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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度上路
将李桃蹊赠给的银票小心贴身收藏,漱玉在落日的余晖中,一步步走向来时的方向。
从街尾走到街头,拐过弯,向前再过一狭窄小巷,漱玉看着方才同绿意一起跑过的街巷,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直到整个人都暴露在胖婶一行人眼中。
“瞧瞧,瞧瞧,我就说他们感情好。”
胖婶看着去而复返的漱玉,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抚掌叫好,倒是二狗和柳大夫,脸色忽的难看了起来。
“还真让胖婶猜对了,怎么会有人那么傻,自己往这火坑跳,白害老子输了钱!”
不只是二狗,柳大夫的细长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方才他就不该瞎掺和,非要和胖婶二狗起什么赌局,嘿,早前就说胖婶眼光毒,还不长记性!
“呸,还以为多精明。”
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
“唔!”
漱玉自投罗网,反应最大的还是梅流觞,此时,他虽然嘴被堵住,依旧拼命向漱玉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看在我自己回来的份上,给小流子解开吧。”
漱玉不敢去看梅流觞的眼睛,她没办法扔下梅流觞一人独自逃跑,正如她娘所说,她们古家欠梅流觞太多了,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道义,她都没办法弃他不顾,弃自己良心不顾。
只是,现在在听到胖婶这句“他们感情好”,竟隐隐和她前两次看似无心的感慨重合,说不出的讽刺。
“听到了吗,既然人家都自己回来了,就给她个面子,还不快把我们流觞小兄弟放开。”
胖婶双臂环抱,看向漱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轻佻不屑,虽是笃定漱玉会回来,但她胖婶平生最厌恶感情用事的女子,每次遇见,都好似让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想起又是一阵恶心。
二狗骂骂咧咧地把紧绷在梅流觞身上的麻绳解开,对于漱玉和眼前之人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愣着干什么,劳资都把他放开了,还不滚回马车!准备让我们请你不成?”
梅流觞被二狗猛地一推,由于长时间的捆绑,让他半边身子都有些麻,好悬摔到地上,幸亏漱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才幸免于难。
“玉姐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脑海中预演多次的崩溃大吼没有出现,梅流觞看着漱玉温柔而急切的面庞,焦躁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了。
“我……”
“还不赶紧上去!”
“砰!”
车门被甩上,早已被锁进车厢的那个瘦巴巴的小女孩动了,她撑起双臂,将自己缓缓拖动到了角落,给尚且温存的二人留出充足的空间。
“他们在相公馆,没把你怎么样吧?”
漱玉一边询问,一边担忧的翻检着梅流觞,先是四肢,后面逐渐往腰间摸索,让后者被吓了一跳,羞红着一张脸按住了漱玉作乱的手。
“我忘了还有外人在!”
见漱玉懊恼拍头,梅流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没事,他们也就把我带过去给馆事看一眼,价格没谈拢,就把我带回来了。”
“那还绑……”
“那是怕我逃跑。”
梅流觞连忙解释,他总不能和漱玉实话实说,是那馆觉得他有当头牌的潜力,硬要高价买下他,结果被他咬掉半只耳朵吗?
多破坏他在玉姐儿心中的形象哇!
“倒是你,又回来做什么!”
提起这个,梅流觞还是气的,生气的同事,又有些许心疼甜蜜掺杂其中,一时难以言喻。
“我……”
忽然,那女孩出声打断了二人的温情,用极小的,沙哑的声音问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跑?”
“什么?”
漱玉抬头,由于声音实在是太小,她根本不确定女孩是不是在同她说话。
“你为什么要跑呢姐姐?他们说,如果被卖出去,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好日子?”
梅流觞疑惑,那种被困在一方小小天地,只能放下身段,折辱自己,取悦他人才能无恙的生存方式,当真是好日子吗?
“有衣服穿,有吃的,还不用挨打,运气好的话还能有人伺候,为什么不算好日子呢?”
女孩也很不解,她不懂梅流觞的疑问,在她有限的认知中,胖婶所描述的生活,当真如天堂一般美好。
“想象如果你是只鸟儿,整日被困在一方矮墙,动弹不得,你觉得这样快乐吗?”
漱玉说的,女孩不是太懂,但她觉得,小鸟那样轻盈,就该是飞在高高的蓝天上的,飞得远远的,稳稳的,一直到她从未想象过的山,去看说书先生口中的海。
那样的鸟儿,被困在一处,应该是不会快乐的吧。
在刘老头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漱玉又被迫启程北上。
不幸中的万幸,许是因为这一路需要快马加鞭,胖婶他们也没那个心思去拐带其他孩子了,索性清减上阵,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辆马车。
柳大夫同胖婶在前驾车,漱玉和梅流觞,同那个女孩一起挤在车厢,至于二狗,他独自架着另一辆马车往东去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同伙的人在东边的济州城出了问题,得派人过去打点。
当仁不让的,二狗一口拦下了这个伙计。
车辚辚,马萧萧。
又是五日一晃而过,日夜不歇下,这辆愈显破旧的马车,终于驶进了京城。
伴随着时间一同消逝的,还有梅流觞的腿上。经过这几日的修养,伤口已经长好,只有浅浅一层结痂扒在上面,虽的确有些有碍观瞻,但于行走是没什么问题了。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京城,自古以来都是集经济政治文化于一体的中心城,自然是繁华无比,胖婶架着马车混入期间,如水滴入海,毫不惹人注意。
听着车外的嘈杂,透过窗棂的缝隙,漱玉凝望着人流如织的街道,握着梅流觞的那只手,不自觉又紧了些,她知道,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