所以生出了一身巨力。”
姜玉郎苦着脸，却不忘拍马屁道：
“我去，五阶妖物就这般逆天了，陈兄弟在黑龙山天天和这种怪物打交道，我老姜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陈秦没有说话。
如今局面有些危急，再不想办法恐怕会不妙。
陈秦忽然怒喝一声：
“青云落霞光，万道诛邪祟！”
“剑起！”
陈秦甩出一张黄纸符箓，符箓在空中燃烧殆尽化作飞灰。
一柄金色古剑突然从天而降，将虎妖给死死钉在地面。
呜！！！
白毛虎妖哀嚎一声，拼死挣扎。
陈秦和姜玉郎趁机后撤，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虎妖。
“这一剑杀不了它，使全力攻它眼睛。”
两人飞身上前。
姜玉郎双刀狠狠刺入虎妖双眼。
虎妖死前反扑，双手将姜玉郎死死握住。
陈秦跃上虎妖后背。
随着雷光闪过，刀身划过虎妖脖颈。
原本打算拉着姜玉郎同归于尽的虎妖脑袋突然化作了石头，摔成了碎渣。
紧接着虎妖身躯全部凝聚成石块。
插在虎妖背上的金色古剑也逐渐暗淡，最后化作飞烟。
死里逃生的姜玉郎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惊慌失措，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它就这么死了”
陈秦收刀入鞘，走到姜玉郎身旁。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这老家伙精得很，这次派出的只是具残魄分身，真身藏在数十里外呢。”
姜玉郎哀叹一声：
“我的天，这五阶妖物这么难搞？”
“那它会不会再卷土重来？”
陈秦走上前，踢了踢地上的石块说：
“这头虎妖受伤不小，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它之前说有人雇它来杀我，雇主会是谁呢？”
姜玉郎躺倒在地，闭眼大口喘着粗气。
“陈兄弟猎妖人声名远扬，有人心怀不轨想对付你也是正常的。”
“肯定是你以前得罪的的仇家。”
陈秦手握刀柄，沉思良久。
方才以青霞剑诀催动，消耗了一张镇剑符这才将虎妖分身击杀。
看来受血魂咒印的影响，陈秦的实力倒退不少。
如今当务之急是寻求活命之法，至于这幕后真凶就先不管他了吧。
……
……
数十里外的地肺山中，白毛虎妖岩山君愤懑至极，出手锤烂了整座洞府。
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忽然出现在洞外。
“连一个将死之人也摆不平吗？”
岩山君走出洞府，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哼了一声。
“若不是他那张镇剑符，此刻他已经是我的手下亡魂了。”
斗篷男子拿出一个木盒。
斗篷之下，是一黄一白两只异瞳。
“这血丹可以助你短暂进入六阶，如果这次还是失手……”
“小命不保。”
岩山君闻言暴怒，巨大的身形扑向那个神秘人。
斗篷男子只是挥了挥手。
凭空出现一座青铜宝鼎，开口朝下飞速下落，将虎妖困入宝鼎。
青铜宝鼎快速旋转，地肺山上风云流转。
顷刻间便要将岩山君炼化。
白毛虎妖跪倒在地，语气变得十分虔诚：
“我错了，饶我一命，我一定会拿那小子的人头献给您。”
斗篷男子挥手收起宝鼎，扔下木盒后便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